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一转眼，李伟、张志辉他们来广州打工又有几个月了，田军在一家搬运公司找到了工作，虽说干活辛苦，但工资比较高，每月除去生活费还能净挣六百块。张向前这小子来广州才几个月就换了三家工厂，认识了几个哥们，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张向前的下落。
张志辉吃过晚饭后，总喜欢在街上走走，这已成了习惯，以前，李小玲也和他一同出来散散步，不过近一个月来，李小玲再没和他一同出来散步了，因为李小玲现在没在玩具厂上班了，她被同事的姑妈介绍到一家大宾馆当服务员，听说每月工资有八百，还有小费，她同事张飞燕也和她在一起当服务员。
张志辉一个人走在这熟悉的街上，心里感觉孤单单的，他在小摊前买了一小包瓜子，漫不经心地嗑着，以前李小玲和他一起散步时，也是经常买瓜子嗑，他们散步要经过一条摆夜宵摊的小街，再到一个小广场坐坐，广场每晚都有许多人，有的跳舞、有的唱歌、有的舞剑，还有边拍手掌边步行的，要是在乡下，别人会说这里都是一些疯子。当然，张志辉和李小玲不会这样认为，他们知道这是城里人工作了一天后最好的休闲，有时他俩情不自禁的学着伸伸手脚，但却永远也不敢像城里人这般疯狂的摆动。张志辉很喜欢这个广场，因为在这里不要花钱，也没有高贵和贫贱之分。
最令张志辉感到尴尬的是经过那条夜宵摊街。去年，张志辉生日时，请了几位朋友吃了一顿宵夜，年青人都有一颗虚荣、爱面子的心，张志辉想，既然请朋友们吃，就不能吃得太寒酸，他点了鸡腿、鸭脖子、猪脚、狗肉、龙虾等六七道菜，他估计可能要花七八十块钱，可没想到算帐时却要二百三十块钱，他吓呆了，这一下可吃了他半个月的工资，他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跟朋友们借了一百块钱才付清帐。事后，李小玲说了张志辉一顿，她说张志辉不自量，爱面子，爱摆阔，挣不到大钱还想当阔爷。张志辉本来也有点后悔，李小玲这么一说，使他心里更难受，无地自容，但他知道李小玲也是为他好，李小玲从小家里就很穷，买什么东西都舍不得花钱，她见张志辉每月才挣四五百块钱，这吃一顿就是半个月的工资，虽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但他还是替张志辉觉得可惜。李小玲虽是为了张志辉好，但她的语气说得太重了一点，伤了张志辉的自尊心。自那以后，张志辉再也没敢想吃夜宵的事了。
张志辉一个人漫步在街上，他心里很想念李小玲，李小玲去了一个多月，仅只打过一次电话给他，而且还没告诉他所在的地址，张志辉一直认为，李小玲心里也应该有他，要不然李小玲为什么常常不肯自己乱花钱呢？但每当张志辉想向李小玲表明自己的心时，李小玲却尽量拉开话题，避得远远的。
一个多月没看到李小玲，张志辉心里慌得很，他好象感觉到李小玲离自己已越来越远，望着夜宵摊前围着的一大群人油光满面的吃着宵夜，张志辉感到很自卑，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挣到大钱，再仪表堂堂，毫无顾忌的请李小玲开心的吃一顿宵夜。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从张志辉身边经过，他却视若不见，李小玲现在没在身边，他感孤单单、空荡荡的，抬头望着天边那一轮皎洁的月亮，不由得又想起了家乡，家乡的亲人朋友现在可好，都在忙些什么呢？
三十
随着社会经济不断的发展，农村也一天比一天富裕，农民的生活水平也越来越高，一九九四年端午前，张家湾村又盖起了两栋新楼房，这两栋新楼房比田雄风家那栋房子还气派，上塘组新添了两辆摩托车，三台新彩电，令那些骑自行车、看黑白电视的人不得不眼红。
刘锋饲养的鸡、猪、鱼生长得非常快，在农历四月底，他饲养的第一批猪和鸡都已出售，刘锋细算了一下，除去成本赚得纯利四千多块钱，才四个月的时间就赚得四千多块钱，这是刘锋第一次赚大钱，以前他在外打工一年都赚不到四千块钱，望着自己辛苦努力取得的成果，刘锋喜出望外，他想，只要自己不断努力，不断发展，用不了几年就能赶上别人。
近两年，张家湾村刘民生算是个大红人，他在县城开了一家五金建材店，还请了六个伙计帮忙上门跟客户安装铝合金门窗，搞房屋装修，既赚材料钱，又赚工钱，生意特别红火。张家湾村今年新建的两栋新楼房，有一栋就是他建的，摩托和彩电他在去年就买齐了，本来妻子也跟着去县城站铺面的，可儿子还在读初中，再说建一栋这么大的房子，怎不能每天锁着门空着，妻子张青叶也是个知道享福的人，田和菜地全包给别人去耕种，自己除了做三顿饭、洗衣服外，就到处找人打麻将，村里有好几个妇女都被她拉下水，不但不想做事，还上了麻将瘾，村里有许多男同志都对张青叶有意见。
三十二
刘民生的邻居王志坚是个十分勤快的人。刘民生家的田就是他承包的，他还承包了一块水面十来亩的鱼塘，栽了两亩地的菜，以前老婆杨杏每天也割鱼草、锄菜地，好勤快的，就是在张青叶的影响下染上了麻将瘾，不想干活。
有一次，王志坚从县城卖菜回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他见割鱼草的刀子还放在原地方，知道老婆又打麻将去了，顿时怒不可遏，跑到刘民生家不由分说把老婆拖出门就打，刘民生那天正好在家，他和妻子张青叶赶忙去拉住王志坚，周围的邻居听到吵闹都也跑过来看究竟。农村一般夫妻打架，都喜欢说男的不是，特别是有些泼辣的女人更是喜欢不分青红皂白的说男人，在她们眼里，不管是天大的事，男人打女人就是不行。杨杏见周围的女人都为她撑腰，哭得更厉害，骂得也更厉害，诉说着跟着王志坚这个没肝没肺的东西吃了多少苦，王志坚是个粗人，打了老婆几下，气也消了，见这么多女人帮着老婆说自己的不是，心里很不服气，他想，为什么不站出来几个男人也帮他说说理。刘民生没说什么，只是把王志坚往回推，说：“算了，算了，夫妻之间能马虎就马虎，快回去干活。”王志坚以为刘民生是站在他一边的，就恳求着向刘民生说：“民生老兄，请你以后也管管你老婆，要她以后别约我老婆打麻将，我家不比你家，事多。”刘民生听了带着怒火望了张青叶一眼，没想到王志坚这话可惹恼了张青叶这个马王蜂，她气冲冲的指着王志坚骂：“你老婆打麻将怪我，我打麻将，我男人怪谁，你算什么东西，娶了老婆，养老婆不活，每天要老婆干这干那，你老婆又不是你买回来的一头牛，养老婆不活的男人算什么男人，张青叶这样大骂王志坚，有一种目的是想抬高讨好自己的丈夫，怕丈夫骂自己，刘民生听张青叶这样一骂，也找不到合理的话再去说妻子，王志坚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杨杏哭得更加厉害。一些女人大一声小一声议论指责王志坚的粗暴行为，学着张青叶的那句话说，养老婆不活的男人算什么男人。有些女人的男人就站在身边，这些女人好象是在维护自己的权利和尊严一样，故意大声说给自己的丈夫听，男人们听了，很反感，想发火，想骂妻子为什么不去变一头猪，只有猪就不要干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但没有一个男人有胆量和勇气敢说出心中的话，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自己这么一说，妻子就会和自己吵架，就会有许多泼妇帮着用难听的语言来攻击自己。男人们真傻，女人知道帮女人，为什么男人就不知道出面帮男人说说理呢？现在的社会真是有点阴盛阳衰。
三十三
自从王志坚和老婆打架以后，村里打麻将的人越来越多，女人打麻将发展更快，有些人还这样认为，懂得打麻将的人是聪明光荣的人，不懂打麻将的人是愚蠢可笑的人，他们以打牌为荣，不打牌为辱。还有个真实的笑话是，跃进村一个小伙子到张家湾村一个姑娘家相亲，吃过午饭，姑娘家的父母亲热情的招呼新女婿来玩麻将，可小伙子因为长年在外打工，很少在家打麻将，所以对打麻将不精通，姑娘家对小伙子其他方面都很满意，就是因为小伙子不精通玩麻将，姑娘一家人都认为小伙子智商可能有点问题，把小伙子给吹了。有些勤快顾家的男人想管管妻子，可话还没说两句就被妻子顶住了。你看现在村里有几个女人不打麻将，就只有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养老婆不活，老婆打几次麻将都要罗里罗嗦。
当然也还是有勤快、不打麻将、不跟时代走的女人，她们也看不惯这些天天打麻将专门欺负老实丈夫的女人，有时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劝他们不要天天打麻将，要替丈夫和孩子想想，可那些打麻将的女人却反过来说，多管闲事，你这样勤快，是不是家里条件比别人的都好，有本事也建一栋刘民生家那样大的房子，像张青叶一样穿金戴银，每次都要把那些好心勤劳的女人说得哑口无言。九四年，麻将风就像瘟疫一样在张家湾村以及红星乡和其它地方迅速流行。
三十四
端午节过后没几天，连日的大雨使湘江河涨了一次近百年罕见的大洪水，洪水沿河冲垮了不少的河堤，淹没了大量的庄稼，地势较低的房屋也被淹没，红星乡有十多个村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水灾，张家湾村有一半多庄稼被淹没，房屋也冲垮二十多栋，大部分的鱼塘都被洪水淹没，刘锋和王志坚的鱼塘都被无情的洪水所淹没。
刘锋前些日子出完第一批猪和鸡，赚了四千多块钱，还没从高兴的心情中苏醒过来，没想到一场大洪水淹没了他的鱼塘和水稻，把一塘鱼全给带走了，给他造成了四五千块钱的经济损失，两亩田的水稻也将面临颗粒无收，刘锋站在洪水边，望着这无情浩荡的洪水，望着苏红家那一方，心情十分沉重。
苏红在家急得团团转，她很清楚刘锋承包的鱼塘和水稻全被洪水淹没了，但又不能马上去刘锋家看，因为去刘锋家的路也被水淹没了，几天的时间里，刘锋和苏红真有点象牛郎织女隔河相望一样。
洪水淹没了整整一个星期才退去，被洪水淹没过的路面还有一层厚厚的淤泥，村民们也顾不上这些了，互相奔走着，看望亲人好友是否受到很大的损失，得知亲人们都还平安，心里才会踏实。
三十五
洪水退后，王志坚拿着鱼网在自家鱼塘里到处撒，他想看看鱼塘里还有没有鱼，可撒了大半天，却连条鱼影都没撒到，王志坚心里隐隐作痛，他以为池塘里总会剩一些鱼，没想到一塘鱼都跑尽了，被洪水淹没过的菜和眼看到就要收割的水稻，被太阳一晒，变得萎缩、枯黄，王志坚的妻子杨杏又和他吵了一架，骂他不该承包田和鱼塘，受累不说，还要亏损七八千块钱，杨杏发誓说，今后每天打麻将再也不干活了，因为干了也是白干，不干还不会亏老本。
看着洪水带来的灾难，勤劳的王志坚也有点心灰意冷，儿子今年二十一了，读了两次高三都没考起大学。王志坚只有一个儿子，从小有点娇生惯养，先前挣的钱，全被儿子读书花光了，儿子不争气没考起大学，回家也不学好，抽烟、喝酒、赌博全学会了，在家呆了几个月和王志坚吵了一架，跑到广州又快一年了，没寄一分钱回家，妻子杨杏以前很勤劳的，近半年上了麻将瘾，不但不想做事，而且脾气也越来越大，动不动就骂他没出息。
这次妻子跟他吵架，他没动手打妻子，他感觉全身软绵绵的，连争吵的力气也没有，妻子见他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还真以为他理亏，越骂越起劲，王志坚麻木了，他听不清妻子骂什么，也不知道妻子什么时候停的嘴，只感觉妻子骂完没做晚饭就睡觉去了。王志坚流着泪静静的坐在堂屋里，他此时很想有一双温暖的手能扶他一把，让他重新站起来，可他却感觉到的是妻子在无情的踩他、踢他，好像他是个罪人，妻子要将他踢到地狱去一样。王志坚此时特别恨妻子和儿子，以前他又是多么的爱他们啊。他感觉很累，很累，好象数十年的劳累全集中到了这一刻，他想好好的睡一觉。
第二天早上，杨杏起床见王志坚躺在堂屋地上，还以为他是喝醉了酒，睡着了，用脚踢了两下，觉得冰硬的，吓得叫了起来，周围的邻居不知出了什么事，都跑过来看。陈树生用手轻轻地摸了一下王志坚的脸，那种冷冰冰的感觉使他吓得站了起来，往后连退了几步，“没救了，没救了，人都凉了。”陈树生惊慌的说道。王志坚的母亲大哭了两声，往后一倒，晕了过去，围观的邻居赶忙把她扶到床上。杨杏站在人群中也哭了起来，张青叶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说着安慰的话。王志坚的父亲王忠党听到消息，含着泪从外面赶进来，两个男人把他抱住，要他别进去看，怕他看后会受不了。“别拦我，别拦我，让我去看看我的儿子”。王忠党大声吼道。两个男人都没能拦住这个老头，王忠党挤到儿子身边，异常冷静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看了几分钟，突然大声的哭起来，“坚伢子啊，坚伢子，你怎么这样想不通呀，洪水淹没的又不是你一家人的田和鱼池，你走也得替你爹和娘想想啊！”王忠党说着突然发疯的用手使劲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四五个大男人好不容易才制住发疯的王忠党。张家湾上了年龄的人都知道，王忠党仅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十九岁那年，在湘江河里游泳被水淹死了，没想到大儿子四十几了，就为那洪水淹没了池塘和田土想不通。
刘锋从王志坚家里出来后，眼中含着泪，他的泪是对王志坚的同情，也包含着对苏红的感激，同样的不幸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刘锋得到的是女朋友苏红的安慰和鼓励，而可怜的王志坚却被相伴二十多年的妻子活活逼死。
只有三天的时间，王志坚就草草入土为安了，他的一生是老实勤劳的一生，他的死使本组许多人都流下了泪，村民茶余饭后又都议论起王志坚和杨杏。
大多数村民都知道这次要不是杨杏和王志坚连吵了几天，王志坚也不会这么想不通，但有些信迷信的老人却说，王志坚是被田雄风拖到阴间去了，这次湘江河涨洪水也是田雄风在作怪，还有少数老人把王志坚的死因算到了他父亲王忠党的头上，村民陈树林年轻时被王忠党一巴掌打掉了三颗牙，拖到大会上去斗，又被他打跛了一条腿，陈树林看到王忠党现在这样的下场，逢人就讲王忠党以前胡作非为的故事。
原来，王忠党在村里当了整整二十年的村委书记，王忠党在张家湾村当了二十年书记，也在张家湾村横行了二十年，他为人表面积极，忠于党和人民，心地却十分狭窄，在村里可以说是唯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被他迫害斗过的村民，他自己恐怕都说不清有多少，反正只要谁对他不满，不听他的，他就会想方设法找机会搞报复，村民们都怕他，有些村民还见风使舵巴结讨好他，成为他的帮凶和爪牙，王忠党有了这些帮凶和爪牙，更是有肆无恐，实实在在的一个土皇帝，村里有许多长得好的女人都遭到了他的迫害。
陈树林以前是地主，成份不好，经常被王忠党一伙人拖到台上斗，有一次晚上十点多钟，陈树林从姑妈家回来，路过田海波的家，那时，田海波在市钢铁厂当合同工，陈树林听到有人在调戏田海波的妻子，田海波的妻子死活不肯，一股正义感使这个挨斗把胆都斗小的陈树林一下变成了一个热血英雄，陈树林从门外找到一根木棍，冲进屋里对着那个男人就打，打了几棍才发现那个男的就是王忠党，陈树林见是王忠党自然也不敢再打，王忠党狠狠望了陈树林一眼就走了，那一眼带着杀气。
陈树林在家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星期，他几次想去跟王忠党磕头赔礼，但又被一股正气控制住了，自己并没做错什么、干嘛要向别人磕头赔礼。
陈树林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当他感觉全身好一些，想下床走一走时，却发现那条被王忠党用粗棍打过的腿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听使唤了。
陈树林成了跛子，那时他已有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家里的重担就全落到了妻子身上，那种苦是现代人无法去想象得到的，陈树林有许多次想找王忠党拼命，可当他看着这四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孩，看着受苦受累的妻子时，心中的这种念头就被打消了，他知道，自己找王忠党拼命是会连累家人的。
王志坚死后大约一个星期，村民们才看到王忠党在外面走动，有些村民见他可怜，主动和他打招呼，找他说话，可王忠党却没任何反应，只知一个人傻笑，笑着笑着就哭，没几天全村人都知道王忠党精神不正常了。
以后的日子，王忠党不管是坐在桥边，还是走在路上傻哭傻笑，再也没一个人去理会他和他说话了。村民们只是远远地望着他，深深的叹一口气，谁能想到，这个从五八年起，到七八年才下台，在村里称霸二十年的土皇帝，现在会落到这般下场。
陈树林现在四个儿女都长大成人了，第二个儿子还是个大学生，现在在银行上班，大儿子在市里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挺火红的，两个女儿家听说都在外面做生意，蛮会挣钱，苦了大半辈子的陈树林现在总算有了出头之日。近些日子，陈树林总是喜欢拄着二儿子送给他的那根雕龙刻凤的拐杖，东家走走，西家走走，说说王忠党过去胡作非为的一些事，村里又有些人开玩笑喊他陈地主，并说有一天又会要把他抓到大会上去斗，要是在过去别人喊他陈地主，说要斗他，他会吓得全身发抖，怕得象过街老鼠。可现在别人叫他陈地主，他却感到无比的高兴。因为他知道这是别人见他有钱，奉承他，恭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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