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压在洛姬身上,高兴的,愤怒的,责备的。甚至她听到布丹族不知哪位少将军骂她“愚蠢”。
洛姬这一幕看罢,才弯腰在地上拾起金册,慢慢道“为何肯定平康的是假的?王太子的是真的?”
“呃……”
人们目光又不安的四处游走,洛姬不歇口地指着西旭道“平康一路提防,就是防这位迎亲正使有机会害平康。他盗了金册就是最好的证据!王上王后乃至使臣难道都没收到和亲之前抄录的和亲公主的庚贴吗?”
和亲之前选定和亲公主之后,都会将和亲公主生时名姓,喜好体质等等详细状况抄录一遍,带回塔克。
塔克王一经提点立刻看向瓦朔,瓦朔赶紧自袖中取出一张纸呈了上去。一边解释“微臣带回来了”
洛姬却道“请赐笔墨!”
塔克王一边打开庚贴,一边一挥手,有侍者飞快端来桌案笔墨。洛姬忍着筋骨疼痛慢慢走近,提前用左手握揉右手,此时凭气用力倒勉强用得,在别人看来便是慢吞吞软绵绵无力的样子,可她自己知道,务必全力使劲,这两个字,务必与金册上的字别无二致。
她轻笼衣袖,一手沾墨忝笔,龙蛇游弋,随后那灰白纸面上便显出隽永的两个字来,“鳳義”随即,侍者将字呈上王上面前,洛姬已经又写了两个字“鳳儀”
在众人议论中,洛姬收势搁笔,重整衣袖,迎着塔克王皱紧了的惊异目光看去,她将王后的震惊尽收眼底。
她与瓦朔呈的庚贴仔细比对,字形写法都相当吻合。
塔克王皱着眉,鹰一般的眼睛曲着。像在拨开云雾锁定猎物。“到底怎么回事!”
殿外有侍卫徘徊。内侍急忙去看,众人都没理会。
洛姬道“平康乳名凤仪。”塔克王便低下头去找。洛姬一笑“您还分得清哪本是平康呈上的吗?”
塔克王比对过后。将那本又拿起来,放在旁边一点。
洛姬接着道“平康自幼爱笔墨。曾因金册上字句璀璨而用功临摹一副,因不喜“鳯儀”二字,便写成“鳯羲”,父王见后,不但未生气,反倒念平康用心,便赐了与金册同等装帧加盖王印。这便是为什么平康有两本金册”
众人沉吟,洛姬又道:“平康临来时,受七王子威胁担惊受怕,便将昔日临摹的金册交由掌册女官保管,而父王赐的金册便由自己携带。却不想,七王子果然将金册盗走,还将金册交由太子合伙构陷平康,若非平康年幼天真临摹一幅,若平康未带两本金册,今日殿上,平康百口莫辩,塔克族也会因此质疑鸣凤洲的盟约之诚,平康死不瞑目!”
这一段话是洛姬生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告状这事,尤其是告自己痛恨的人,必然酣畅淋漓,尽管是诬告。
但一想到,这样一告竟能救西旭一命,洛姬竟是半悲半喜。
“你胡说!昨夜你的金册便丢了,你那金册分明是伪造的!”牟夷急道。
洛姬却盯住他问道:“你那金册是否从西旭处得来!”
“你胡说什么!”
“是!他拿的一定是真的,是你……”
西旭的声音和牟夷的撞在一起,他要动,可身边守卫却拉着他,他只好烦恶的一推手。
牟夷忽然反应过来方才洛姬说过,册分两地,防着西旭。可转过念一想,“是你们见真册不见了,才做了假的。昨夜失了金册你们遮遮掩掩不敢让人知晓,天明了要进宫了忽然说金册找到了!现在满城都知道你是假公主!”
塔克王不说话,他只来回看着几个人,让他们互相质问。忽然有人笑了,一个身材圆滚滚,个头不高,人至中年,可满脸细皮嫩肉的男人道:“都是误会。”
众人都看他,他便出来向王上行礼,王上也不说话,那人走到西旭跟前笑道:“平康公主有所不知,七殿下可是立了军令状要保一位真公主到来的。他怎么可能盗你金册,构陷你是假公主?岂不无异于自杀?”
“哦?”洛姬难得地配合一声反问,并做出了疑惑询问的眼色。
“不是七王子盗的?”洛姬问道。
“一定不是”那人笑着摇头,满殿都笑洛姬,笑她此时痴傻般的样子。
路腾忽然开口“那金册是谁盗的?”
这一句,瞬间目光都聚在王太子身上了。大家各自心里明白,王太子觉得脸火辣辣的,他怯看一眼王后,王后却道:“传闻鸣凤洲礼教斯文,公主高贵,可昨夜平康公主竟为了士卒不惜以命相逼,现在城中已经沸沸扬扬,公主……是假的”
王后转咯话题,洛姬又不说话了,西旭看着洛姬那不说话的样子,总是一肚子火,本来砍个人是为了让人知道公主不肯入驿帐受辱而伤了士卒性命,可她偏偏拿性命逼着找大夫。他就知道,她这样绵软样子,总是要被王后拿捏把柄的。
满脸胡子,声音低闷如雷的科卢也道:“正是。早上末将入宫时,也听见街上人都议论七殿下是不是有意接假公主回来”
塔克王此时目光不再游荡了,他只定定看着洛姬,就像看着静湖上的一只船,他不在意风从何处起,却想知道,船往何处游。
“三人成虎,以讹传讹,那都是谣言。”
“你若行的正做的直,岂会有空穴来风的谣言?你说的金册之事,我们从不知道。就算乳名对得上,可两本金册太匪夷所思。但是公主言行却是证据!你看你声色气势哪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王太子听洛姬声音淡然,便又找回自信,能一举将西旭和平康打垮。
“谣言也可信?那平康倒想亲自听听,塔克的人们都说平康什么?。”
忽然有人内待从殿门飞快跑来急报:“禀王上,布丹小姐带着兵马自城外而入。还有……”
“什么!”塔克王震雷一声喝问,转眼就看西旭,转而又问:“还有?”
那人又道:“宫门前万民聚集,嚷着一定要个真相,勒勐将军已经派兵了,可是就在王宫门前,又是平民,人数太多,不好弹压”
塔克王看着西旭冷笑一声:“七儿了不得!”
布丹部落那年长的将军带着几个少年将军立刻跪在地上:“王上息怒。布丹颜一向率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塔克王却一声冷哼“看看就知道了”,任他们跪在那。
“四处打探军队动向!”
塔克王声音刚落,牟夷道“布丹小姐带兵要进城?西旭,你要造反吗?”
西旭竟笑起来质问道“布丹颜小姐带兵出门也不是第一次,怎和以就成了攻城?且我与布丹小姐三个月未见了,怎么成了西旭造反?”
王太子一时没话,可塔克王却一拍案“走!既然都闹出宫门了,咱们就看看,都传些什么?”他说着又看洛姬一眼。洛姬便低头恭敬听着。
可心里暗道:早跟雄格说了,不能动兵,不知他会不会见机行事。若是让人以为布丹颜与西旭提前约定带兵来援,那万分努力都化为泡影。洛姬心里发紧看着西旭,西旭脸也沉着。
城中街头巷尾的民众里隐着无数西旭麾下兵士,雄格带几个人远远站在宫门外似在迎西旭,却暗暗调度着那些潜在暗处的人。
忽然听人说布丹颜带兵来了。他心里惊得一抖,心道:“坏了。这姑奶奶怕是没听他话,偷偷带兵来了。”
眼看宫里出来一队队人马,出了宫门就分头散开向四处去了。雄格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先打探情况,可万一与布丹颜对面呛起来,仔细查下发现了这些兵士隐在民众里,那罪名可就坐实了。他急得乱转,忽然一抬眼看着这些人,便脑子忽然开窍,对着身边士兵耳语几句,转身那人上马便跑了。
城墙上秋风凉爽却抵不过艳阳似火,宫门外,人压人,人挤人,人人议论着吵闹着的向前窥看,一边看一边高声喊着议论着,宫门前一群带刀的禁卫抵制着人群让他们向后退。
一众君臣站在城墙上,一会有人来报:“四处兵马未有动静。布丹小姐已扎营”
“继续探看!下边嚷什么?带人来问!”
塔克王说完,看了看西旭似乎想看穿他,牟夷看着人们义愤填膺的样子,想着平康公主一定会被认定成假公主,西旭必然保不住性命。
他顾自打算,便见人带了人来,这些人都穿的简短利索,是城中居民,见了城墙上竟是朝中重臣,便慌忙跪在地上叩拜道“拜见王上”
“嗯。城下吵嚷,议论什么?”
几个人听完都抬头看了看太子和西旭,憋了一会似不好说出口,牟夷着急道“瞪什么眼哪!不就是公主是假的嘛?是不是这个?”
他说完还笑笑,可几个人却对塔克王道“王上,有人说平康公主是假的。”牟夷得意的笑看西旭,可随后那人接着道“不过大家都说是……是王太子为了夺王位,要借七殿下立的军令状杀……杀了七殿下。”
“你胡说什么!”
没等那人吞吐说完牟夷已经按不住,他心虚胆小,吓得急忙止住,可一看塔克王锐利的目光,腿软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眼看塔克王一边指着几个人道“父王。他们诬陷得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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