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

1995年7月29日

热!热得人想死!帕卢小镇的夏天永远都是这样的酷热,即便是临近海滩,依旧改变不了这头顶上太阳的毒辣。我看这天气,看样子是一年当中最热的一天就要到来了,天上的候鸟有气无力地飞着,方圆几公里除了聒噪的蝉鸣,你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了,只要是有一棵树,在夏季就必定有蝉,而蝉鸣是震耳欲聋的,简直可以震穿我的耳膜,可即便如此,工厂里的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枯燥又乏味,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阳光是有魔力的,它将世界分为两个区域,一片是阳光,另一片是荫地,人们都识趣的选择待着在了荫处乘凉,扇扇风,喝点冷饮再互相聊一聊家里和街道上的家常事。

而我却要待在这个工厂里头浪费时间,每月拿着少的可怜的工资,受人压迫,被人欺负,就我们那个组长,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大官吗,每天都对我吆五喝六的,好像我不听他的,就是犯了什么忤逆犯上的罪过一般。上周就因为一点小事情——我忘了给他带一份早餐。他就对我劈头盖脸地一通痛骂,说我工作不上进,不认真,任何事情都打不到标准。

即便如此,我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尽管我的拳头已经握得比石头还要硬,可是我却不敢朝那张一脸横死肉的脸挥过去……呵,孬种!

没办法,我还得吃饭,我还得活下去,不瞒你说,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工厂里的工作,我不敢失去它。

所以纵使在再炎热的天气下,我的心仍像冰块一样,除了看见她的时候,她叫莫妮卡,是我们工厂里最漂亮的女人,据说她已经离过一次婚了,可是我不相信,她看起来是那么年轻漂亮,那么迷人,她就在我们隔壁车间里,每当我奉命去拿材料的时候,我都会路过那里,只教我瞥上她一眼,这一天便都是满足的了。直到晚上回到我狭小的出租屋里,我都还能回味很久她的美丽。

酷暑总是热得不讲道理,不是么?好像一眨眼就能把人烤化了似的,立直着腰站在太阳下面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更何况让人抬眼去观察太阳的模样,那灼热的阳光简直比刀剑还要厉害,一剑就可以刺瞎人们的双眼。

以往在夏季里,我每日都要忍受着万把刀剑刺穿我的身体,一刻不敢停留地小跑到工厂上班,有时候跑着甚至比走着更加轻松,这是何等怪事,帕卢小镇的夏季就是这么不通情理,可是如今为着这把刀剑,工厂竟然破天荒的放了我们一天的消暑假。

噢,这简直就是发了疯了!是天恩显现,还是上帝降临?这该死的工厂竟然还会如此的开恩,看来夏季最热的一天是真的要到来了,面对上天的温度,我们还是避让的好。

踏着步我就回到出租屋里,可是这里是我一个人住,我忍受不了工厂宿舍里的那群壮汉晚上的呼噜声,比打雷还要离谱,我都怀疑他们上辈子一定是树上的蝉吧。

没想到的是,不在工厂里工作竟然会这么无聊,外面太阳太毒辣了,很多店铺都关门了,再说也不会有人顶着这样的大太阳在街上游荡,除了睡觉,我几乎找不到任何打发时间的办法,也许只能等傍晚时分再出门转转?该死,好不容易的假期,竟然只能在独自躺在床上浪费时间,一想到这些,竟然连假期也不能使我开心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傍晚,我敲了敲窗外,太阳几乎就要落山了,街上也陆陆续续出现了行人,我也迫不及待地穿上衣服撒开丫子就跑上了街。

很快,我就来到了一家地下酒吧,不怕你们笑话,我其实根本就没来过酒吧这种位置,平时在工厂的日子太忙太累了,谁不想一回到家倒头就睡,哪有时间丰富自己的娱乐活动。所以对着这样的环境我很是陌生,点了一杯冰啤酒就独自坐在角落里喝了起来。

“请我喝一杯吗?”

一声温柔的女人声音使劲儿地钻入我的耳朵里,起初我不敢抬头,眼神只敢落在那双的红的高跟鞋之上,可听见她的声音好像有些焦急,我慢慢抬眼。

“莫……莫妮卡?!”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我梦寐以求的女人竟然,竟然端着酒杯站在我的面前!

“我……那个……”

真不敢相信,可是我一见到她就已经语无伦次了。

“怎么,你不愿意么?”

她笑了笑。

“不!我愿意,请你喝多少杯都可以!”

我紧张到赶快到吧台去买酒,用我口袋里所剩不多工资,我直接买了一整瓶芝华士酒,这已经是我所能听说过最名贵的酒了。没关系,钱是可以再赚的,再说了,我的钱为着莫妮卡而花,它的意义就不仅仅是花钱了,而是供奉,一种对上帝的供奉。我为她开酒,倒酒,加冰块,她赏赐给我一抹微笑,那足以融化我的心房了。莫妮卡,多么有魅力的女人,为着她,我可以做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

“我认识你,你是我们工厂的,对么?”

她将自己的长长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然后抿了一小口的酒。

她……她认识我?这是上天的恩赐,是神的恩典!这是何等幸运的一件事情,不是么?你深深爱着的一个人,她竟然碰巧也爱着你。

慢慢的,我也不再那么紧张了,和她的对话也更加自如了些,她告诉我她很苦恼,因为工厂里的人总是传着她的谣言,说她结过婚,而且对待丈夫不忠诚导致很快又离婚了,每个人都在背后议论她,这让她非常难受。是啊,遭遇谣言就像冤屈的刑场一样,既感到悲愤又无可奈何。

而且她的身世也同我一样悲惨,小时候家里母亲因为受不了父亲长期的酗酒和家暴便离异了,她跟着父亲一起长大,但这并没有让她的酒鬼父亲收敛,反而把矛头都转向了她,对她拳脚相向,这迫使她不得不早早的外出赚钱打工,想要逃离她的父亲。

我们一边交谈,一边哀叹,一边哀叹,一边喝酒,直至深夜,她执意要跟我回到那拥挤的出租屋,我们一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到了次日,我活活被这灼热的天气给热醒了,揉了揉眼睛,我的身边已经不见了莫妮卡的踪影,想必她肯定是去工厂上班了吧,一回想到昨日的情景,我就兴奋得直跺脚,洗漱好之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工厂上班。

买了早餐之后,我特地从莫妮卡的车间里绕过去,想要给她一个惊喜,莫妮卡一定想不到,我给她带了丰盛的早餐。她就在那儿了,一直低头忙着手上的事情,没了昨日的妖艳,但是她依然是莫妮卡,依然是我的神明。

我一步一步靠近她,直至将早餐送到她的手中……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愕和不可思议,难道她不认识我了吗,还是想假装不认识我,毕竟工厂里人多眼杂,她想要低调一点也无可厚非。

“你是谁啊,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吧。”

“没事,莫妮卡,你忘了昨天晚上了吗,我们可以慢慢来。”

“神经病,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她冲着我大叫着,将我买给她的早餐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你不会是跟前天那个人一样热疯了吧,你最好像他一样倒在工厂里,这样我们又可以放一天假了!”

什么?莫妮卡,你为什么这样对我!骗子,都是骗子!神的话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我眼前的视线也随着她的话开始渐渐模糊起来,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耳边却还能听见嘈杂的人声和聒噪的知了声。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