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台》第一部分 忍辱含羞(17)

范蠡拜见子贡的事,所有那天听经的人都知道了。西施也清楚地听到了书童的禀报。当她听到范蠡的名字时,她的激动心情可想而知。她恨不能飞出讲堂去见一见范蠡。但当着那么多王子公主的面,她极力克制了自己的激动。子贡宣布散学后,大家都相继离去。她也不露声色地悄悄离开了讲堂。回去的路上,她心潮起伏。分离快一年的时间了,范蠡依然在她心中。这一点连她自己也不大相信。她以为她可以将范蠡忘记,而且她也在刻意忘掉这个男人。但事实上,她还是忘不了。她是一个忠贞不渝的人。她对曾被许配或自己曾钟情过的人时时都有一种亲切感,仿佛他们是她的家人和亲人。郑戈如此,范蠡也是如此。她不容易轻易忘掉他们,也不想随便忘掉他们,虽然她为了所谓职责曾屡次三番地试图忘掉他们,可她做不到。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不知道范蠡怎么会被允许离开虎丘,不知道范蠡来找子贡有什么事故。但她知道,至少范蠡获得了相对的自由。这是她心里感到很欣慰的事。

范蠡在虎丘受罪,比勾践夫妇在虎丘受罪更让她揪心。原因很清楚,范蠡差点就成了她的夫君。她想,如果不是越国战败,她现在或许已经和范将军结为夫妻,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了,更或许他们已经像东施与郑戈一样已经有了自己可爱的小宝宝了。不过,这一点她显然想错了:如果越国不败,她现在肯定是在越王勾践的后宫里,并且,她也永远不可能拥有自己喜爱的宝宝,因为勾践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

范蠡将药方拿到北宫,见了吴王。吴王得知有了药方,十分惊喜,命人立刻抓药煎熬。吴王问到药方的来处。范蠡说是西施姑娘所献。这让夫差更是欢喜,急命赏赐西施。“西施真是贤淑。寡人一直以为她晦涩不顺,所以故意冷淡与她,不想她也有一幅热心肠。郑美人性命有救矣。”夫差用手摸着郑旦的头说。

郑旦得知西施献方,心里也很感激西施。但她已认定此病无药可医。胎儿出生以来,她每天夜里都做恶梦。不是梦见暗无天日,就是梦见身处黑洞。快要断气了的双胞胎被抱走后,梦相更坏。几次梦见黑狗撕扯着她,或是黑风将她掀起又抛下。昨夜,她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弯残月,残月在朦胧的夜空中惨淡而无光,最后渐渐坠落西山。于是她妄断:自己快不行了。这时,趁吴王抚爱,便将心中之言交代:“大王……郑旦命薄,未能为大王生得一男半女,也不能继续侍奉大王……”“美人何出此言。寡人已命人前去抓药,待服用后定会康复。此药方乃西施所献,范蠡所得。范蠡乃才医,连寡人的病都能治好,你的这点病就更不在话下了。美人可宽心。”“臣妾的病妾自己知道。即便扁鹊亲来,也未必治得。臣妾病入膏肓,便是听天由命,大王不必太挂于心。西施佳人,且贤良聪颖,大王终会喜欢她的。有她陪伴大王,郑旦虽病犹荣……”郑旦垂泪道,“今后大王不必常来看妾。妾生妾死,自有天命。大王国事繁忙,日理万机,断不可因妾病等小事耽搁延误……妾只望大王善待越君夫妇,他们已是臣服之人,不能再危害大王……”“美人放心。寡人不会为难他们的。”

吴王答应了郑旦的哀求。范蠡为何将献药方的功劳给了西施呢?这里面有他更深的想法。子贡推不居功,自是他认为自己现在尚无必要邀媚于吴王。也就是说,他还不想拿这点小功地去讨好吴王。他只想仿效孔子,先潜心治学,后见机进取。或也可能他就是想将此功馈赠范蠡,让这位昔日朋友在吴为奴期间得以保全。范蠡领子贡的情。但他也不能把这点好处据为己有。那么,应该将子贡的这番心意送给谁,他还颇费了一阵心思。他首先想到的是越王勾践,以使夫差对勾践夫妇产生好感?后来他又觉不妥:万一此药不灵,岂不反害了越君。最后他决定把这个好处给了西施:病治好了,善举一件,即可取悦夫差又可增进她与郑旦姐妹之间的友谊;如万一治不好病,各方面也无甚话说。

药物有奇效。郑旦按方服药十多天后,不但下身流血渐渐止住,人也能坐起来了。吴王夫差非常高兴。传谕在北宫为郑旦设小宴庆祝。为了不致过于喧嘈而影响郑旦休息,宴会只请了伯邳、范蠡、西施和几个心腹内臣。夫差亲为范蠡和西施斟酒:“这回郑美人病愈,全仗范将军和施美人献方。寡人先替郑美人谢你们一杯。来,干!”

西施闻言,甚是吃惊。自己何时曾为郑旦献了药方?西施贤人,岂能夺人之功,只见她红着脸纠正道:“大王,这药方……”坐在对面的范蠡急忙打断西施:“药方如此灵验,此乃大王和郑美人之福。范蠡先敬大王和郑美人一杯!”“哈哈哈,”夫差心情愉快,开怀大笑,“郑美人康复,施美人功不可没。来!再与寡人吃上一杯!”

西施见此,知有隐情,便不再开口。坐在吴王旁边的伯邳看到西施得宠也是既惊又喜。郑美人是吴王心肝儿宝贝,挽救郑美人定能得吴王欢心。即便郑旦有何不测,西施即可替代。这样一来,越国和勾践就可以保全,他的地位和私心也就可以保全。

西施很久没有见到范蠡。今日得见,分外动情。适才范蠡又将献方之事加在她身上,致使夫差对她另眼相看。范蠡显然在为她谋求幸福。但她心中仍然不能忘怀范蠡,所以此时就更加真情难抑,热泪不由得模糊了眼睛。范蠡看出西施情状,刚坐了一阵便起身向吴王告辞。吴王此刻一心在郑旦和西施身上,也不强留范蠡。不一会儿功夫,伯邳和其他近臣也都相继告退,北宫里只剩下了吴王和郑旦西施三人。西施近前握了郑旦的手,祝她早日康复。

郑旦感念西施献方,对西施更加亲热。她与西施叙说了几句后,就把西施的手放到吴王的手上道:“大王,郑旦已是不能侍奉大王,请大王就此将郑旦忘记,悉心疼爱西施。西施比郑旦更值得珍爱。她更姣美,更贤淑,也更善良。大王有西施侍奉,定会身心愉悦,事业顺遂。郑旦能活一命,已是侥幸。待病好一点的时候,郑旦想辞别还乡,侍奉父母。到时还望大王赐归。”“郑美人何出此言。西施的药方已经见效。寡人还命范蠡托子贡寻访神医扁鹊。待寻得扁鹊,定能将美人的病根治。”

夫差一手拉着西施一手拉着郑旦,情真意切地说。“大王心意郑旦心领了。只是……”“大王所言极是。姐姐定要好好服药,切勿思虑太多。待得姐姐病愈,西施和姐姐一起侍奉大王。”西施也在一边劝慰。三人又坐了片刻,郑旦显出疲倦,道:“好了。时候不早了。谢大王赐宴。妾身已累,大王也携西施早一点歇息吧。”夫差见郑旦确实困乏,又安慰了几句,便带西施一同离去。

今日喜庆,夫差趁了酒兴,将西施带到他的寝宫。“美人今夜陪寡人在此歇息,若何?”进得屋来,夫差涎着脸问西施。西施听见夫差如此说,心情复杂。但今日如若再推辞,似是说不过去。虽然范蠡的音容行貌还在眼前闪耀,郑旦的哀切戚求却也在耳畔回旋。大王今日欢喜,再不能使他扫兴。于是就低着头道:“西施一切听从大王……”夫差看在眼里,爱在心里,以为西施是初次羞涩,便支退了侍女,主动上前亲自替西施宽带解衣。

夫差不顾西施今日复杂的心情,也早忘了伯邳昔日的席间“忠言”,一上来就独自地埋头苦干起来,只图自己快活。

夫差看见西施落泪,“对不起,寡人失控,让美人吃苦矣。”夫差喘着粗气道,他变得温和起来。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西施的身体,温情脉脉地说着体贴的话语。西施这时才真正感到了一丝亲切和甜蜜。身子也才感到了快意,方才的不适慢慢地消散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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