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为人形

天刚破晓,雾蒙蒙的天上还挂着一颗残星,路边的草上还有一颗颗晶莹的露珠,这时有人走来,就会发现,裤脚已经被打湿。山中的一座寺庙发出平稳又缓慢的三声钟响,将林中刚刚醒还在互相打招呼的鸟儿惊起一片,留下风被煽动的声音。

随着吱呀的推门声,寺中的知客行者开始走向大门,准备好为新一天的香客当引路人。就当他打开大门时,却发现门口有一个襁褓,一个孩童正躺在那里,也许是太饿了,竟是哭都发不出声音。知僧客将孩子抱起,走向主持所在大殿。此刻大家刚盥洗好,准备要上早课了。“方丈,门外捡到一个孩子。”知僧客走进大殿,语气平缓的说道。这也不奇怪,寺里大多数的和尚都是这么来的。有些人家或是家破或是有仇怨只留下这一个的,有意或者无意被送到寺门口又或是化缘途中捡回来的。主持接过那个孩子,把了把脉。“没有大碍,送典座那里去,先给他喝点米汤吧。早课后送回来,这孩子与佛无缘,先留在我身边学学佛法吧。”说完,把孩子又递给知僧客,便闭上了眼。知僧客带着孩子走后,主持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如此重的因果,老衲竟然看不出他的来历……

一晃时间就过去了,当初那个襁褓里嗓子都要哭哑的小婴儿,如今已经长成少年。在他的禅室门口,有一朵蒲公英(又名华花郎),少年从五岁起给它浇水,寒暑不歇,整整浇了七年。如今,终于长出了花苞,马上要开了。随着钟声响起,少年也醒了,他跳起来穿好僧袍去洗脸漱口,推开门,然后就像往常那样给门口的蒲公英浇水。这才发现,花苞已经将开未开了。他放好水瓢,跑去先做早课。做完早课便是过堂(也就是我们说的早饭的意思,吃饭也是一种修行,禅宗称之为过堂),终于等到主持和禅修安排完各种事宜,少年跑去丈室找主持。“方丈,我的华花郎要开了!”“无心,你长大了,可以随觉远他们去化缘了。”主持看着少年,目光中透露着少年还看不懂的光芒。“方丈,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啊?”无心有点激动,这么多年,他看到好多师兄们出门,甚至还有师弟们也可以出门化缘,只有他,方丈不让他去,也从来不让他喊师父;别的师兄弟们剃度以后都点了戒疤,只有他,方丈只给他剃度,却从不给他点戒疤;也只有他,一个人住一间禅室,而不是和师兄弟们一起住。“等你的花开了,就去吧。”主持说完又闭上眼开始禅定,无心只好悄悄的退出去。他回到自己的禅室门口,坐在台阶上看着那朵蒲公英,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朵和别的不一样,到他就是固执的认为,自己可以把它种好,果然,它开花了。“华花郎啊华花郎,方丈说,等你开花了,我就可以去外面化缘了,这样我就能看到书里所说的世界了。”无心所学的书,不止是佛门经文,主持还给他看风俗地志,医典文集。从一开始,主持就说过,无心不属于这里。终于晚课禅修时间过了,寺里的和尚们都睡着了。那颗蒲公英像是跟着月光转头一样开始绽放,然后花开的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小男孩儿,他的样子和无心很像,一样的长眉凤眼,一样的小光头。他塌进无心的房门,挨着他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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