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九州遗孤

公寓二十六楼装饰的温馨而又梦幻的房间里,女孩趴在床上对老头撒娇。

“爷爷,爷爷,你上回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呢,我还要听!”慈祥的老人带着温和儒雅的气质,摸摸孙女的头,“好好好,老头子我继续给你讲……”

“上回讲到了……”

北风依旧呼啸着。一眼望去,是令人窒息的白色,苍生被锋利的银戈刺穿,冰冻的河川像一头垂死的蟒。天堑河,豫州和青州的界河,若不是寒冬之际,这里应是车载船装,人物繁阜。

离河川很远外的一片白色的雾海中面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如同猎物被捕的喘息声若隐若现。一男一女都是难民的模样,看上去都不过二十来岁,但神态和眼神都流露出寻常青年难寻的沧桑之感。男人身材高大,古铜色皮肤是典型豫州人;女人身材高挑,但如波涛般的发束和蓝色瞳孔却暴露出混血种人的身份,而这种身份很有可能是皇族血统!两人紧紧地挨在一起,每一步都脚都会没入厚厚的积雪里。雪海和风声淹没了他们的生机。好歹这段风暴的时间不长,渐渐平息后甚至出现了火红的太阳,它温柔的光线开始荡漾着金色的微波。女人先开口说话,清脆动听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焦虑,“停一下吧,我看看华儿。”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解开自己的衣襟。那衣服的襁褓里赫然是一个熟睡的婴儿,粉雕玉琢一般,在这冰天雪地里如同生命地奇迹!

看着微笑呓语的孩子,夫妻俩着实都松了一口气。孩子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女子手一挥将枯木上的雪清净,就势靠在上头给孩子喂起了奶。

男人瞥了一眼娘俩,将目光放在了远远的天际。“天灭……”他轻轻地喃喃道。

怀中的孩子眨了一下眼睛。“抱歉,我们没有盘缠了,不知这个可否抵挡一宿?”女人摘下那枚价值连城的配饰双手递到老太婆面前。后者收下之后将两人引进一间空房,“你们今晚住这里。”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男人将门掩住,之后夫妇俩疲惫地靠在草料堆上休息。奔波逃亡了一天一夜,几百里的雪山,即使两人的能力异于常人,也为终于能找到户人家休息而略松一口气。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男子猛然站起,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女人也抱紧了怀中的孩子,神情紧张。

向外望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站在庭院里在对月亮祈祷,面无表情。男人皱了一下眉,听到女人的声音,“空,只是个孩子。”轩辕空转身收回弯刀,眼睛异常明亮。“现在容不得半点马虎。”他顿了一下,“抓紧休息吧,菁,明天我们要横跨天堑。”菁韵秀眉微皱,“横跨天堑?空,难道你忘了那个传说?这么多年来,两州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婚丧嫁娶,商贾往来,都不可横渡天堑……”“够了!”轩辕空打断菁韵,“那只是个传说罢了,我们只有横渡天堑,才能彻底摆脱你哥哥的追兵!”菁韵看到轩辕空神态的坚毅,也不好说什么。和他出逃的那一天,她就暗下决定自己这一辈子是他的人,他说什么自己都言听计从,可即使如此,她的心头还是觉得微微不妙,“也是只是我多心了吧,那只是个传说……”“空……”她轻喃一句,闭上了眼睛。轩辕空脱下破旧的外套罩在妻子与孩子的身上,靠在墙边思索了起来。

一夜无话。

天还未亮,轩辕空就带着女人和孩子启程了。他从怀中拿出羊皮地图,目光停在了一个点上,皱了皱眉。“走吧。”菁韵欲言又止,“空,要不要……”轩辕空头也不回,“不必,唯有此路能最快使你们母子平安。”前者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中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犹豫。

传闻天堑河中有一河神,乃是创世神之一,负责统御世间之水,滋养万物苍生,凌驾于龙王之上。创世惊天动地,消耗元气过大,在天堑河中休养生息,需要千百年方可恢复,不可打扰。当时商队不知此事,横渡天堑,全队丧命于波涛之下,无一人生还,后来两岸之人不再往来,故此天堑河成为豫、扬两州分界。菁韵思索着,感受轩到辕空不略微放慢的脚步,方才发现自己已到了天堑岸边。稍微一犹豫,轩辕空道,“走!”便是踏在了天堑这一冰封的巨龙身上。菁韵小心翼翼地抱着姬华,跟了上去。

拔出脖子上的利刃,看着老太婆和孩子倒下的尸体,黑衣人缓缓让开,回身向身着辉煌盔甲的男人行了一礼。“回禀大将军,罪犯与菁公主刚刚离开此处不久!前方是天堑河,他们只能沿河奔走,定能将他们追回!”菁骜神色冷淡地迈过尸体,一挥手,身后一群黑色盔甲的骑兵蜂拥而出。

“哇哇——”

姬华突然哭声不止让轩辕空很是头疼,菁韵极为疼爱姬华,也是第一次见孩子如此,旋即停歇喂乳,但无论菁韵怎么哄,就是不能停止哭闹。他看着即将暗下来的天空,明白这是暴风雪的前兆,如若在天堑上遇到此等灾害,即使两人身手再好,也难逃一死,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孩子!所以夫妻俩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突然,轩辕空耳朵一动,细微的马蹄声还是没能躲过他的耳朵,他回头对菁韵道,“快跑!”旋即便感觉到一阵阴风迎面而来,手起刀落,锋利的飞矢断成两截落地。菁骜在队伍前骑着高头大马巍然矗立,放下手中的长弓,英俊的脸上却是有着阴冷得令人胆寒的表情。在银装素裹的时间里,没有什么东西是掩体,普通人都能看见冰河上的两人,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杀手。轩辕空知道这些人都是菁骜的亲卫军,不是什么正统军队。不管菁骜下什么命令,别说是横渡天堑,便是叫他们就地自裁也会即刻执行绝无二言。也正是因为如此,轩辕空知道,唯有自己留下俩断后,她们娘俩才能逃出生天!菁骜看着轩辕空孤零零地站在冰面上,露出一丝邪魅地笑,大声呼叫,“轩辕空!”轩辕空手握弯刀,眯起眼睛,纹丝不动。“杀!”一声令下,铁骑士兵,蒙面杀手全部蜂拥而上,带着死神的呼唤逼近!飞奔着的菁韵听到了菁骜的声音,旋即停住脚步回头看,远远地看见黑色席卷而至。一声“杀”让菁韵回过神来,大喊一声“空”!正欲往返,却听见了轩辕空雄浑却又急迫的声音,像是下命令一般,“跑,不要回头!跑啊!”菁韵稍微一犹豫,心中暗道,“对不起了空,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忤逆你……”双手结印,加速返回奔向战场。

轩辕空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正在往返,顿时撕心裂肺地喊,“跑啊!”他手上冒出的黑色火焰让弯刀变成诡异的巨型兵器,手起刀落砍翻一名黑衣人,刺眼的鲜血溅出,却被周身的热浪蒸发,一团团血雾迸发再遇上冰河凝结,场面极度诡异!

源启·黯炎!

可若不是他的消耗太大,释放的黯炎不单能使冰河融化,即使面对菁骜手下这个数量的杀手,战斗也不会超过十次呼吸。但是一路逃亡,无数次的追杀,让这个绝顶高手的体能也濒临了极限!看到轩辕空筋疲力尽,菁韵飞奔返回,菁骜咧开嘴,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就在菁韵快要逼近战场的时候,天际的那一团紫黑色忽然迅速蔓延,冰河剧烈地颤抖起来,令所有人为之一惊。

轰——河流中心的冰面迅速崩裂,一根水柱骤然喷射而出,遮天蔽日。霎那间,紫色的天空,金色的太阳,和冲天水柱,构成了世间异象。菁韵被气浪掀翻,脚下一个趔趄,襁褓从怀中飞出,顺着冰面滑出去,“孩子!”菁韵一掌拍在冰面上,翻身而起,去抓孩子。“嗖嗖——”三支带着紫色光芒的飞矢从菁骜的弓中离弦,发出破风声直奔她的亲姐姐!菁韵空中转身,眼睛一亮,双手结印,对着三只飞矢拍出一掌。

“河伯老头,交出我哥哥,我可以饶你不死!”

大殿里,一个身穿紫金铠甲的身影立在殿堂下,手里的剑却指着殿堂上的中年人“蚩卓,你放着神界的广阔土地不找,来我一个小河这里找你哥哥?传出去岂不是笑话?”中年人一双沧桑的眼睛盯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却玩世不恭的孩子,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蚩卓的脸上挂着一抹轻蔑的笑容,英俊的脸庞被映衬的近乎邪魅,配上身上那紫金色的战甲,便知凡间绝不可能有如此人物。“哈哈哈,共工老伯,您也是老前辈了,怎么能蒙骗我这晚辈,我哥的气息到了这天堑就消失了,你说不是你把他藏起的,难道是他无缘无故消失了?他是我的亲哥哥,并且我找他回去也是父王有令,难道你要阻拦我不成?”

共工皱了一下眉,“既是昊天上帝有令,我理当遵命,可是我真的没有见过你哥哥。”

“不要浪费口舌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蚩卓忽然变了脸色,“共工老头,今日你若是不交人,我便拆了你的水神宫!”话音未落,一群身穿铠甲的武士便冲进了大殿,在蚩卓身后站立。

共工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哈哈哈,果不其然,你违反天条动用不同纪元的力量,还投靠了刑天,这常羊军可是久闻大名啊!”蚩卓冷笑道,“别说的那么难听,投靠?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父皇老了,天界至高神的位置自然是需要易主,我助刑天复仇杀了黄帝,他统一山海界后便会和我结盟,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黄帝乃是山海界大酋长,当年他打败蚩尤不曾杀你,还让昊天上帝收你做义子,带你离开山海界去往神界,说可以将你感化,如今你不仅想恩将仇报,还要弑兄弑父!简直是罪大恶极天理不容!”

“哈哈你不提还好,这老东西虽然收我为义子,但是从来没有把我当作儿子看待,”他忽然疯狂起来,“一切的一切都在哥哥手里!啊,给我杀!”共工眼神一凝,狠狠地甩了一下长袖。

水神宫的密室里,一个身穿金色铠甲的人拔出了长剑。

菁韵突然感觉自己很渺小,虽然自己是公主,并且武功高强身赋源启·风帝,但是在洪水的面前她也是感受到了一丝丝绝望。她全力托举姬华,将自己身体内最后的力量化为一个保护屏保护姬华,却任凭洪荒冲击着自己的身体,像一个树枝一样随波逐流。她恍惚间看到了两个巨大的身影,然后渐渐失去意识。

半空中,蓝色的虚影被血红色的冲击波狠狠地击中,水幕形成的屏障破碎,整个天堑河冰面全部裂开,洪流上涨奔流不息。“老东西,问你最后一句,我哥哥在哪!”蚩卓脚踏虚空,居高临下怒吼道。“杀了我这老骨头再说!”共工口吐一口白色的鲜血,双手再次结印动用天堑河水的力量。

“找死!”蚩卓握紧手中泛着血红色光芒的宝剑,狠狠地劈了下来,一道剑芒切碎水雾直指共工!噗——这一剑结结实实地砍在后者身上,他口吐一团白色血舞,巨大的虚影轰然倒塌,令天堑河喷涌的气浪立刻平息下来。一个老者不受控制地飞出,狠狠地砸在岸边。“共工,你老了。”蚩卓落地,缓缓走来,抬起了一手中的剑,“说,我哥哥到底在哪?”共工靠在一边的石头上冷笑,“你这畜生休想知道!”“那你就去死吧!”蚩卓抬手举剑刺向共工的心脏。

嗡——一道金色的剑芒从天空袭来,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纯金色的身影。蚩卓冷笑一声,转身抬手挥剑。一股黑红色,一股金色两股力量相撞发出刺耳的轰鸣声,蚩卓看着来者,轻声道“哥哥……”“蚩卓,如果你今日和我回天界领罪,我可以求父王从轻发落!”“哈哈哈……帝鸿,你是在说笑吗?我看这样,不如你和我一起上天界,杀了那个老东西,然后再杀黄帝,从此这天界、人界、四海八荒你我平起平坐如何?”

帝鸿叹气,“冥顽不灵!”

轩辕空和菁韵也不见了,菁骜带来的所有的人马都不见了。远处的几片村落,没有人会料得这时段发洪水,大都丧命于洪流中,很少有能够逃脱的,更没人看到天堑河上着一场惨烈的惊世之战。一时间,天堑河两岸生灵涂炭……就这样过去了很久很久。

“这封印……”河伯抱着手中襁褓里的娃娃,对金色的身影说,“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他终究是我的弟弟。”帝鸿摇了摇头,坚定的神色带着轻笑,道,“若不是借这孩子的灵体,我还无法将其封印,此子如果能够轮回投胎,经历凡间,便可抹去蚩卓魂灵中的戾气。唉,可惜这封印中的灵魂并不完整,还有一缕被他强行分离逃出了我的阵法,虽然只是一个极其虚弱的分神,可我总觉得不安啊……”他地神色忽然庄重起来,“河伯,我虽然并非上帝,但是我有一事相求。”

共工立刻会意,抱着孩子单膝下跪,神色肃穆“共工不敢当帝子一求字,老朽定当做好第一人守护者,并立规立矩决,精心培养下一任守护者,不让那分神与此子轮回转世相遇,从此传承。”帝鸿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他转过身去,望着太阳,“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共工作揖,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帝鸿这个封印阵法的代价是,永生永世不得轮回。金色的身影逐渐虚化,变成了点点金光,消逝在空间中……

共工低头看着怀中如粉雕玉琢的娃娃冲他甜甜一笑,他皱了皱眉。这位水神不知道的是,孩子的左脚掌上刺了一个“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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