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醒来的第一句话还是:“不可杀太师,不可杀太师。”“美人放心。孤不曾杀了那老东西。孤发过誓,绝不加罪伍子胥。”守在西施身边的吴王夫差见西施醒了过来,急忙好言安慰。夫差和西施现在暂时退回到船上专为西施居住的“芙蓉坊”。芙蓉坊是船上最大陈设也最豪华的一间,比其他的“玫瑰坊”、“茉莉坊”、“芍药坊”等二十多间妃子阁大上一倍。此刻,芙蓉坊里站了许多人,大家都静气屛息,看着西施。见西施醒了,大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方才在大厅里,要不是大臣们力保,伍子胥几乎被杀。吴王气头上还说了一句话,如果西施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要杀了伍子胥。所以大家既为西施担忧,又为伍子胥捏着一把汗。现在看来,西施无妨,大家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吴王夫差让没有干系的人先行回去。他自己也准备携西施离开合欢舟。今日扫兴,他已不想在合欢舟上过夜,也失去了**的雅兴。日前,他是打算今天在合欢舟上玩个通宵的。想到此处,他心中就恨恨地骂那老朽伍子胥。伍子胥不但搅了他的局,还公然在来宾众人面前叫骂他和西施,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今日要不是看在群臣和西施的份上,他真想杀了那厮图个永久清净。吴王被伍子胥激怒,很想杀人。这时正巧传来消息,齐国陈兵鲁国边境。吴王大怒,派伍子胥到齐国交送战书。伍子胥从死牢里被放了出来,心灰意冷。他拿着战书,带上儿子,去往齐国。路上,儿子问他:“父亲,吴国和齐国马上要开战。您为什么还要带孩儿去齐国?”伍子胥无限悲痛地说:“吴国伐齐,不败也危。此乃亡国之策。老父与先王情深,又有公职在身,不能在吴国危亡关头投奔他国。你年幼无职,也非吴人,无此责任。伍氏先人乃是楚人,你须承祀先祖香火。老父与齐国鮑氏交厚,故将你托于鲍氏庇荫。你须记住:从今往后,不姓伍姓,改姓王孙氏。当无虞矣。”伍子胥说罢,老泪纵横。“那父亲该当如何?”儿子伍丰抹着眼泪问道。“老父当与吴国一同存亡,我儿勿挂于心。我儿长大后,当隐世而居,不可为官,不可再回吴国和楚国。”伍子胥再次叮咛。不一日,伍子胥到达齐国都城临淄。他将战书递交齐王,便把儿子秘密托付给齐国名门望族鲍氏,自己又回到吴国姑苏。伍子胥回到姑苏后,吴王并不召见。伍子胥羞愤交集,给吴王写了一份长信,然后又将官印和吴王所赐之物一并令家丁交还吴王,他自己则欲一死了之。吴王夫差正与伯邳等商议伐齐之事,忽然收到伍子胥书印物件,十分恼怒。他看了看伍子胥的上书。伍子胥在书中这样写道:“……老夫年迈,已不中用。最后一言,聊以尽心。纵越伐齐,亡国之道。齐国遥远,大王得其土而不能用,得其民而不能使,此如石板上种粮耳。越国与吴国世仇。勾践归国,卧薪尝胆,不忘仇矣。范蠡、文种、诸暨郢等一帮良臣,辅国有方,治国有策,不可掉以轻心。勾践近来训练士卒,铸造弓矢剑戟,其心彰矣。吴国伐齐,越国趁虚而入,吴国祸不支矣……”吴王看完奏章,递与伯邳。伯邳怀恨伍子胥,看后道:“此乃老生常谈危言耸听耳。越国区区三千人马,何以惶恐如此?老太师只是人老懒惰,不想征战矣。”“寡人偏偏打上一仗,让他看看没有他吴国还能不能打仗。”“大王放心,伯邳近年对兵法也已研究透彻。只要大王亲征,伐齐必胜!”伯邳怂恿道。“大王放心!伐齐必胜!”有伯邳撑腰,其他主战派也齐声随和。吴王信心百倍地结束朝议。他心中还想着合欢舟上的西施,他要在出征之前好好地玩上几日。他刚刚来到合欢舟,又有伍子胥家丁来报:“太师悬梁自尽矣。”“呃——”吴王和西施都吃了一惊,吴王丢下西施就欲前去探视,那家丁却又说:“已被家人救下矣。”吴王冷笑一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老东西想以死要挟寡人。寡人这次偏不任他左右。”西施心急如焚,道:“伍太师秉性忠直,不会作假。这件事或可能是真的?大王还是过去看看吧。”吴王没有言语,却也没有动弹。他已经从心里开始反感伍子胥。不杀他已是忍了又忍,哪里还有心思管其死活。倒是西施的不安令其更为在意,便对西施道:“太师对美人无礼之甚,美人岂不恨之乎?”西施想起伍子胥那天对她的冒犯,委屈的泪水不由得溢满睛框。“伍太师对西施误解甚深,一时也难以解开。但其毕竟一片忠心,故而西施不能恨他。西施只望你们君臣团结,勿要因西施误了国家大事。”“伍子胥不知寡人愿望,一味盯住越国不放,实是可恨。”西施看着吴王,十分忧虑地说:“妾闻大王要北上伐齐,齐国遥远,即便无越国之忧,妾亦放心不下。”“美人宽心。寡人伐齐,志在必得。待寡人凯旋归来,再与美人尽情欢娱。”夫差搂住西施道。西施见吴王心意已决,不敢再行劝阻,但想起伍子胥,又联想到上次回越时听到东施说郑戈等越国将领积极建军的话,便道:“大王执意北伐,当起用伍太师守国,以防不测。”“唔……”吴王低头犹豫了一会儿,“如此甚善。”吴王决意伐齐,但就在准备开拔之际,却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夜,他在合欢舟上安寝,先后在牡丹坊、石榴坊、水仙坊等几个房间淫乐,最后疲惫睡在西施的芙蓉坊。由于渲泄过度,神情恍惚,夜半就感到自己冥冥之中走入到章明宫,却见宫中空无一人。殿角有两釜,烟火已尽。釜中米饭却是未熟。宫壁之上,插有两把铁锹。殿堂遍地流水,汤汤而泄,湿透绣屢。夫差甚为茫然。昔日宫中佳丽如云,莺声燕语,今日竟如此荒凉冷清。往前走去,又见院内梧桐横生,狐走兔奔。耳闻后房似有钟鼓之声,近前却是女子悲泣。夫差凝神静听,听出乃越女郑旦啼哭。夫差神慌,举足欲逃,突然南北两边窜出黑白二犬,朝他狂嗥而至。夫差吓得一个趔趄栽倒于地,顿觉脑颅生痛,耳目俱盲。西施刚刚入睡,忽被耳边轰隆一声震醒,便见夫差抱头**。西施慌忙爬起赤条条抱住夫差大叫旋波和枚萱。旋波和枚萱进来见状,既羞又惊。西施命她们去请太医。不时,太医来到,看到夫差头上肿起一个疙瘩。太医得知详情,言无大碍,替夫差敷了药退下。太医走后,夫差回忆梦境,甚觉不详,不由长叹:“寡人得一异梦,为避犬咬,磕及头颅。寡人难料凶吉矣。”“大王何不召太宰入宫解梦?”西施为夫差揉着头说。“太宰去五湖整军,往来费时。”“仆射公孙圣极善解梦,大王可派人请之。”“唉,”夫差摇头道,“公孙圣道术确也高深,只是他与伍子胥一样,出言每每不合寡人之心。”“梦乃征兆耳,不可只图合心,精准为上。”夫差解梦心切,早晨起来,勉强派人去请公孙圣。公孙圣奉召,梳洗更衣,泪流满面。其妻甚疑,问道:“大王召君解梦,何故生悲?”公孙圣唏嘘道:“我之所悲非你所知也。我料今日入宫绝无善终,吴国也将无善终也。”临行他又交代了后事,家人深感不详。公孙圣拜见吴王,详问梦情。夫差照实告之,心中却很不踏实。自上次解狐熊怪梦之后,夫差甚恶公孙圣。这次便首先对其有几分偏见,就以鄙夷的目光看着公孙圣。正如夫差所言,公孙圣不但秉性与伍子胥相同,政见也十分相似。前日,他刚与伍子胥和华元进行了长谈,大家对吴王伐齐纵越深为疑虑,以为是亡国之举。却苦于大王偏听偏信,不进忠言。今日幸遇解梦机会,公孙圣也和伍子胥一样想不顾一切以死尽忠。于是他就道:“大王所梦,乃兆兴师北伐矣。”夫差不齿道:“寡人之梦,与北伐何干?”“大王梦走章明宫。章者,喻大战不利败走章皇也;明者乃去昭昭走冥冥也。两釜烟灭米生,兆大王败走不食伙食也。白犬北来,黑犬南至,喻北齐和南越也。白为阳,黑为阴,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王北伐虽胜,终要败于越国矣。两锹插于宫墙,乃越兵入吴掘社稷矣;流水乃祸水,祸水入殿,王室空也。后宫亡人啼哭,乃嫔妃宫女被俘凄泣也。梧桐横生,桐作棺椁,待殉葬也;狐走兔奔,妻离子散也。臣以为,此梦乃大凶之兆。”夫差越听越不入耳,不觉心中火气。他按捺住怒火问:“如是可有破除之法?”公孙圣稍作思忖道:“朝堂人多阳盛之处可以破解。”吴王依言上朝。此时伯邳也已赶回。公孙圣按仆射程序在朝堂上布玄阵置香案,然后当众将吴王昨夜之梦陈述一边并重又解了一遍。最后宣布禳除之法:“要破此梦,当罢伐齐之师,命太宰伯邳解冠肉袒,稽首谢罪于越王勾践并将西施送还越国,则大王国可安,身可保也。”伯邳一旁闻言,又惊又恐,慌忙稽首道:“大王休听公孙圣之言。公孙圣乃受伍子胥指使,妖言惑众阻挠大王出兵伐齐。公孙圣目无大王,公然毁谤大王北伐时亡国之举,罪当诛戮。”公孙圣顿足骂伯邳道:“忘恩负义之徒!当年你逃亡吴国无依无靠,是伍相国收留于你;你兵败降楚,先王与孙武要杀你正法,是伍相国求情赦你不死。今日,你身居高位,不但不记相国旧恩,忠心保国,反而受贿纳奸,诌谀惑主。异日勾践入吴,岂会留你狗头?”“此匹夫果与伍子胥串通一气,不杀之必然惑我军心。”吴王气急败坏,大声喝道,“来人,取铁锤击杀此匹夫!”虎贲卫士闻声,冲进来揪住公孙圣。公孙圣大笑几声,回头大骂夫差:“无知昏王!吴国将亡你手,你乃千古罪人!皇天,皇天!知我之冤。忠而获罪,身死无辜。死后不愿埋葬,愿撇我在阳山之下,后做影响,以报吴国!”吴王怒不可遏,大叫道:“这匹夫死有余辜!将他抛尸荒野,使豺狼食其肉,野火烧其骨!使风扬其骨,行消影灭,何能为声响哉!”伯邳捧觞进曰:“贺大王,如今妖孽已除,愿进一觞,兵可发矣!”(待续)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