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升的三尺高,活跃的吐出自己最大的热情,她将其付诸于人们身上,形成一个罩子,拢住了整个世界。
徐木冉拎着书包,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从校园里走出来,她举步维艰,可她还是要拖着身体提着书包困难的挪出来。
她没有家了,或者说是归处,家里人不欢迎她,去别的地方也会令人担心,学校里呆不住了,她也在受不了毒打,只能跟老师请了最后的假,可是她又能去哪呢?
这似乎成了目前的一个世纪难题,是在当下死活解不出来的。
其实,这或许在未来看来就只是一点点不算事儿的事儿,可在此刻,却将她困住了,如一个囚笼,笼住了她的整个世界,使她动弹不得无力前行。
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路和将人罩住了的烈日,后面是不明来意的风和危险未知的深渊,徐木冉就这样被夹在中间裹挟前行,看不见前头的路了,她后面也没有人了,身边擦肩而过的她不认识,真正她认识的也擦肩而过。
她固步自封,也没有勇气走下去,她在此处无声哭泣,堕落是轻松的结局,她想从栏前一跃而下,也想倒地大声哭泣,可周围冰冷的目光同样使她不敢,那些人无声的碎念,同样使她害怕。
她多希望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可是偏偏她走的是一条铺着地砖的路。
她站在不知哪个房子的屋脊上,拨通了自杀干预热线,她本以为会得到的是帮助和安慰,后来才发现是自己的想象,往她前面排着的有八个人。
她打了五六遍,还是有八个人,她想骂人,可有碍于那些并不认识的人,会看着她的情面,不敢骂出来,她想要干脆就坐在这儿坐一下午得了,可又不敢不注意周围异样的目光。
她想找个人说说话,最终找到的却还是自己,她真的没有希望了,或者干脆说真的绝望了,她不怕在黑夜里行走,也不怕在迷茫中寻找方向,她只怕看不清眼前的路了,仅此而已。
一点点雾就能让她止步不前,甚至于后退,她觉得自己胆小,又觉得自己在心里大概是个很勇敢的人,可这个勇敢的人,却只敢在心里骂自己,她究竟该有多懦弱呢。
她走在火车的轨道上,那是一条早已经停用了的废弃轨道,早已被柏油填平,成为了一条崎岖的马路,无数行人在上面留下自己微不足道的足迹,同样也有不少是她的。
她觉得自己不敢站在这儿,也不该站在这,她觉得自己很想干脆一走了之,又觉得自己很不敢一走了之。
她怕疼,她怕苦,也怕人间疾苦,天灾人祸,人心险恶。
她就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可她觉得自己又是一个平凡不了的人。
最后绕了好几圈,她依旧绕回了暗巷,那些小混混已经不在了,可她却仍旧闻到了烟味,不是未散的,而是很浓的,刚抽完的,她一抬眸,看见了一个背影。
身高很高,头发短短的,却还没有到寸头的长度,一身脏兮兮的校服,穿在身上却并不显得乱,反而有种厌世风,手上捏着一根烟,嘴里还得吐烟圈。
一看到那个背影就知道是昨天那个小混混,或者说是那个她不知道名字的人,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你…好?”她怯生生的叫了一下那个人。
那人嘴里叼着烟,回头看她。
见是她勾了勾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说:“怎么还敢走这?”
“必经之路,…没办法,…昨天谢谢你,你还好吗?”
“好得很,用不着你谢,我自己的想法。”他吐了口烟,接声道:“像你这种,一看就是天天招人打的,反侦查能力还挺强,怎么没学会打架?”
说罢,彻底把头转过来,他的眉眼也终于暴露在了视线中。
一双瑞凤眼 ,单眼皮,分外清冷,也十分有锐气。
眉骨高挑,生得一双剑眉,更将这三分锐气加至五分。
鼻梁确实生得高,颧骨也是高,是薄唇,只是脸上带着些伤疤,鼻梁上就有一道,好像看着刚结痂的样子,鼻梁上有一颗小痣,这人面上加了三分烟火气。
他叼着烟条的挑眉,等着徐木冉的回答,而她却看愣了神,半天没接上话。
好不容易回过神,“也没有天天,…我不会打架。”
“怎么隔一句说一句?说话这么断断续续,结巴?胆儿这么小,也难怪只打你一个人。”他摆出一副欠抽样。
“不是,就是不敢,你挺凶的。”徐木冉一脸委委屈屈。
“你怕我?”他有些疑惑。
“怕你打我。”
“噗嗤,哈哈呵呵,就因为这个?”那人又问道。
“嗯。”徐木冉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可以帮你,就当是还上次的。”言归正传,徐木冉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我,这条街上好少有人不认识的,老子叫舒放 ,记住了,听见没?”舒放将烟屁股摁灭在一边儿的墙上,墙上全是各种乱涂乱画的涂鸦,倒也不显得凌乱,反而很有艺术感。
“嗯,知道了。”她的声音依旧不高,因为有些怕打着颤。
“没什么要你帮的,不过我倒是知道你,你叫徐木冉,对吗?”舒放抿了抿嘴,问道。
她答道:“是我”。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相互绞缠。
“年级前50的好学生,却被全年级孤立,还被人在校外打,老师也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体质?受虐吗?还是惨?很难有人不知道你。”舒放挑起眉,讥诮的一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声音更小了,也更颤了。
“那你怎么不上学?好学生。”
这个称呼似乎让她有些害怕,身体都抖了两抖,才慢吞吞的答到:“不敢去,也没有办法再去,我不知道去哪了,真的不知道。”
有什么东西似乎绷不住了,她蹲在那儿,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摔了出去,落在了脸上,落在了手上,落在了地上,似乎眼泪爬满了每一个角落,因为她的眼里只能看到眼泪。
“别哭啊,徐木冉,你怎么这么爱哭?”他一脚踹在了徐木冉的膝盖上,似乎是想制止她哭,可是这个动作似乎不太管用。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嗯不知道。”她的声音里满是哭腔,带着哽咽,整个人似乎快蹲不住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丝毫不顾忌,地上恶心的灰尘和不知哪来的污水。
“没地去就来我家吧,我家没人,好学生就该好好复习,被人打,你也不知道告诉老师和家长,真是个窝囊玩意儿。”
舒放一边吐槽,一边将手放到了徐木冉的头上,对她进行着他理解中的安慰。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谢谢你,真的谢谢。”那声音中的哽咽和哭腔,似乎在消退,也似乎是在忍耐。
她拎起书包,跟上了舒放的脚步,随着他向暗巷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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