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水,太深了啊!
朱由检知道朝会不能再继续斗争下去了,便总结陈词道:“国子监接连发生违制上书之事,前有陆万龄,后有钱嘉征,此皆为国子监上梁不正下梁歪,风气败坏之恶果。
国子监传道授业之师,不修品德,反倒附和学生逢迎权贵的阿谀之言,事败后竟还以老师之尊,弹劾自己的学生,此诚为士林笑柄也。
身为国子监学子,盲目暴躁,急功近利,身在国子监那么好的环境,不但不好好读书,反倒钻研起了官场权谋之术,阿谀上官,奉承权贵,妄议国事,攻击朝臣,视我大明律令为无物,此风决不可涨!
朕谕:北京国子监祭酒对监内师生有失管教,以致于国子监连连出错,对此国子监祭酒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故免去国子监祭酒职务,改由何如宠接任国子监祭酒;国子监贡生钱嘉征违制上书,妄议朝政,攻击大臣,但念其初犯,罚其于国子监闭门半年,潜心读书学习;如若再有国子监学子无实查之据,违制上书者,褫革其功名,永世不得为官。”
东林党人的保奏无疑起了效果,虽然说皇帝明确说道,国子监再有违制上书者,褫革其功名,不过和他们这些大臣毛关系也没有啊,而为东林党冲锋陷阵的国子监贡生钱嘉征仅仅得了个闭门思过半年的处分,反倒是国子监祭酒惨遭牵连,遭受到革职的重罚。
“念国子监学子空额严重,朕决意于明年三月大开恩科,恩正并科,正科仍为进士一科,考经义、写作和策论,恩科除进士科外,增武举、医举、明法三科取天下大才为朕所用,增数算、物理,农工三科学子进入即将筹建之大明皇家科学院。”
朱由检还无心和天下士大夫对抗,正科注定只能是进士一科,不管朱由检有多想改革教育体制,至少目前朱由检还没有能力违背祖训,在正科增加科目,不过恩科是自己施恩天下,自己想怎么考就怎么考。
“任来宗道为文渊阁大学士,周延儒为东阁大学士,二人为正、副主考官,总裁正科会试,负责同考房官之人选,裁定题目面呈于朕,一力负责考场之监察、试后之查阅及综合评定考生之录取。”
“拜朕之帝师徐光启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之藻为礼部侍郎,宋应星为工部侍郎,何汝宾为兵部侍郎,赐外臣龙济民、邓玉函太子少师,汤若望、毕方济太子少傅,共同筹建我大明皇家科学院,主持朕即位第一次恩科。”
朱由检趁此机会,赶紧提拔徐光启等“西法党”,旧魏党刚被东林党弹劾一手,东林党又陷入“礼法”之争,此时不赶紧提拔自己的这些新人,更待何时呢?
以至于在朱由检提拔徐光启等人甚至封外国人职务都没有引起反对,当然也是后来朱由检才知道大明的思想其实是相当开放的,尽管徐光启等人离经叛道,但其实在江南一带,徐光启等人名气已经很大了,远不是后人所误以为的那样,排斥先进思想和先进技术,至于外国人龙济民、汤若望等西方传教士也早被明朝人们所接受,这点就是朱由检以及后世研究明史的学者所没有认识到的。
旧魏党人和东林党人并没有心思再去反对皇帝的旨意,他们敏锐地察觉到皇帝要开始调整内阁和六部的人员了,对他们来讲此时最大的事情不是和皇帝较劲,而是为自己抢到更多的位子同时竭力阻止对手上位。
从登基几个月对朝堂的观察来看,朱由检已经明白,旧魏党和东林党都不是他心目中的政治官僚班底,且不说都是万历隆庆天启时的老臣,自己大部分使唤不动,就是他们之间的争斗都足以朱由检头疼。
如今朝堂上屹立着的衮衮诸公,只可利用,但绝不可重用。
一个好汉三个帮,在后世,但凡是个正常的成年人都明白一件事:无论是当官还是创业,最最重要的便是有一群志同道合的班底,和你一起打江山,平天下。
但如今的大明内忧外患,皇太极和小冰河天灾都不会给时间让朱由检慢慢组建班底的,所以朱由检便趁着国子监接连出事之机,把大明皇家科学院推出来,期望在传统科举制度外,能按照后世的教育制度,从科学院中培养出一批忠于自己的班底出来。
这批班底,是朱由检培养新兴利益集团的种子,他期望这些人能早日成长起来,成为朝堂上坚定不移的改革派,用于平衡各大政治势力,强化中央集权和君主专制的同时,使大明不断向近现代化国家演变。
事到如今,朝臣们对于朱由检这位少年天子总算是有了一些认识了,虽然朱由检并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帝王之术教育,但是天生继承了老朱家的政治智慧,在朝堂上玩起平衡来,朱由检比天启还要更胜一筹,甚至不输政治天才嘉靖皇帝朱厚熜。
而且让朝臣们比较满意的是,虽然朱由检待人接物方面,貌似不如天启有人情味,但在杀性方面,朱由检无疑比天启温收敛许多。
天启跟谁都是笑呵呵的,和东林党也颇有渊源,毕竟东林党人孙承宗就是他的老师嘛,天启对孙承宗,不失尊敬。
但是魏忠贤杀得东林党人头滚滚时,天启却能装作视而不见,只是一门心思研究木工活儿,其在木工上的天分,就连最顶级的工匠也叹为观止。
相比天启,朱由检虽然面色清冷不好接触,但他自登基以来,并未滥杀一人,即使罪恶滔天如魏忠贤,都能忍住不杀。
违制上书的陆万龄、钱嘉征,如果是天启在位,估计坟头草都两尺高了,但朱由检怒则怒矣,却也只罚他们闭门思过而已。
这样的皇帝,虽然不符合士大夫心目中的“英主”形象,但朱由检的“仁君”形象,无疑更符合士大夫们的利益。
所以在经过几个月的君臣磨合后,朝臣们普遍对朱由检印象不错,旧魏党、东林党、中立文官、酱油武将们,虽然还不是天下读书人士大夫心目中的“明君”,不过暂时来看远比天启皇帝强得多,所以暂时来讲君臣冲突还不是那么尖锐。
…… …… ……
本次朝会东林党未能达到诛杀魏忠贤的目的,下了朝后,东林党人脸上都有些怏怏之色,毕竟这是这些年来铲除阉党的最好机会,而且以后再想扳倒阉党一定会更加艰难,真不知道哪个傻x非要带着天启皇帝一起骂。
不过东林党人也不算是全无收获,朝会最后,天子开了金口,称天启年间,由于党争激烈,一批因遭受党争波及而无辜被贬,在朱由检刚刚登基时被召回文官们,将会根据能力重新起用安排。
朱由检明知东林党治国无能还要启用一大批东林党人,自然有他的用意在,天启朝时,东林党被残酷镇压,魏忠贤强行向士绅阶层收税为大明续命,阉党看似权倾朝野,大获全胜,倒是做得很好。
但在地方上,东林党所代表的士绅阶层强烈反对朝廷政策,朝廷下达的政令往往只能在顺天府打转,地方对中央阳奉阴违。
朱由检正是有鉴于此,才向东林党人妥协,刚登基就召回了大量东林党人,如今不过是重新划分各朝堂政治势力的利益,借以缓和中央与地方的矛盾,给朝廷留一个体面。
而且,朱由检打算再次启用的这批东林党人,除了钱谦益有“水太凉”的黑历史外,其余大都是道德完人。
历史上崇祯自挂东南枝时,这些东林党人收到消息后,要么扶持新帝继续抗清,直到身死方休为止;要么干脆追随崇祯而去,自杀殉国。
这些东林党人,在历史上已经证明了他们对大明、对崇祯的忠贞,朱由检用起来根本不用担心他们投敌叛国,自然要加以启用。
对于这份起复名单,阉党文官自然极为不喜,不过本次朝争他们能顺利过关,至少保住了根本,没有被东林党人扳倒,此时绝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朱由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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