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能在这逮住你，真是柳暗花明啊。”
城隍庙内，孔禾盘腿坐在破败的神像下，伸手烤着火，怒目瞪着那小姑娘。
老顾坐在城隍庙外的台阶上盯梢。
小姑娘不理孔禾，走到神像的后面将自己的身影藏了起来。
孔禾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跟着走到了神像后面。
他按住小女孩的脑袋，刚准备说话，但看见眼前的一幕后，却愣住了。
小姑娘跪坐在地上背对着他，在她的面前躺着一名面无人色、身形枯瘦的女子。
她双眼紧闭，脸上浮现出一股病态的嫣红。
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孔禾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红，不正常。
这女人如果不能及时接受治疗，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死。
孔禾摇了摇头松开手，不想掺和这种事情。
死人而已，他之前每天都要见到几百具。
但小姑娘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哽咽道：
“救救我娘，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孔禾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救你娘？”
“城门紧闭，城内官兵四处巡逻，你一定很厉害，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找你。”
“有没有可能是我很危险，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流寇？”
“你救我娘，你就是好人，不是流寇。”
孔禾笑了笑，“那我为什么要救她呢？你偷了我的银子，还想让我帮你救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扯过衣服，转身出去。
“孔将军，别来无恙。”
气若游丝的女子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出一句话。
她说出这句话后，像是被抽干了浑身上下所有的气力，又闭上了眼睛。
孔禾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眼神锐利。
他走回女人身边蹲下，掀开身上的茅草，看着血迹干涸的衣服，皱了皱眉，渡进一丝真气。
真气渡入后，女子身上干涸的血块化作黑色的脓血流下。
孔禾趁此扒开了她腹部伤口处的衣物。
擦干净污秽，一道极深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在看清楚伤口后，孔禾脸色极其晦暗，一字一顿道：
“制式军刀，孔家刀法。”
小姑娘低下头。
“从实说来。”孔禾平淡道。
……
小姑娘姓魏名烛字筱，家中曾是京中大族，两年前参与党争失败后惨遭清洗，全家两百余口，只剩下这对母女逃到了幽州城。
“二十年前，我听我爹提起过孔家的另一脉。”
孔禾将当年孔家分裂，反目成仇的故事平静的娓娓道来，平静的仿佛只是一个看客。
“另外一脉服务于皇家，想必就是他们干的了。”
“那刘太监……会不会是他们干的？”
孔禾目光闪动，“不排除这种可能。”
他看向魏烛，“你给我提供了一个方向，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特别是一个小丫头的人情。”
“所以你娘，我救了，现在我要进城买药，在这里等我回来。”
魏烛似乎是怕孔禾一去不回，便说：“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孔禾欲言又止，旋即无奈道，“你会拖我后腿。”
“不会，我相信我的腿脚，一定能跟上你。”
魏烛拍了拍自己纤细的腿，目光熠熠道。
“好吧，那我们走。”
……
孔禾惊讶的发现，这小姑娘还真没骗人。
她竟然能跟上自己的速度。
虽然是自己刻意放缓脚步，但她这个年纪能有如此的身手，实属不一般。
“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岁。”
孔禾颇为赞赏的点点头，侧目打量着魏烛，心想这还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魏烛也在打量着孔禾。
这个男人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多岁了，岁月的寒风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容貌，魏烛想，他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帅，起码光靠一张脸，就能在京城混个上门女婿，一辈子衣食无忧。
“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不用在意，一刻钟后我们就会分道扬镳。”
魏烛撇撇嘴。
长得还行，就是这性格真让人喜欢不来。
城内，某座屋顶之上。
孔禾神色凝重，跟魏烛一同伏在上面。
“那些人，好可怕。”魏烛小心翼翼的说。
方才，他们二人与一名面带铁甲的黑袍人擦肩而过。
而他的手上，正捏着一张孔禾的通缉令。
“夜不昼，直属赵翎的大内密探，如果不是陈褚情报有误的话，那他们就是提前到了。”
孔禾说话间便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正和方才那夜不昼脸上的面具如出一辙。
而他手中已经归鞘的长刀，正在散着一股掩饰不住的铁锈味。
“提前来取我的命。”
孔禾话音刚落，深邃的夜空中便有一道寒芒闪过。
魏烛瞳孔猛缩，她甚至来不及出声，那道寒光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孔禾神色淡然，两根手指捏住羽箭，劲风吹乱他的头发。
手指微微用力，羽箭便从中间断成两截。
下一瞬，他的周围倏然间钻出四个人影，腾空而起，直奔孔禾的命门。
“小心！”魏烛后知后觉的说。
孔禾低着头，深吸一口气，将刀鞘插入身下的房顶，瓦片碎裂飞起，并且逐渐在表面凝成一层寒霜。
上面倒映着孔禾屈膝握住刀柄的身影。
夜色太深，人影太快。
魏烛只看到面前仿佛有一汪清水溅出，然后便是利器割肉的声音，禁不住的让人作呕。
魏烛脚步有些虚浮的跟在孔禾身后，亦步亦趋。
她面无人色，看着孔禾腰间那把没了鞘的刀——上面还点缀着猩红的血液。
“你会胡人的刀法？”
“师夷长技以制夷，能看出章法，你见识也不俗。”孔禾语气平淡。
“穿心莲三钱，九节风四钱，黄柏三钱……”
药房的伙计见到孔禾一身血迹，把已经打烊了这句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颤颤巍巍的去拿药。
孔禾从身上摸出半串铜板，扔在了上面，拎着药包转身便走。
“你还会医术啊？”
“略懂。”
孔禾把药包递给魏烛，“我送你出城，你自己去庙里，把药给老顾，他也会医术，足够救你娘。”
“那你干什么去？”
“夜不昼正式接管了幽州城，这代表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了，我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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