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90年春天，江南大地北风凌厉，西风强劲。气温较往年显得冷些。南方人没有冬季取暖的习惯，这时节就冷得哆哆嗦嗦。近日，姑苏下起了小雨。细细的雨丝儿在寒风的吹刮下刷在人的脸上手上像一根根细鞭在抽一样刺痛。人们大多畏缩在屋里。但屋里和屋外也差不多一样，都十分的渗冷难耐。这个季节是姑苏一年中最糟糕也是最难熬的季节。勾践夫妇所居石洞位于山根之下，较为避风。加之范蠡用无心送来的兽皮将敞开的洞口遮得严实，洞里还铺了狼皮，所以石洞比城里一般的茅草屋还暖活一些。只是他们不能整天都呆在石洞里。他们得出去给马铡草、添料、饮水，还要清理这些畜生们拉下的粪便。他们倒不是嫌弃马粪肮脏。实际上，像勾践这种马上打天下的君王，都还不觉得马粪脏臭。因为爱马，他们倒还觉得马粪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儿呢。就连越后，现在也对马粪产生了些许感情。马粪晒干了可以当柴烧，既省了上山砍柴之苦，火头还要比稻草硬些。近一年来，吴王屡次派范蠡出差回国征集劳工，虎丘饲马、上山砍柴的活儿就只能他们夫妇俩自己做。幸有好心的无心常常暗中送来肉食干果等，俩人日子还过得去。只是近日天寒地冷，风霜交加，出来做活儿十分艰难。不是全身被雨水淋湿，就是鞋裤被寒露浸透。真是苦不堪言。今日范蠡不在。勾践夫妇冒雨忙活了大半天。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俩才收工。筋疲力竭的勾践不顾衣服透湿，就一屁股瘫在铺着狼皮的石板炕上。越后刘氏硬挺着生火做饭。火生起来了，她唤勾践过来取暖。勾践躺在炕沿边不动。她像往常一样拿了几支半燃的木柴放进洞里驱寒。这几日连阴，干透的木柴差不多烧光了，剩下的都是半湿不干的，烟很大。湿柴的浓烟一会儿就把横躺在炕上的勾践熏得猛咳了起来。挨了烟熏的勾践气急败坏地跑将出来，一脚踹倒正在冒烟的灶台，然后蹲在地上掩面饮泣起来。温水的铁锅滚在了一边，散开的柴火一会儿就被小雨淋灭了。越后呆呆地瞧着眼前的这幅惨景，气馁的心儿都快停止跳动了。但她还是以超出常人的坚强，一点一点地把冒着热气的木柴捡了起来，重新放回到灶台下。石头垒砌的灶台被勾践踢翻了，她再把石头垒起来。然后又将歪在一边的铁锅拿来支好。做完这些事，她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腿肚子也直打软闪。她本来就是一个病人，这69一累一气，就直觉两眼发黑天旋地转。越后晕死了过去……待她醒来后时，已是午夜深更。她发现自己躺在炕上，勾践痛苦而疼爱地坐在她的身边。“夫君……”越后亲亲地叫了一声，嗓子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夫人，别哭了。适才是为夫不好。为夫……知错了。”夫差也哽哽咽咽地说。夫差俯下身，搂住越后。俩人又哭了一阵子才罢。“夫君，今日何日？”止住了哭泣的越后先问。“嗯？”夫差像是从梦中醒来，这一阵忙乱悲戚，他已经痴痴呆呆的了。听见夫人询问，他才回过神来。“按刻石上看，已是九百零三十一天。”“九百零三十一天……夫君算一算，离获释还有多少天？”勾践像是忽然来了精神，他埋头算了起来。一会儿功夫，他算出来了。“还有一百六十四天。““一百六十四天，一百六十四天……”越后仿佛在自言自语，“这就是说，离我们回家还剩不到半年的时间了。”“是。还剩五个月零十四天。”“夫君……”过了很大一会儿，越后道。“嗯？”“我们有盼头了。”“是。”勾践若有所思地应道……“夫君，”“嗯？”“不知文种和诸暨郢他们在国内怎么样。”“……”勾践没有回答。他似乎没有听见越后的问话。文种丞相和诸暨郢大将此刻正在越国第二首都诸暨城与刚刚回国招募劳工的范蠡商讨着招募劳工之外的事。不到半年的时间，他们的大王就到了三年罪满之期了。这三年，国内做了些什么；大王回来后，应该先做些什么；抑或到时候吴王夫差改变主意不放大王回来又怎么办……诸如此类的问题，他们讨论了不止一次了。这次着重讨论：“如果夫差到时毁约不放大王归国该当如何？”这个问题。经过讨论，他们制定好了几个方案。第二天，范蠡便带着劳工和祭祀五国先王阖闾的例行供品上路了。今年里，范蠡不打算再回来了。勾践归期越近，许多事就越复杂棘手。他要时刻守在越王身边，他要时刻关注吴国对待越王的情况变化，尤其是伍子胥的一举一动。而在吴国，随着释放勾践的日期越来越近，朝廷内部“放或不放勾践”的争论也越来越激烈。吴王夫差一心想争霸诸侯，而争霸诸侯的一个前提就是要言而有信，要让天下信服。太宰伯邳一心逢迎吴王，还得了不少越国的重贿，他早已无意杀害勾践。当然，越女郑旦与西施在保护越王勾践方面也是功不可没。而以太子姬友和太师伍子胥为首的一派则坚决主张杀掉勾践、铲除后患。朝堂之上，每议必争。到后来，夫差都有些厌烦了。时间就在这种情况下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释放勾践的日子了。越宰文种按当初与范蠡商量好的策略，亲自率领奴仆，带上大批珍宝和美女来到吴国都城姑苏。文种先私下拜见太宰伯邳，求伯邳在吴王面前替勾践美言，放勾践夫妇和范蠡回归越国。伯邳屡受越贿，答应了文种。然后，文种又将两件黄丝衣裙托伯邳转送郑旦和西施。郑旦抱病日久，见到家乡之物，不觉潸然泪下。她决心以死相求，成全越王。西施刚刚加封得宠，心存感激，又念及范蠡旧情和文丞相厚意以及家乡父老的祈盼，也决意为越王尽最大一份努力。那日，夫差来西宫过夜。云雨之后，夫差发现西施闷闷不乐，便询问为何。西施见机，便如实答道：“妾侍奉大王，穿纹绣，食珍馐，无忧无虑。妾忧虑的是越君。越君入吴为奴，已满三年。妾闻越君夫妇君臣居于虎丘，夫铡草，妻饮马，臣扫粪，辛勤劳作，悔过自新，甘为吴奴。妾斗胆问大王，越君如此臣服，可以如约释放归国吗？”夫差沉思不语。西施又道：“妾闻‘无德不复’。大王以圣贤之心，哀孤穷之士，加恩与勾践夫妇君臣，勾践岂能不厚报大王？”夫差见西施恳切，便道：“爱妃言之有理。今日上午寡人已召见了文种。明日寡人就与太宰商议释放勾践之事。美人勿再悲切。”次日，吴王夫差与吴宰伯邳商量释放越王勾践夫妇君臣之事。伯邳心下欢喜，谀媚道：“臣闻昔日齐桓公采用管仲扶危救亡谋霸之术，定周安鲁，存卫救邢，乃得诸侯尊敬，成就霸业。今日大王若能释放勾践，亦霸业之举也。”夫差于是决定择日释放勾践。伯邳派家奴将消息传送给勾践，勾践十分欣喜。叹道：“勾践三年为奴，终见天日矣！”范蠡却非常冷静。他对勾践说：“大王且勿早喜。待臣占卜吉凶。”范蠡占得爻辞是：“天网四张，万物尽伤，祥反为殃。”勾践不解。寻问范蠡。范蠡解道：“今日戊寅，以卯时闻信，戊为囚日，而卯复克戊。虽有信，不足喜也。”勾践闻卜，长叹一声，卧榻不语，忧心忡忡。吴太师伍子胥自从月前在朝堂上劝谏吴王诛杀勾践，与吴宰伯邳争吵，又遭到吴王夫差反对，气得大病一场。伍子胥抱病在家，不奉召不入宫，想以此拿把夫差。未承想夫差顺水推舟，干脆派大臣华元传命，让伍子胥安心养病，不必过问国事。这一日，伍子胥闻得夫差马上要释放勾践，他终于坐不住了。他不顾病身，着布袍葛衫，穿一双麻履，別一支竹簪，俨然一副农夫布衣打扮，进宫来见吴王。伍子胥如此装扮，是想以先王阖闾之友的身份打动夫差。他这一招还真灵。夫差见状，果然十分感动。夫差下阶扶伍子胥起来并说：“上次寡人有错矣。寡人待太师有失敬之处，还望太师宽宥。”伍子胥见夫差言语诚恳，便也将一颗心兜与夫差：“老臣今日着布衣见大王，斗胆以先王之友劝谏大王，不知大王愿闻乎？”夫差道：“太师肝胆照人，铁面无私，所言皆为寡人为社稷也。寡人恭听太师金石之言。”伍子胥恳切道：“昔夏桀囚汤而不诛，商纣禁文王而不杀。天道还返，转祸为福。故而夏为汤亡，商被周灭。今大王囚勾践放归，老臣惟夏殷之患复至矣。老臣当年初到吴国，吃萧乞食于梅里，得先王视之为友。后老臣荐专诸、要离，诛王僚、庆忌，定立先王之位。其后又荐孙武，与之率三万之师平定西楚威胁，使王位牢固。今专诸、要离等先逝，被离、孙武隐逸。惟老臣受先王之托，辅佐大王，不忍离去。老臣非贪图爵位，实不敢负先王知遇之恩矣。老臣所言，前不负先王，今不负大王。老臣告退。”伍子胥的肺腑之言，实实地打动了夫差。他又改变主意，想诛杀勾践。他一边派甲兵到虎丘押解勾践，一边命太史卜日，处死勾践
71西施得知夫差听了伍子胥劝谏，准备杀掉勾践，慌忙来到北宫与郑旦相商。郑旦已病入膏肓，卧于榻上，容颜消损，形状骇人。西施见状，不打算说与郑旦，可郑旦却说：“我已是将死之人，妹妹有事不可瞒我。”西施只好将事情原委告知郑旦。郑旦听说夫差将杀勾践，一时心急，气血上涌，刚说了几句话，忽然一口痰塞，歪頸而亡。夫差得知郑旦死讯，十分痛惜。命将其葬在夫椒山下，使其北可望见东吴，南可以看见故乡。西施向夫差转述了郑旦临终时的遗言：“若杀越君，郑旦死不瞑目。”夫差闻言，唏嘘不已。西施趁势说道：“前些日，妾听子贡讲经。记得这样一句话：‘杀降戮服，祸及三代’。越君既已臣服，大王杀之恐是不详。”至此，夫差左右为难，犹豫不决。又因悲郑旦之死，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一下子就病倒了。夫差一病，诛杀勾践的事就也随之搁置起来。隔日，伯邳进见吴王，见吴王愁眉不展，病病泱泱，便借机进言道：“臣观大王之疾，非疾也。大王之疾不需用药，可自愈矣。”夫差惊道：“太宰详言寡人何疾？”伯邳道：“臣夜观天象，姑苏上空有一股怨毒之气。臣以为，此乃上天昭示下方也。大王曾应允勾践入吴为奴，三年放归。今勾践臣服期满，大王非但不践前言，反听子胥之言，囚勾践欲杀之。勾践匍匐待诛于阙下，其怨苦之气上冲于天，故致大王有疾也。臣下以为，大王应需保重贵体，权且送勾践到虎丘，待大王病愈，杀之未迟也。”吴王笃信天神，惧怕招致天怒，遂将勾践放出死牢。勾践回到虎丘，惊魂不定。范蠡知道必是伍子胥从中作梗。便道：“吴国有伍子胥在，我君臣一日无安矣。”来日，范蠡偷访伯邳。范蠡出谋：“太宰真欲放我君臣回国，可先设法让伍子胥出使他国。”伯邳闻言，鼓掌乐道：“少伯多智矣。某这就见机奏请吴王，令伍子胥出使。”伍子胥前次情谏，感动了夫差，以为得逞。不料忽闻夫差病倒，勾践之事未作处理。他欲再见夫差，均被卫士阻挡，未能得见，心下十分烦恼。忽一日，接到吴王诏令：命他出使齐国。伍子胥一想，这必是奸贼伯邳蛊惑大王，欲支开他释放勾践。但因见不到吴王，所以他也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抗命待见，拒不出使。勾践回到虎丘，惶惶不可终日，十分担心夫差采纳伍子胥的建议杀他。他还担心伍子胥铤而走险，复再派人行刺他。范蠡和越后见吴王迟迟不放勾践，也是焦急万分。那天，范蠡得知夫差有病，忽然心生一计，便对勾践说：“大王，臣有一计，可使夫差彻底回心转意，不杀大王。”“卿有何妙计，速速道来。”范蠡却面有难色。越后见状，一边催促道：“将军莫非不好直言？”范蠡道：“此计虽好，恐大王难为。臣怕获罪大王。”“倘能活命，些些可为。望卿明言。”勾践迫不及待地道。“大王待在吴国，随时有生命之危。将军有妙计，大王无论如何也会采纳。”越后也十分急切。范蠡见勾践夫妇都决心凿凿，便说：“臣卜得，夫差此病并非真病，实乃情伤神损所致。其疾至己巳日当减，壬申日痊愈。大王明日可请求入宫问疾。若夫差准见，大王可……可……”“可怎样？？”勾践夫妇齐声问道。“大王可求其粪观而尝之。再拜贺夫差，告其疾病痊愈之期。夫差到时病愈，必然感怀大王。若如此，大王和王后生还有望矣。”“尝粪？？？”勾践夫妇齐声惊道。范蠡跪伏在地，不敢抬头。过了很大一会，他听见勾践饮泣：“卿的好谋……寡人虽无德无能，败军亡国，岂可含污忍辱，尝夫差粪便乎。”范蠡不敢吱声。他知道，此计虽好，但与当初劝勾践入吴为奴一样，都将在勾践的内心深处留下伤痛和怨恨，也将给他今后的命运留下巨大的隐患。勾践即便现在采用了他的计谋，未来成功之日，勾践也必然会羞于面对他。他知道他在做着出力不讨好的事。他为此而痛心。越后见勾践悲愤，不纳范蠡之计。她虽然也觉得此计过于让人鄙弃，但在此生命攸关的紧要关头，有计总比一筹莫展强。于是她就和颜悦色地劝勾践道：“炎执，你应知昔日商纣囚西伯于姜里，杀其子伯邑考，烹而食之，西伯忍悲而食子肉乎？妾以为，古今凡欲成大事者，皆不矜细行。吴王夫差有妇人之仁，却无大丈夫之信义。他先赦我越国，使你我和将军忍辱为奴三年，今又听伍子胥之言毁约。炎执若不从军师之谋，怎能取怜于夫差乎？”越王勾践被越后说服，答应前去问疾。隔日，伯邳进见吴王，报曰：“勾践君臣听说大王有疾，请求探视。“夫差想起范蠡曾经为他治过鬼扖之疾，便答应探视。勾践和范蠡入内，朝吴王夫差稽首。勾践道：“囚臣勾践闻大王龙体失调，如摧肝胆。今观大王之色，心安矣。“夫差苦笑道：“寡人面如枯槁，汝怎心安？”夫差刚说完这句话，顿觉腹胀欲便。嬖臣取便桶到塌前。夫差便毕，勾践蹙着鼻子说：“臣闻大王便溺有奇味。可端来让囚臣看视。”嬖臣将便桶提到勾践面前。勾践先就近闻了闻，随即将一根指头插入便中，然后抽出来放入嘴中。众人见状大惊。人便岂可入口？勾践莫不是疯了。大家惊愕之际，只见勾践抿嘴点头道：“恭喜大王。大王之疾壬申日必当痊愈。”“何以见得？”夫差恢复了神智，惊问道。“囚臣昔日于东海，曾事以医师，会观便知疾。臣闻医师言：‘凡粪者，五谷之味也。顺时气则生，逆时气则死。’囚臣适才尝大王之粪，味苦且酸，恰应春夏发生之气，故知大王之疾不日将痊愈。”夫差闻言，搓掌叹道：“炎执仁矣。臣子事君父，自古迄今，无有尝粪问疾者。”夫差回头问伯邳：“太宰能否？”伯邳跪地道：“臣虽深爱大王，此事却是不能为。”夫差仰面大笑，道：“岂止太宰不能。寡人之子亦不能也。炎执快快请起。少伯也请起。自今日起，你君臣不再是寡人的奴隶了。寡人若是病愈，定送你君臣归国。”73夫差此言一出，大家尽皆欢喜。却是有一人痛苦难忍。只见她双眉微蹙，双手捂胸，似要晕厥。你道她是谁？她就是近日来一直陪在吴王身边的、吴王十分喜爱的美人西施。适才，西施听说勾践君臣前来探视吴王病情，心中先是一惊。她与范蠡已经数月未见，今日没想到他会随勾践一起前来探病。范蠡也没有想到西施会正好在夫差身边。所以，当他们二目相对时，彼此心中都涌起一股波澜。西施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可当她看见范蠡卑怯地低下了头时，她心里又难过起来。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吴王的心头肉，范蠡却是吴王的阶下囚。一对往昔的恋人，今日却天上人间。又听勾践君臣要为吴王尝粪决疾，西施更是心如刀绞羞愧难当。她以为，勾践提出尝粪，那范蠡怎地会袖手旁观。所以，尝粪者必定是范蠡无疑。凭着范蠡的忠心，哪能让勾践亲尝。未想到，勾践果真自己就做了起来。勾践真正下作也。子贡先生曾讲：士可杀，不可辱。勾践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如此自取其辱，难道就为了求得一命吗。在西施看来，这样的生尚不如死。试想，勾践的耻辱岂止是他自己一人的耻辱，那是越国的耻辱，是包括在场的范蠡和西施在内的所有越国人的奇耻大辱。勾践以取此辱博得吴王怜悯，人格何其卑琐。西施一下子就瞧不起那勾践。她羞为越国人，她感到自己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也一下子看不起跪在勾践身边的范蠡。适才，她虽然替范蠡捏着一把汗，担心他会代勾践尝粪。如果他当时真的挺身而出，她虽然会膈应他，却不会像现在这样蔑视他。那样的话，她或许还会敬重他。因为他那是为了尽忠，因为他那是为了救主，也因为他那是为了保住越国的气节。子贡言：君辱臣亡。范蠡身为勾践身边唯一的近臣却畏缩在一边无动于衷，眼看着整个越国的颜面丢失殆净。听说范蠡曾为就勾践而夺刃自刎，今天为何就踟蹰不前。难道尊严就一点儿不及生命宝贵吗？一个人失去了尊严或可苟活，一个国家要是失去了尊严，岂可立国？西施这么想着，她对勾践就失去了崇敬，对范蠡就失去了爱慕，对越国也失去了信心。她觉得自己肩负的挽救越王生命的使命忽然变得微不足道，她感到她对范蠡的那一分藕断丝连的情怀也霎时化作虚无飘渺。想到这里，西施就觉自己仿佛失去了支撑，心儿开始做痛，身体摇摇欲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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