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花开异地(33)

吴王夫差亲率吴越两国联军北上伐齐。大军六万七千人,号称十万,分水陆两路沿邗沟齐头北进。吴王夫差自将中军,太宰伯邳为副将,胥门巢将上军,王子姑曹将下军。越军三千,由越国大将诸暨郢率领随中军前进。大军进入淮水后两万水军又兵分东北两路。东路军顺淮水东行入海,从海上攻击齐国南部;北路军进泗水入济水,然后顺水而下直逼齐国首都临淄。水军人数虽然不多,但舰队十分庞大,可称天下无敌。两路水军各有战舰二百余艘,其中将舟各一艘,楼舰各两艘,桥舰各五艘,大翼各十艘,中翼各二十艘,小翼各三十艘,突冒各一百艘,另外还有运粮船若干艘,救护船若干艘。吴王夫差乘餘艎大舰随北路军和沿河陆军前行,不日到达鲁国首都曲阜,水军与鲁军会合后继续前进。吴王夫差和陆军则暂时停下来。陆军要等水军到达指定地点后才与鲁国军队联手发动正面进攻。也就是说,吴国的两路水军只起威慑牵制作用,陆军才是进攻的主力。齐国不明吴军意图,军事部署十分混乱。最后,只好将十万齐军平均分为三路进行被动防御。齐国大将国书,屯兵汶上,闻吴鲁联军来伐,聚集众将商议迎敌。齐国相国陈恒居心叵测阴谋篡国,有意借此役消弱大族势力,战前派其兄弟陈逆来到鲁国边境的齐国守军营中督促齐国将军国书冒然进兵迎敌。国书不知陈恒之计,下令拔营起寨往南推进。齐军行至艾陵,与吴国太宰伯邳率领的吴鲁先头部队相遇。两军摆开阵势准备交战。

齐军主帅国书见吴军兵少,甚是轻蔑,问众将道:“何人先擒此贼?”齐将公孙挥拍戟大叫:“末将愿往!”言毕拨马出阵,二话不说直扑伯邳。伯邳正欲搭话,却见公孙挥已到面前,便急忙举枪迎战。二人水平势均力敌,战了三十余合,未分胜负。国书见公孙挥一时难以取胜,喝令齐军擂鼓助威,亲自率军杀出。伯邳不敌公孙挥、国书二人夹击,回马败走。齐军见吴军主将撤退,一齐呼啸而上。吴军抵挡不及,被迫后退。齐军追杀十里,首战获胜。吴王夫差率大军赶上,将伯邳接住。夫差见伯邳损兵折将,怒斥伯邳道:“你言文武不逊伍子胥。伍子胥战无不胜,你为何一战竟大败如此?”伯邳慌忙稽首谢罪,道:“齐军齐进,难以阻挡。臣有妙计,定让齐军片甲不回。大王若用此计,不胜,臣甘付军法。”吴王见伯邳胸有成竹,问道:“你有何计?”伯邳道:“隔日臣请再战。大王率越军和鲁军在陵东陵西两厢山谷埋伏,臣假装又败,齐军胜而必骄,骄而必追。待齐军追过十里,大王率军两边杀出并截断齐军退路,臣掉头杀回,齐军必败。”第二天上午,军队吃过早饭,伯邳披挂上阵,向齐军挑战。齐军仍是公孙挥迎战,二人战数十合不分输赢。越军将领诸暨郢看得兴起,上前协助伯邳,齐军偏将公孙夏出阵截住。这时,天空下起小雨,齐军主帅国书恐公孙挥、公孙夏有所闪失,鸣金收兵。伯邳和诸暨郢也只好回到自己阵前。齐国督军田逆不满国书收兵,来到都督大营问责。国书道:“天忽降雨,敌情不明,不可与战。”“将军怯懦至此。上天降雨岂只浇淋齐军?吴军昨日败逃,将军胆怯不追,今日刚一交兵,将军又怕雨淋。请问将军却是何意?”监军陈逆质问国书。“昨日已追十里。吴军主力接应,岂可再追?”国书不服陈逆的指责。“我军出击,正是要寻找吴军主力。吴军总共十万人马,现已分为三支,每支不过三万。我军七万战吴军三万,将军还怕不成?”陈逆讥讽道。“督军怎知这支吴军只有三万?”国书反驳道,“即便吴军只有三万,鲁军可有几万?越军还有多少?督军知乎?”“越军只有三千。这一点谍人早有禀报。难道将军畏三千越军?”陈逆继续道,“齐王派逆前来督战,只为速决,好回军解救临淄。现临淄被两支吴军威胁夹击,惟将军不急乎?”“嗨——”国书嘴拙,说不过陈逆,只好命令军队冒雨进军。陈逆令诸将各自含玉,曰:“死即入殓!”齐将公孙夏、公孙挥使军中皆唱送葬之歌,誓曰:“生还者非大丈夫也!”主将国书也一反常态,曰:“诸君以必死自励,何患齐军不胜?”下令齐军激进。吴宰伯邳见齐军中计全线推进,心中窃喜,假装抵挡不住便且战且退。齐军一口气追了三十余里,人困马乏,队伍拉长。马队和车队冲到了前面,步兵队伍全部丢在了后面。国书正欲命令部队休息,探马来报,左右两厢发现大批吴鲁军队。齐帅国书恐齐军被分割包围,欲要下令后撤,陈逆不允。国书只好硬着头皮在雨中列阵。天黑时分,齐军完成进入了吴军的包围圈。是夜,降雨骤大,吴鲁联军有熟食送来,齐军却无法生火做饭。齐军士兵饥饿难忍,吃生米充饥,夜间就趴在泥地上睡觉。天明,吴军截断齐军退路后开始击鼓大进,渐渐缩小包围圈。双方重新布阵决战。两阵对圆,吴将胥门巢县来搦战。齐帅国书谓公孙挥曰:“此汝手下败将,便可擒之!”公孙挥奋戟而出,胥门巢不战而走,叔孙州仇引兵截住公孙挥厮杀。胥门巢复又回身,国书控公孙挥遭到夹击,再使公孙夏出车。胥门巢又走,公孙夏追之。吴阵又出大将展如截住公孙夏厮杀。胥门巢又回车帮战。吴将胥门巢出出进进战战走走,怒得齐将高无平、宗楼性起,一起出阵。吴将王子姑曹挺身而出力战二将,全无惧怯。两军各自奋战,杀伤相抵。齐帅国书见吴军不退,恐齐军被围,欲速战速决,便亲自执桴鸣鼓,悉起大军,前来助战。吴王夫差在高处看得亲切,见齐军十分勇猛,吴兵渐渐不支,乃命伯邳引备军一万接应。齐帅国书见吴军还是不退,正欲分兵破敌,忽然听到吴阵金声大震,鉁铎齐鸣。齐人以为吴军欲退,不防吴王自引精兵三万,反以鸣金为号,从斜刺里杀将过来,将齐军分割成几块。吴将展如、胥门巢、王子姑曹闻吴王亲自上阵,勇气百倍,杀得齐军丢盔卸甲七零八落。齐军节节败退。最后,齐国军士退无可退,互相践踏。陈逆感觉大事不好,命公孙挥、高无平等护其突围,留下国书、公孙夏和宗楼等断后。公孙挥想从伯邳阵营冲突,被伯邳军拦住厮杀,高无平趁机保护陈逆突出重围。伯邳与公孙挥斗了十几合,一戟刺公孙挥于马下,自己也随后被突围乱军冲散。吴军围住齐军主力。齐军将士几天几夜没有充分进食休息,大都疲乏无力,被吴鲁联军彻底摧毁。勉强突围出来的也都跑不动了,只能趴在地上等死或投降。追击中,夫差身先士卒,亲射齐将宗楼,中之。齐将闾邱明劝齐帅国书道:“齐兵将尽,大势已去矣!元帅可微服遁去,再作道理。”国书叹曰:“吾以十万齐兵,败于吴人之手,有何面目还朝?”乃解甲冲入吴军。至此,齐军主帅国书、大将宗楼等皆死于乱军之中。齐军偏将公孙夏、闾邱明被吴军活擒,只有陈逆、高无平二人走脱。吴齐艾陵一役,吴军大胜,齐军几乎全军覆灭。吴鲁越联军斩杀敌首五万余,掳获齐军战车八百乘,战马六千匹,俘虏两万八千九百余人。十万齐军除了一小部分随陈逆逃走外,其余尽皆战死被俘或逃散。吴王夫差大胜齐军,诸将献功称贺。夫差谓越将诸稽郢曰:“子观吴兵强勇,视越如何?”诸暨郢稽首道:“吴兵之强,天下莫当,何论弱越?”夫差大悦,重赏越军,使诸暨郢先回去报捷。齐简公闻报齐军大败,国书阵亡,吓得面如土色、口不能言。这时,派到晋国求救的使者也已空手而返:晋国依然按兵不动。齐简公大骂晋国公失信。齐国君臣一时乱了方寸。齐相陈恒目的达到,上前奏道:“臣以为吴国伐齐救鲁意在扬威图霸,不在灭齐。主公不若遣使到吴营求和,臣料吴王必然退兵。”齐简公听从陈恒进言,命使臣拉上大批财货前去议和。陈恒早就知道吴王夫差的心思。吴王此次北上就是为了谋霸,就是想在晋国门前炫耀武力。现在,齐军既败求和,他就立刻答应下来,然后迅速将部队掉头向西,驻扎在晋鲁边界,威慑晋国。那么,晋国曾经答应与齐国联手共同抗吴,现在,吴军送上门来,他为何又按兵不动了呢?这与晋国人的个性有关。晋,精也。晋国人天性习商,何等聪明,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晋定公为了获得美女西施,曾想用“盟主”的空头衔与吴王交易。被吴王拒绝后他一时恼怒,答应了齐简公联手抗吴的请求。但真到了动刀动枪拼命时,精明的晋国公不干了,因为这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当初答应联手的本意是:等齐国将吴国打得差不多了之后,他趁机出手,到姑苏捞个便宜女人。现在,齐军不堪一击、全军覆灭,晋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自找倒霉。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损兵折将,这在精明的晋国公看来一点儿也不划算。“北方妞儿也罢了,糙则糙些,但也皮实耐用。”晋国公自己说服了自己。再说,久已见不着西施,他也差不多将西施的美丽模样淡忘得一干二净了。吴王夫差打败了齐军,签订了和约。夫差提议齐鲁重修兄弟之好,从此各无伤害。二国均听命受盟。吴王夫差唱凯歌而还,路经黄水,他命令部队在黄水东岸晋国边境集结,一为震慑晋国,二为等待与水师回合。晋国胆怯,派相国赵鞅前来犒军示好。此行所有目的达到,夫差便无意继续逗留。他心中想着西施,便急急回到句曲与西施相聚!夫差回到新宫句曲,见到西施,二人倍觉亲密。西施担心夫差安危,夫差担心西施孤寂。此番一见,皆大欢喜。吴王得胜归来,情致高昂。西施见夫差安然,心情也十分舒畅。二人短别重逢,情意浓浓,如胶似漆,欢畅淋漓。一番云雨之后,西施嗔道:“大王留西施在此生疏之地,西施甚为不惯。”夫差道:“寡人使美人居此,就为相见之速耳!”西施闻吴王获胜,拜贺且谢。又问及战俘之事。夫差哄骗道:“按美人意愿,此役所有俘奴,未杀一人,全部交换。美人可十分满意了?”西施听到未杀战俘,心中释然。可想到双方杀伤巨大,仍不免伤感痛心。几日后,鲁哀公亲来句曲邀吴王和西施同游泰山。夫差欣然同往。车帐离开桐宫之时,正值新秋,处处桐阴,凉风习习。夫差甚爱这北方秋景,尤爱这梧桐遍地,一时心血来潮,命兵士取酒饯行。鲁君急忙将自己携带的孔府美酒献上。几人正在车上饮酒言欢。忽然听得有一群围观的小孩唱起了儿歌,夫差听之。歌曰:桐叶冷,吴王醒未醒?梧叶秋,吴王愁更愁!桐叶冷,夫差醒未醒?梧叶秋,夫差愁更愁!吴王夫差十分厌恶这歌词。命人拘小儿到车前询问:“此歌谁人所教?”儿童们回答:“有一红衣童子,不知何来,教我等为歌。”鲁哀公惧怕,忙问:“红衣童子现在何处?”众儿童回道:“现不知何往矣!”夫差甚怒,道:“寡人天之所生,神之所使,有何愁哉!”说罢抽出干将宝剑欲杀儿童,西施力劝方止。伯邳接过西施话音言曰:“春至而万物喜,秋到而万物悲,此天道也。大王悲喜与天同道,何所虑也?”夫差乃转怒为喜。于是,吴鲁二君同上泰山,望大海,观日出,拜神迹,尽兴而归。吴王从泰山下来,未有再往桐宫,直接銮驾还吴。回吴途中,西施想起在鲁国时听到的传闻:得孔圣者得仁义人心,得老耽者得道德人生。吴王不以为然,但表面上还是敷衍西施,道:“北上时听说孔丘正在陈国苦城,顺路请上就是。至于老耽,寡人未曾听说。寡人不需要什么道德文章,方今周室羸弱,天下大乱,寡人需要的是干将莫邪属镂不光,需要能征善战的将领和勇猛不怕死的兵士。你看这次艾陵之战,靠的是什么?靠孔丘老耽吗?靠仁义道德吗?如果靠仁义能退兵,鲁国干嘛不去找孔子而求寡人?”“听说鲁相季斯就是派人到苦城去请孔子回国,他们还要……”“他们还要请老耽?”夫差打断西施,戏虐道:“恐怕不等见到老耽,所有的事都耽搁了。哈哈哈哈!”吴王虽然骨子里崇尚武力,从来就不信孔丘和老耽那一套,但他还是想把这两位圣人弄到手,一为讨好西施,二为顺道吞并陈蔡两个小国找点借口。于是下令,大军分两路直奔陈蔡。吴军围住陈国都城苦城,并未觅得孔丘。军士来报,孔丘一日前被楚军掳去。夫差又要进攻蔡国宛丘,因为据报老耽李耳就隐居于此。但得到的回报是:老耽李耳已不知所踪。有人说老耽李耳晓天知地,知道吴军要来侵吞蔡国,他早已逃之夭夭。更有甚者,言那老耽通远古知未来,知道天下将要大乱,他便化神仙,骑青牛,逐日西行上天矣!凡此种种,神神道道,不一而足。吴王夫差闻报,一笑了之。吴国水陆大军入冬前回归国内。夫差等不及水军到达,先行班师回国,因为他得到密报:有人谋刺越王勾践。夫差提前回到姑苏查询越王遇刺之事。太子友闻听父王得胜而归,喜忧参半。喜的,自不待言:吴军大胜齐军,父王安全回还。忧的,则是无法向父王解释所谓越王被刺之事。他还十分纳闷儿,因为越王遇刺的事他毫不知情。但他敢肯定这一定是伍太师所为。伍太师一向仇视勾践,这次必定是趁父王远征之机行除患之事。但吴王怀疑这事是他二人共谋,因为在对待越王的态度上他二人一直都是一条心。经过几日的调查,谋刺之事纯属子虚乌有。越王勾践闻吴王得胜而还,亲率范蠡文种前来恭贺。贺胜筵席上,百官和越王均有贺辞。唯伍子胥颜面铁青一言不发。吴王有意要贬责于他,便道:“相国曾力谏寡人不当伐齐,今得胜而归,子独无功,宁不自羞?”伍子胥攘臂大怒,释剑而对曰:“天之将亡人国,先施以小喜,而后授之以大忧。胜齐不过小喜也,臣恐大忧即至矣!”吴王心里恼怒,但今日心情颇佳,便不予计较,只是道:“久不见相国,耳边颇觉清静,今又来絮聒耶!”乃掩耳瞑目,不听其言。夫差闭目坐于殿上,忽然睁眼直视殿下,大叫:“怪事!”群臣惊问:“王何所见?”夫差道:“吾见殿下四人相背而倚,须臾四分而走,又见两人相对,北向人杀南向人。诸卿见之否?”群臣皆曰:“不见!”伍子胥跪起道:“四人相背而走,乃四方离散之象也。北向人杀南向人,则为下贼上,臣弑君。大王不知儆省,必有身弑国亡之祸。”吴王怒曰:“汝言不祥,孤恶闻之!”太宰伯邳谄曰:“四方离散,奔走吴庭。吴国霸王,必有代周之事。此亦下贼上,臣犯君也。”夫差道:“太宰之言,和吾心意。相国老矣,言不足采!”吴王伐齐归来,越发豪气盖世,一边加紧姑苏台修建,一边积极谋霸中原。而将越国事宜全权交由太宰伯邳,对伍子胥则敬而远之。这位老相国几乎成为闲人。越王勾践按照宰相文中所献“灭吴九术”,一步步实现着自己的复仇大计。吴王对此十分麻痹。监军公孙举送回的密报更多的落入伯邳之手,伍子胥渐渐丧失了这一重要耳目。越王勾践不断进贡送款,得到吴王更大信任。西施娘娘自从随军游鲁归来,更加注重修养,无论颜容身体还是道德情操都有很大提高,深得吴王夫差宠爱。吴王已公开许诺,要在姑苏台落成之日封西施为后并要大宴诸侯。伍子胥得到这一消息十分忧虑。在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后他决定再做冒死一搏。吴王伐齐期间,伍子胥派刺客行刺越王勾践,无奈勾践狡猾异常,躲进深山,使他无功而返。伐齐庆功宴会期间他又安排了刺客,但刺客一直未能靠近勾践。吴王对勾践的安保似乎超过了他自己。这让伍子胥深感天意难违。他设计邀请大王和越王到太师府宴饮,吴王却只带来了勾践之子琪瑛。他想杀了人质琪瑛逼勾践造反,但西施娘娘却时时蒋琪瑛拉在身边,刺客端科恐伤及西施,不敢下手。这次,伍子胥则把目标确定在西施身上。因为西施一旦封后,越国就再也不可动摇了。这位老相国使用了年轻时使用过的行刺王僚的手段,想在西施进餐时动手。他选了一个夫差和西施不在一起的时间。刺客则是一个女厨。不知是女厨胆怯,还是心善不忍,临下手时她竟然跪下自首了。毒酒被她自己喝了下去。“女刺客”的最后一句话是:“奴婢甘愿替娘娘死……”那日傍晚,吴王被西施支往别的嫔妃处过夜。但他一心掂记着西施,并未在其他嫔妃处久留,胡乱巡幸了一圈便回到便殿歇息。刚刚入睡,忽然宫人找来汇报:“西施娘娘祸事了……”夫差急忙起身来到西宫。行刺女厨已经断气,西施惊恐万状,伏案饮泣。“谁人如此大胆?寡人要千刀万剐了他!”夫差怒不可遏,抽出随身所带属镂剑劈砍帷帐。“是不是伍子胥?你说!”他又一剑剁下已死女厨的头颅。见西施吓得浑身颤栗,他才丢掉血迹斑斑的属镂剑,将西施一把抱住。西施惊吓过度,双手捂胸,昏死过去。夫差急唤人拿姜汤将西施灌醒。西施仍颤栗不止。“美人受惊矣。寡人不该将美人撂在这里。”西施十分痛心地指了一下已死女厨,道:“大王……错怪于……她也。”她不敢看那无头女尸,将脸埋在夫差怀中:“大王好好……将她安葬。若不是她……臣妾恐已见不到大王矣……”夫差咬牙切齿道:“何人如此大胆,敢使她来行刺美人。寡人定将其碎尸万段!”西施最担心吴王怀疑伍太师,便故意轻描淡写地说:“西施……不甚要紧。大王不必过于……兴师问罪。大王刚刚……凯旋归来,一切以祥和……为好。”夫差感动西施善良,未有当即再下令杀人,但暗中还是命令详查严办,决不姑息。宫中因此先后有几个女厨的可疑同伙被残酷处死。吴王夫差十分恼恨伍子胥,他断定此事定是伍子胥所为,可处死的人里却没有一个招供伍子胥的。这让他益发愤愤不平。“伍子胥死党又臭又硬,实是可恨!”一次,他在西施面前失言说道。“大王仍疑伍太师?”西施惊道,“伍太师光明磊落,绝不会作此卑暗之事。大王万万不可冤枉好人。”“罢了。美人勿要担心。寡人并未说一定就是伍子胥。但事情终会水落石出的。”夫差嘴里如此说,心里已经疑定伍子胥了。因为虽然严刑逼供没有人交代,但最近却经常有人匿报,伍子胥是这次行刺的罪魁祸首。伯邳也断定此事是伍子胥所为。然而,与吴王获得密报不同,伯邳的处心完全是想借这次行刺事件置伍子胥于死地。因为他觉得伍子胥的存在已经对他形成了威胁。近来,他又一再地接受越国的贿赂,他生怕伍子胥再次揭发他。行刺西施的事件也还使他感到了自己的危险:伍子胥既然能行刺西施,为何就不会行刺与他。在伍子胥一党眼里,他和西施一样祸国殃民。文种前日来朝贺胜利,就向他明确表达了这个意思。文种的话最近总在他的耳边回响:“太宰凯旋,可喜可贺,也可悲可叹。太宰出将入相,能征善战,功劳和能力都超过了伍子胥。这势必引起伍子胥的妒忌。伍子胥本来就与大人不睦,他明处无奈大人,必将暗中与大人较量。伍子胥铁面无情,心狠手辣,连西施娘娘都敢加害,他也必欲置大人于死地,大人危矣。”伍子胥的存在如芒在背,如刺在喉。伯邳开始暗中给伍子胥罗列罪证。吴王夫差自北伐得胜,也自恃甚高,不再把伍子胥当个无价宝贝。长这么大,夫差一直生活在伍子胥的阴影中:这位“白发老人”,先是吴国先王阖闾的军师兼大将军,再是吴国的军师大将军兼相国,又是吴国的军师大将军兼太师。从阖闾王再到现在,几十年间,三代君王,代代离不开个皓首伍子胥,好像吴国只仰仗伍子胥一人,好像没有了伍子胥吴国就国将不国了。“这次没有他,寡人照样打胜仗大败强齐。”夫差钻在被窝里得意地对西施说,“要是寡人愿意,整个齐国都已经是吴国的了。要不是听他在越国作乱,寡人说不准已经将晋国也一并拿下来了。”被窝里的西施被夫差这句忘情的话震惊了,她急道:“大王如何断定行刺西施的必是伍太师?吴国不能没有伍太师。有伍太师在,西施才感到吴国是强大的,姑苏是安全的。西施以为……”“好了好了。”夫差打断西施道,“寡人只是担心伍子胥对美人怀有歹心。他近日对越国也越发地仇视起来。我看还是让他回家养老得了。”“养老可以,但绝不能不敬重他。”西施光身做起来恳切地说,“更不能因为西施而加害于他。如果哪一天伍太师因为西施的原因而出了事,西施定不苟活于世。”“行啦行啦。你老是放不下伍太师。伍太师就那么好吗?难道寡人就抵不上个伍太师?要是哪一天寡人出了事,美人会不会像这样要死要活的?”西施用手捂住夫差的嘴。“大王不可出此不详之言。西施妇流之辈,千里迢迢从越国来到吴国,不能为国出力,但求越国和吴国都好,便也是西施的一世功德。可西施近来却屡次闻听‘祸水’等不祥之言,心中不胜悲切,如果吴国和大王或伍太师果真因西施而生不详,西施之罪大矣。”夫差见西施说得眼泪汪汪,立刻拥住西施劝止道,“都是寡人不好,惹得美人伤心烦恼。寡人保证不再向美人提及伍子胥,也不再胡言乱语。咱们只恩爱亲热,共享快乐。上一次,寡人要医师查你身体,并无不济,为何总是不能受孕怀胎?寡人确想立美人为后。若美人能为寡人生个一男半女,众人之口不塞自闭矣。”“或是西施无那福气。大王此次北行,或又见到不少知书达礼的鲁国女人。大王择一个立为王后吧。”西施依然推辞。“听说晋国也献美女来,大王何不立一身高马大的北方女子为后,生一些强壮的儿女。”“不行不行,休提那晋国。寡人定……定要立美人为后,以化……化解众人仇越之念。”夫差一边与西施**一边说道,“越王勾……勾践此次派兵随寡人北伐,诸暨将军英勇杀敌,立下战功。此勾践之……之忠也。寡人如再疑他,对不起美……美人矣。”西施没有言语。她不言语并不是只顾一意承欢,而是对事情不置可否。先前,吴王对越国半信半疑时,她对越王、范蠡和文种深信不疑。可现在,吴王对越王等深信不疑时,她反倒疑疑惑惑起来。她对越国的疑惑主要是因为这期间蔓延在姑苏城里的各种谣言:什么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啦、什么范蠡深山秘密练兵啦、还有文种在吴国培植间谍刺客武士啦等等。这些谣言不胫而走,在姑苏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许多人认为这是伍子胥和太子姬友自己散布的谣言,他们想让吴王回心转意,对越国有所警惕。伯邳一派就是这个说法。可也还有不少人认为:但凡传言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尤其是童谣,更有征兆性。最近,姑苏儿童到处传唱一首歌谣:吴宫秋,吴王愁,桐花落了逐水流,流水东去不回头……吴宫秋,吴王愁,万民怨恨泪水流,流到何时是尽头?吴宫秋,吴王愁,花开异地瓣漂流,流断青丝流白头。秋秋秋,愁愁愁,劫后余生水长流,吴祚不永将到头……(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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