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哥，还有多久才到啊？”马车内的少年忍不住探出头来，一脸悲催地看着身边两个左右护法，“这都快走了一旬了，怎么还不到啊！”
少年名叫秦榆，十一二岁的年纪，衣着华贵，但在这已经入秋的时节显得有些单薄。长时间的跋涉和手上的枷锁让其显得有些许狼狈，但即使是这般境地少年眼神依旧清澈灵动，仿佛手上的并不是枷锁，而是什么新鲜事物。
虽然枷锁并未影响少年心情，但漫长的路程还是让他有些烦躁，从昨日开始便一直在问路还有多长，终归是少年心性，并不知道此去很有可能就永远不能回头了。
“急什么，一路上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也不让你走路，赶着去投胎吗！”右边的衙役不耐烦地回答，或许是言语有些不当，被另一位撇了一眼，吓得他打了个寒颤，连忙闭口不言。
想他工作兢兢业业，没犯过什么错，不就是喝花酒的时候声音高了些，影响到了某位大人的雅兴，就得了这么一份苦差事，旁边还坐着个不知身份的狠人，路上遇到土匪，这人屁股都不挪一下，只是腰间利剑出鞘，就没有还站着的活人了，有时跑了一两个，他追入林中，不一会就面无表情地回来了，十足的高人做派。
秦榆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小人物，父亲是个木匠，有些手艺在身，母亲烧的一手好菜，能把普通的食物做的很美味，把秦榆养的很健康。
秦榆爱玩，经常跑去玩闹，认识了一群朋友，因其聪慧过人，还跟父亲学了些皮毛手艺，能做点木刀木剑，很快就成了一群孩子中的头头，闲时就带着一群小鬼到处玩闹，也不捣乱，甚至还会帮大人们搬搬东西，得些零碎小吃，日子过得很潇洒。
偏偏前几日院门前来了几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人锦衣华服，气势凌人。秦榆父母被叫出院子，秦榆好奇地爬上院墙漏出个脑袋，看着来人，却被父亲一眼瞪回，只得悻悻回到院子，耍起了他的木剑。
一刻钟后秦榆母亲红着眼睛走进来，父亲和领头那人在后头，一脸无奈和愤恨。
秦榆耍的正起劲，剑指院门，漏出不屑的神情，突然看到红着眼睛的母亲，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呆呆愣在原地。秦榆母亲快步走到秦榆身前，抱住了他，低声抽泣起来，秦榆也反应过来了，手从腰间环住，拍着母亲的背，说着不要哭不要哭，一如儿时。
“令公子天子聪颖，仪表堂堂，不愧是先生的儿子。”领头人说着，夸赞的话却是嚣张的语气，“那今日我便带他走了。”
听到这话的秦榆愣了下来，手上动作也停止了，在母亲的怀中不知所措。
被称为“先生”的男子叹了口气，来到妻儿身边，抱住了二人，他怀中的女子肩膀抖动幅度更大了。
“小鱼儿，你也长大了，该出去看看了，学学本事，最好再带个媳妇回来，让爹娘开心开心。”男子说着，自己的眼睛也红了起来，“他会带你去找最好的老师，但是可能会很苦，你愿意吗？”
秦榆回过神来，这是他第一次见父亲流泪，之前的父亲像山一般，总是站在他背后，什么事都不需要他自己去抗。秦榆依稀记得儿时家中还算富贵，住着很大的房子，家中有仆人伺候，父母穿的也是锦衣华服，骑着高头大马。但是他生了一场大病，失去意识，等他醒来后就来到了这里，父母变成了青衣素裙，房子也变成了个小院子，父亲成了个木匠，母亲也开始自己做饭。
但是父母依旧爱他，给予他保护，给予他安全感。
但现在秦榆明白了，父亲也有保护不了他的时候。秦榆很懂事，看到气势汹汹的来人和父母的眼眶，他知道自己不能永远站在父亲身后，家中的变故让秦榆很早懂事，他知道自己一定得离开。但他相信父亲不会伤害自己，母亲也不可能看着父亲把自己推入火堆，跟着他们走是真的去学本事。他知道这个苦字，可能包含了很多。但是，他愿意为了父母去吃下这份苦。
“当然愿意啦，小鱼儿早就想学本事啦，等小鱼儿回来，一定会带着一个和娘亲一样好看的媳妇回来！”秦榆在父母怀中仰起头，憋出了个笑脸，虽然眼角还有泪水，但还是装出很开心的样子。
母亲终于哭出了声，泪水如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小鱼儿，照顾好自己。”父亲摸着秦榆的头，喃喃道。
三人依偎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三人。良久，秦榆父亲放开怀中的两人，走向那一直冷眼旁观的华服男子，冷声道:“秦榆就交给你了，劳烦照看。”
“当然。”锦衣男子笑着说道。
秦榆仰头看着母亲，挤出一个笑脸，道:“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说完从母亲怀中挣出，母亲伸手想将秦榆拉回，他却摇摇头，来到父亲面前。
“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吧？”锦衣男子出言提醒，“大人还等着呢。”
父亲点点头，秦榆便来到锦衣男子身前，跟着他出去了。
院中秦榆父亲抱着任在哭泣的妻子，梳理着她的长发，低声安慰道:“他总要出去的，放心吧，咱们的小鱼儿会平安的。”
得不到妻子的回应，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久久无言。
……
锦衣男子将秦榆扶上马，自己也跟着骑了上去。
“回府！”院外等待的人见这位大人出来，高声道。
“我们要去哪？”秦榆忍不住问道。
“京城。”声音从身后传出，“不过你的身份可能不一样。”
“阶下囚吗？”秦榆心里想到，他实在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头，要说是父母之前的友人，那么院中的情形不应该是这样。既然想不通，秦榆索性不去想，既然说是去学本事，那么就安心学便是，他只想早日回来陪伴父母而已。但他没想到真的以阶下囚的身份被押往京城，只是待遇与阶下囚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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