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子讲了在庵中生产,多亏遇到郭俨夫妇也在庵中,否则生产时都是没有生产过的尼姑,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大郎媳妇听到郭俨的名字,眉头略微一皱。说道:“这个人我听说过,什么时候还得个‘圣手’的名头了?他家是几代行医,不过都是摇铃的走方郎中。直到郭俨父亲才弄了一个小小的草药铺,大小也叫坐堂先生了。郭俨的母亲是稳婆,这稳婆算是家传的手艺了。”
徐娘子还说想谢谢郭俨夫妇的援手之德,大郎媳妇道:“这好办,明天备下二十两银子,再准备些红皮鸡蛋,让司福两口子去谢他们就好了。我再去给你请咱家常用的樊郎中来,樊郎中的父亲是京城的太医,那是真材实学的世家,让他给你看过了,我才放心。”
徐娘子谢过大嫂嫂想得这般周到。妯娌二人说说笑笑地吃过晚饭,仆妇们正 收拾碗筷,二郎媳妇带领着家里的一群女孩子来看徐娘子母子。
姚家除了书多女孩也多,大郎家的大姐、二姐已经出阁,现在家中还有七位女孩。吃过晚饭都过来给六婶婶请安,顺便看望刚刚出生的小弟弟。
一时间这间屋内里里外外站满了黛绿鹅黄、茜粉娇兰、垂鬓珠环、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略哥儿此时也睡足了。睁开眼四下张望。七位姑娘围着这个弟弟看,最小的九姑娘只有三岁,爬到床上用嘴亲着弟弟,头上一缕头发顺势粘到略哥儿的脸上,略哥儿觉得痒了,嗞牙咧嘴地伸手在脸上乱抓。九姐的母亲五郎媳妇急忙把她抱下来,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道:“弟弟刚刚出生,金贵得很,你不可靠得太近,免得你没有轻重伤了弟弟。”
徐娘子笑道:“五嫂嫂太小心了。九姐儿喜欢弟弟,愿意跟弟弟玩,她年纪小没有力气,怎会伤了弟弟。我跟戚嫂子看着呢,不会伤到略哥儿的。”
众家妯娌姑娘们正在说笑间,司妈妈来报:“老爷和六位少爷都来了,要看看略哥儿。”屋里的女眷们顿时鸦雀无声。
姚经进屋与各位嫂嫂们略一寒暄,便抱起略哥儿到对面屋内,给父兄们看。
姚老爷端坐正座,伸手接过这个小孙孙,心中激动,姚家大郎和二郎在两旁伸手护着这个小侄儿。姚老爷生了六个儿子,得了九个孙女,可是几乎没有抱过任何一个孩子。年轻时,一心为官,为民请命,一直都在贬官的路上,得了儿子也难解忧国忧民之念。后来辞官回家安稳度日,儿子们都已经长大了。孙女们又不合姚老爷的心意,所以在孩子们面前常常显得古板、严肃。如今乍见到小孙孙,看到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与自己对视,舐犊之情油然而生,抱着这个柔软的小乖乖,看了又看,一时哽咽,连连说好。
略哥儿此时精神正足,在姚老爷怀中一点不老实,手脚并用蹬散了襁褓,双手乱舞,一把抓住姚老爷下颏处的胡须。
姚经急忙拉住儿子的小手,轻轻地从胡须上拿来,那小手已经捋下几根胡须。姚老爷哈哈大笑,可笑声还没完,小家伙竟从散乱的襁褓尿出一泡尿,尿柱直冲姚老爷面门而来,姚老爷正要躲,姚家大郎急忙说:“不能动”姚老爷只得硬生生的看着小孙儿的尿迎面而来,好在小家伙尚幼,那尿柱并没有尿到姚老爷的脸上,而是一个抛物线,都落在自己的胸脯上。
等小家伙尿完,姚老爷父子们才敢长吁一口气,接着哄堂大笑。姚经急忙抱过哥儿胡乱包一下,送回到徐娘子的身边。
徐娘子问他,老爷为何发笑。姚经又笑着把略哥儿揪爷爷胡子,冲着爷爷撒尿的事情说了一遍。众女眷伴着都跟着笑起来。只有二郎媳妇幽幽地说一句:“这可是老爷第一次抱娃娃。这家里的九个孙女,老爷可是一个都不曾抱过的。”
二郎媳妇一句话出口,刚才还热闹的场面一下寂静下来。大郎媳妇深知这位弟妹的醋意又来了。便讪讪地道:“天不早了,六弟妹这半天也没有休息一刻,咱们还是都回家吧。”
其他的几位媳妇也都答应着,领着自家的女儿向外走。
走到院门外,看到姚老爷也领着儿子们走出来,姚经送众人到小院门口,姚老爷吩咐他留下照顾媳妇
翌日天明,大郎媳妇准备了二十两银子,又准备了些鸡蛋和其他果品,让司福夫妇去“千金堂”答谢郭俨夫妇的援手之情。他夫妇临出门前,徐娘子又把司妈妈叫进屋内,悄悄吩咐:“千万叮嘱郭先生和杜稳婆不可向外人说起生了两个孩子,以免传到家里来,让老爷和老太太伤心。”司妈妈答道:“娘子放心。我自晓得了。”
姚家接下来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为姚老爷的六十生辰的筹备上了。
姚家住在河南府洛阳城的保康巷,这条巷子是河南府有身份有地位的世家聚居地,整条巷子共住了八户人家。姚家本来不住在这里,但是由于姚家世代读书,尤其到了姚老爷这一辈,名满天下,被称为河南府的文胆。而恰巧这八户人家中有一家逐渐衰败,其余七户便合资买下那破落之家的院落,请来姚家来此居住。
一是敬重姚老爷的学问人品,二是方便自家的子弟向姚老爷请教学问。三是那破落子弟有一身的坏毛病,唯恐其带坏了自家子弟的品德,污染了世家的名声。
姚家虽然住在洛阳城内数一数二的巷子里,但论家财资产来说,跟其余七家无法相比,这座豪宅格局景色虽然不俗,却没有什么华丽的饰物,只在各处挂上姚老爷父子们书法画作,各处院落的花墙之上,都是姚老爷的学生们画的各种画作 ,再摆上各色的绿植花卉。那些实在空旷之地会放置上几口水缸,缸中养上荷花,如此一来偌大的院落倒也不显得冷清萧瑟,另有一番雅致。
姚老爷虽然身上有官职,不过是个散官,在老家有一点祖产田地,所得有限,姚家的生活还得靠所授弟子们供奉才能得到维持。姚老爷最初是不肯接受这所宅子,但听得这宅内有一所二层高的藏书楼,内有无数珍贵书籍,便半推半就地带领家眷们住进来。姚老爷这十几年最大的乐趣,便是无论寒暑在这藏书楼内饮茶读书,与志趣相投的人谈天论道,品评后生晚辈文章,指挥学子们抄写书籍。
这处院落在保康巷的最东侧。是这条巷子里最小的一所宅子。但是姚家人丁不算兴旺,下一代又都是女孩子。除了本家人居住,还有一些丫头、仆妇、小厮、老仆等杂役二、三十位伺候主子的仆人。那些丫头、小厮们都是姚家佃户的子女,有些佃户人家,人口众多,生下的孩子大多养得艰难,姚家便在这些人家中挑选一些伶俐的丫头,小子们来家里做些活计,做了几年仆从,学些规矩,等年纪大了,便给他们一些银钱,回家各自嫁娶,总是好过卖儿卖女到他乡,骨肉分离。这几十口人住在这宅子中,倒也不算拥挤。
姚家热热闹闹的筹备寿筵,徐娘子可是安安稳稳地坐着月子。虽然在妙峰庵中失去一子,可是好在身边还有一个儿子,看着皱皱红红的婴孩每天都在长大,身上脸上的胎脂逐渐干枯褪去,渐渐地变成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姚经与徐娘子的伤痛逐渐在愈合。
在姚老爷寿诞前三天,徐娘子娘家父母哥嫂来家里给姚老爷贺寿了。徐家与姚家三代情谊,如今成了儿女亲家,徐家的女儿又给姚家添了长孙,到了姚家自是被隆重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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