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将落英谷的事情大概处理了下,便启程去蓬莱岛拜访幻竹。
幻竹这个人,虽喜欢清静,却也是个闲不住的。
从前未飞升时,就喜欢跟在诸位上仙身边,无论哪一位领命出去,她都定要跟着。一来二去,倒是走过了许多地方。
有时,我还真的很羡慕她。
幻竹的木屋处于蓬莱岛的中心,四面环水,背靠蓬莱仙山。青翠的山峦,环绕着碧海蓝天,宛如仙境,又宛如天地间一颗璀璨的明珠。
我跟着幻竹漫步在蓬莱湖畔,两岸绿树成荫,花香扑鼻,叫人心旷神怡。我对她感慨道:"难怪你喜欢外出游历,能在这样的地方住上一辈子,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她笑着拍了拍我:"从前师父还在时,我就问他,神仙到底能不能自由自在地活着。他说,他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了,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我能做到。如今,我也算没有辜负。"
"说起来,"我叹道,"你和江璃上仙,终究是错过了,不觉得可惜么?"
幻竹闻言驻足,望着平静的湖面,眸中闪过几分悲凉。当年的他们,不仅是三界闻名的仙徒,更是众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他,永远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幻竹蹲下身子,抚摸着停在她足边的野兔,"不仅仅是因为师徒身份的禁锢,更是因为我们对生活观念的不同"
现在的我,还不能完全理解她话中的深意,只觉有情人不能厮守,实在是可惜。
看出我的思虑,她起身理了理裙摆,继续向前道:"不说这个了。你今天突发奇想过来找我,是不是落英谷那边遇到什么事了?"
我点头道:"如果不是有事,我也不愿扰你的清静。"
我们走至湖心亭,亭中早已备好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散发着阵阵清香。幻竹轻抿了口茶,道:"我实在不是个称职的师父,这么些年了,也没真的教给云实和云初什么东西。他们现在会的,多半都是靠自己的悟性。"
我摇头:“他们很争气,云实如今也已是上仙,你不必为他们担心。”
她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给你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挺不好意思的。”
"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过来找你,也只是想偷个半日清闲。"我打趣道,“再说了,这世上还有比天界更大的烂摊子吗?”
她也被逗笑,抬手化出几盘糕点,对我道:"听闻前几日花神下界找你,想让你重回天界,你可同意了?"
"你消息还真是灵通."我轻叹道,"你是知道我的,刀子嘴豆腐心,哪里能真的对天界不管不顾?花妍亲自来劝,我自然是答应的。"
"他们便是拿准了你的性子。"她撇了撇嘴道。
我何尝不知。
"再怎么说,天界如今的局面,都凝聚了母神的心血,"我轻笑道,"我有必要护着它。不为别的,就当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
幻竹无奈地摇头道:"你有自己的打算,再劝也无用。但是人界那边,我要多说一句。潮明芸霜之流,宵小之辈,不足为惧。你真正要小心防备的,是无洛。"
我与无洛的过节,天界几乎无人不晓,似乎不值得她特意叮嘱。我问她:"你如此说,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确实有一件事,但我没有证据,只是怀疑。你若想听,我就和你说上一说。"
这件事,要追溯到十年前。
彼时修仙门派中有一小门派名唤清月门,乃一凡人所创,传到当时已是第三任掌门,唤作涵诺,位列仙班。
清月门人少势微,不得天界重视,便只能在水境附近的荒凉之地夹缝求存。水境靠近魔界,时不时就会受到魔兵搔扰,很难保证安全。曾有一段时间,短短数日之内,清月门连带周围村子,失踪数十人之多。
我越听,眉头锁得越紧:"怎么可能?若有此事,我怎会毫不知晓?"
幻竹示意我冷静,解释道:"当时人界修仙门派的事情皆由无洛一人负责,他不告知,你远在天界,如何能得知?"
之后,涵诺多次向无洛寻求帮助,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数月后,涵诺掌门失踪,无洛抚植新掌门接管清月门。
幻竹道:"蹊跷的是,涵诺掌门失踪不过数日,新掌门便自称在她曾经的居处找到了她同魔界勾结的证据。可这些所谓的证据,除了他和无洛,没有人见过。"
"你是怀疑,是无洛从中作梗?"
她不置可否。
无洛用这份证据定了涵诺的罪名,数日后,又带着天兵在清月门附近大败魔兵。他借此巩固了地位,更理所应当地接管了清月门,也就是如今的玉幽派。
听她说完,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我看向幻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我的猜想,她摇了摇头:"没有证据,倒不如让这些猜想烂在心里。"
是了,若没有把握让他一击毙命,倒不如极力的忍耐。若给了穷途末路的猛虎一丝喘息的机会,鹿死谁手,就未可知了。
从蓬莱离开,我中途转回了皇宫。毕竟是新封的郡主,消失太久难免惹人怀疑。
回到宫中,就见殿内堆放了许多玉器首饰,还有不少上好的衣料。沫儿道:这些都是各宫送来的贺礼,奴婢自作主张,挑了些好的当作回礼又送回各宫去了,只剩下这些。"
我正愁要如何处理,听她这么一说,满意道:"你做的极好,这些便都收起来吧。那些衣料我穿不上,你若有喜欢的便拿去吧。"
她乐呵呵应下,又道:"对了,今早苏公公来,说是皇上有要事同您商议,让奴婢转告您。”
屋外夕阳西沉,已是傍晚时分,想来这会儿他应还在中安殿。我更了衣,便带着沫儿往中安殿去。
推门进殿,一阵檀香扑鼻而来,南宫万正在殿中批阅奏折。
"给皇上请安。"
"快起来,自己坐。"南宫万道,"苏御,看茶。"
南宫万面前的书案上摆满了奏折,有一些已完成了朱批,我看他面无悦色,问道:"皇上唤臣过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随手扔过来一本奏折,道:"你看看。”
"这不大合规矩,"我递回奏折,"臣不敢僭越。"
"无妨,朕许你看。"他淡道。
奏折来自西南巡抚,内容十分简单,只是着重地汇报了七王爷南宫旭在封地广阳施行的一系列新政。
广阳封地远在西南边境,远离天子脚下,平日里所受管束不多。但广阳封地多旧贵族,更有先帝时期收复的戎狄部族,情况颇为复杂。
奏折上写,南宫旭半月内先是恢复旧贵族特权,又外放戎狄部族开荒拓土,种种举措都与朝廷相悖。近几日更是频频外派副将到周边封地游说劝说,力主一同恢复旧制。
南宫万问我:"你如何看?"
先帝几位皇子中,属南宫万和南宫旭学识最为渊博,当年立储时,前朝就争论不断,人选迟迟未定。现在想来,南宫万得以继位,更多的也是因为嫡子的缘故,南宫旭的心里,难免心生嫉恨。
我如实回道:"扩张领地,笼络人心,七王爷此举,大有意图谋反之意。”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西南巡抚也是这般提醒朕,可朕,实在是不愿怀疑自己的亲弟弟。"
我紧接着道:"朝堂大事,并非儿戏,哪怕皇上不愿猜忌,也要早做防备,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你说的是。"他点了点头,"替朕磨墨,朕这就让西南巡抚多留意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上奏。"
他忙着批复奏折,我的思绪逐渐飘远,正思虑着幻竹所说之事,就被南宫万强行拉了回来:"今早,昆仑派的掌门入宫觐见,质问朕为何要将仙游大典挪去落英谷。"
"皇上是如何答的?"我好奇道。
他面露不悦道:"此事是朕改意在先,朕本想着好生解释一番,再加以补偿。未成想那昆仑掌门情绪激动,言语间多有冲撞,更将矛头指向了你。朕实难容忍,便命人将他赶了出去。"
我心道那潮明掌门位列仙班多年,原以为是个人精,不想竟是个葬夫。幸得南宫万是个好脾气的,若换了旁人,不仅他自己人头难保,怕是还要连带着昆仑派一同受罚。
"皇上仁善,"我强忍着笑意,"潮明掌门也是一时气急,皇上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朕若是怪罪,就不会让他活着走出皇宫。”他难掩心烦,“罢了,苏御。”
苏御快步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派人将朕先前备下的东西送去昆仑派,告诉昆仑掌门,日后若无传召,不得入宫觐见。”
苏御有些犹豫:“皇上,这是不是太...”
南宫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照做就是,想借朕立威,朕就干脆断了他们的念想。”
从我进来,他的眉头就未曾舒展过,在其位谋其政,身居高位,就要经受些常人体会不到的痛苦。我福了福身道:“时辰不早了,皇上若没有别的吩咐,臣就告退了。”
他揉了揉头侧道:“也好,你且先回去吧。明日四哥回朝,朕在演武场举行擂台赛,你也过来吧,全当凑个热闹。”
“是,臣一定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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