“老师,为什么以大阿卡纳的名划分不同的角色。”李路一边擦拭酒杯,一边询问查尔斯。
查尔斯正摆弄桌上的玫瑰,试图找出一个完美角度,听到这句话,他解释道:“最初是格林大剧院的角色划分法,不同派系的神秘学者划分方式不同,就像当今的语言对同一事物叫法。直到第七世纪划分法还很繁杂,没有统一标准,但在一个巴巴塔人成功聚拢五大派系之后,以前关乎神秘的知识得到官方统一,包括划分法。”
“对你们来说,是北方式叫法,因为卫典战争,这些东西慢慢进入天盛帝国,后面才流行起来。”查尔斯补充道。玫瑰的位置正好,无论那个角度都挑不出瑕疵。
屋子里播放着《致太阳百合》,对,今天没有多少客人。
李路将擦好的杯子整齐的叠放在一起,脱下围裙,拿出一瓶标着“热夏”的酒,放到桌子上。
他继续问:“老师,这种角色演绎本质是什么?”
李路态度很迫切,查尔斯眼神迷离,低头思索片刻,很失望地说:“我也不太清楚,一种类似你们天盛请神的仪式吧!他们更清楚这件事。”
“他们?”李路不依不饶。
查尔斯犹豫片刻,答道:“三领域的人,还有五大派系的元老。”
“墓地,伊甸,风暴堡垒,失格者,灯塔。”五大派系的名字,李路一一数出,然而关于三领域的消息就鲜为人知。
“为什么?”李路相当不理解,他疑惑地盯着那张桌子。查尔斯坐了下来,拿出自己的小酒杯,喝起酒来。
在喝完两杯椰兰酒后,他依然回答不清楚,继续喝起酒。
风灌了进来,门被打开,门上的铃铛发出声响。这样肆意的步伐声,那个男人又来了。
“查尔斯,多个杯子没关系吧?”黑色西装,白领带,林志成笑呵呵,坐在查尔斯的对面。
“春大麦快要收成,听农民说收成可能更差,我这酒馆可能再也卖不了本地制酒。”他递给林志成一个杯子,倒入椰兰酒,并附赠一支亚地士大卷。因为林志成的到来,他显得开心。
酒馆里,播唱机的音乐换成了《红玫瑰》。这是和《致太阳百合》不一样的曲调,更加的平缓,更加的安详,仿佛乡间的河水。
两个人没有说过太多话,瓶子里的酒在慢慢减少,各自抽了一支亚地士大卷,偶尔有酒杯对碰的清脆悦耳的声音。
直到一边的李路忍不住问道:“既然这样,老师,什么时候,你才能教授我心理模仿法。”
“明天。”查尔斯回答道,他眼里满是阴影,似乎有心事。
林志成喝下最后一杯酒,看了一眼李路,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神情,有些感叹:“你的热海神啊!居然决定带他走上这条路。”
查尔斯抬起头,起身取来最后一瓶大麦酒:“愿热海神保佑!这一天总会来的。”
李路不明白,老师的言语之间充斥着一种不情愿。对于这条路,从前他一直在求学时敷衍自己,这个和蔼的老人似乎隐瞒颇多。
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他曾经对我一再失言,直到今天。
疑惑在这一刻扎根在他的心里,也许他不知道,查尔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他好。
哪怕是最基础的心理模仿法,从简单的艾维尔适应程序那一刻开始,都凶险得可能迷失人性,万劫不复。没有人愿意因为心理同化成为堕落者,无常的超理性者,或是教会不容的畸形怪物。
钟点塔里的大钟敲击到第三次,提醒人们正午十二点的到来,所有居民的烟囱里都冒出炊烟,治安官们也相继休息。
酒就这么被喝完,瓶子里空空如也,两人十分畅快。于是,林志成拐弯抹角地提出,想带李路出去看看,趁着酒劲,查尔斯轻松地同意了。
“来,小鬼,上车!”林志成分别打开老爷车左侧前后的车门,太阳晒到他那张成熟却又搞怪的脸上,让人舒心。
离开那间小巷酒馆,少了查尔斯这个老师的约束,只有十七岁的男孩,在健谈不安分的年纪,将他的本性一展无遗。
他首先就带着肆意问道:“林大叔,查尔斯老师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个好问题,可以解释一些关乎神秘领域的关系。
“你的老师是一个神秘学者,而我嘛!则是一个神秘杀手。”林志成扣上了安全带。
在神秘领域之中,来自职能的分类是相当得多。
“神秘学者是博学家和指挥官,神秘杀手是战斗大师和特种士兵。”林志成很形象比喻,继续回答了问题。他将钥匙插进车子,然后踩上油门,发动老爷车。
李路对这个同样来自天盛的中年人抱有奇异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他不依不饶地问道:“林大叔,你是天盛哪里的人啊?”
“坎中。”林志成注视前方,开始聚精会神。
李路再次发问:“你有婆娘了吗?”在故乡的记忆里,这是坎中人的说话方式。
或许,林志成的注意力在街旁走过卡列博·亚伯拉罕,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经过一个信灯,李路继续这么问:“林叔叔,你有婆娘了吗?”
在听到一个大男孩这么问时,林志成想笑却又生气。趁着等待的时间,直直地望着他,带一点警告:“向伊索尼女神发誓!不要说不着边际的话。”
“向伊索尼起誓,勿言他语。”大男孩心不甘情不愿,在这敷衍之后,依旧小声嘀咕:“或许是一个恋人都还没有拥有过。”
从伊索尼的北方向南方驶动,房屋向后退散;穿过达达江上的齐伊大桥,就是教会区。
这里有教会建立的学校,医院,教堂,图书馆,博物馆,当然还有疯人院。这个清理了胡子的中年男人,拉着大男孩来到这里。
他们向教会区的深处走去,原本的漂亮房子变得阴森黑暗,直到一个巨大的铁门出现在面前,高大的围墙分别延伸至两边,几个路灯像是枯枝一般,插在路的两旁,林志成才停了下来,来回踱步在怪脸似的铁门前。
才一个小时左右,乌云就悄悄地从东方的流星海飘着过来,积攒在天边。秋季的伊索尼,总是天气多变,但又不失热恋女孩般的可爱。
林志成扣动大门三次,低头盯在怀表上,滴答滴答,随着分针转动两圈半,一身教袍的女人出现,她有一个漂亮易碎的手镯。
这是疯人院的管理者,安妮·安娜,是一个单亲妈妈。为了孩子能够接受免费教会教育,她承担了没人愿意承担的工作。
作为古老的丰收教会的信徒,安妮清楚,教令上认为单亲是没有责任感与不洁的象征,他们大都在年轻时轻易尝试禁忌而不负后果,所以安妮本没有让孩子来到这里的机会。如果不是疯人院吓走了太多自愿工作的信徒,她就得去贫民区里,独自照顾孩子。
“林先生,您有多久没有来?”安妮的眼睛很动人,犹如蓝宝石,她轻轻地问道。
“大概六个月,他还好吗?”
“伊尔康顿庇佑!愿可怜孩子的心像丰收的麦田。”
“谢谢您!安娜小姐。”
穿过昏暗的走廊,一排排铁闸门卡死在墙面,略带锈迹。这里似乎使用了相当久的年份,煤油罐挂在钉子上,到处沾满了煤灰,也许曾经用白漆刷过墙面,但现在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走到尽头,可能是太灰暗,安娜小姐点燃了煤油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一个房间的门,上面的编号是001,所有房间的开始。
李路回头看向所有的门,没有任何的声音,在那种模模糊糊之间,安静压抑,似乎是望着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自己的心跳变得好快,灵魂出走到无尽的深渊,心底涌出深深的绝望。
林志成在安娜小姐的陪同下,一起走进那间房间。这时候,李路还在出神,在不可名状的慌乱,持续到001的铁门由于锈迹,“吱吖吱”的转动三次,他的恐怖妄想才被打破,回到现实。
但恐惧的种子已经在他的心底扎根,以此双脚瘫软。他依旧撑起颤栗的上身,靠在铁门的冰冷里,试图找回一丝勇气。
这个房间里一如既往,破旧的衣柜,掉漆的桌椅,一盏煤油灯,一张木架床,还有几本可笑的宗教典籍,外加一个笔记本。
过去的七年里,整座疯人院毫无改变,抠搜的丰收教会。
林志成走到柜子旁边,敲了敲,捏着怀表。分针走出三圈时,柜门被推开,一个没有表情的男孩从里面出来了。
他是这座疯人院最可怕的家伙,恶兆之子,亵渎神灵的恶堕。丰收教会在过去试图用所有办法杀死他,从而停止他的亵神,消除口中对于那些可怕预言的透露,但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或许,教会视他为异端,但出于国家层面,一个精准灾难预报者,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嗨!苏黎!你过得好吗?”林志成慢慢靠近,直到手触碰到他的头,抚动头发。
男孩的眼睛就像镜子,反射着光,澄澈透明,倒映着男人的脸。感受到男人的呼吸,他回答道:“过得很好。”
面对男人,那双眼睛一闪一闪,却一点都不灵动。
林志成满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安娜小姐,看见她点头示意,随后小心拿出艾登的三张红塔罗,朝向男孩的眼睛,再次抚摸他的头。
安娜小姐掐好时机,敲动一个古旧的铃铛,在无声地震动三分钟之后,屋子里的光线开始扭曲,墙壁开始颤动,天摇地晃。教会给予安妮·安娜的宝石手镯,来自伊尔康顿的眼泪,这时发挥了莫大的作用,保护身为普通人的她。
林志成开始了模仿,利用强化的力量,一把按住苏黎的头,等待他的表情足够狰狞。
这个十六岁的孩子,用他没有指甲的手疯狂地抓挠他的脸,眼瞳毫无规则,上下转动,不断放大缩小,像一个狂犬症患者。直到安娜小姐的铃铛,完成余下两次的震动,他才停下抖动的嘴唇,和一切行动。
门外的大男孩将要崩溃,他第一次体会这样的暗,目无边际,无始无终。身体彻底瘫软,找不到出路,再也找不到希望,躺在那团虚无里,都觉察不到地面的冷,如此的真实,还有奇怪的笑声。
“苏陌,你出来了。”林志成盯着那双红眼,眼前面孔发出陌生的笑容。
“是啊!我,出来了。”他如是说道,天花板不断虚化成为星海,每一次都显得不同。
“你们想知道吗?米厄齐尔,那个渺小的东西,他是如何想着代替正主。”苏陌张开双臂,迎向三张红塔罗,好像要跳上一支盛大的开场舞,如果不是被控制。
此时此刻,安娜小姐警惕地靠近铁门,从脖子上拿下一个带着扭键的项链,开始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外面的动静。
“哦!我似乎听到命运轮盘的转动了。”苏陌煞红了眼,邪恶的笑叫起来:“你们改变不了什么,伊索尼要为她的过去付出代价。”
“就像,那个可笑的男人一样。”
“你说什么?”林志成突然发出狮子的咆哮,安妮都被吓到了。
“我说,那个愚蠢的,迷失的,再也回不来的,男人。”苏陌一词一顿,他是魔鬼,带着趣味,刺激眼前的男人。
一双钢钳般的手死死地拧在细小的脖子上,就好像要拧干一条毛巾,开始不断地用力。在这之后,像是喉咙遭到堵塞,呼吸只会越来越困难,直至留下一片苍白。
安娜小姐没有选择前去帮忙,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等待结束。
无边无际的暗没有退却的意图,但笑声消失后,弥足单调。大男孩已经稍微适应这种场景,他脑子里诡怪的幻想被驱赶了出去,现在准备主动前进探索。
教会区的钟塔过了第三次敲击的时刻,鸟儿飞过低矮的房屋,孩子都从午后的睡眠中苏醒。而在疯人院里,这场对抗已经到了尾声。
林志成的脸苍白的没有了血色,无论如何努力,如何承受同步过来的痛苦,他都无法在这小鬼的身上看到一点的屈服,依旧坚持他可憎的姿态。
还是那么疯狂,苏陌嘴里不断念出:“大鱼,诅咒,慧星,高塔。”一遍又一遍,也许有什么联系。
“不愧让教会也无能为力,混蛋。”林志成一把将他丢了出去,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张脸在继续嘲笑,而气愤郁闷。
然而,随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沾染的尘土,仔细看了一眼那个男孩,礼貌地道别:“再见,苏黎。”
安娜小姐打开了铁门,将那个魔鬼关了回去。搬开再一次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路,这个十七岁的男孩又一次被吓坏了,他未能想到那铁门后的面孔,如此扭曲。按下了项链上的扭键,在一阵药熏味中,那些敲打着铁门的恶堕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眼睛从栅栏缝隙里移开。
安娜小姐目送林志成托着李路离开疯人院,再一次穿过狭长昏暗的走廊,打开怪脸似的大门,走出教会区的深处,回到老爷车上,向着来路进发。
三道雷电同时劈向地面,李路从混沌迷糊中苏醒,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久久不散,他不由得再次蜷缩起来。周围的场景有些熟悉,他仔细一看,回到了工作学习的酒馆。查尔斯老师正吹着口哨,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闪亮的杯子一如既往的堆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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