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人与妖,盛世与迂腐

被八条铁链束缚的大陆被人为划分成六大领域:人类主要栖居在北墓、南圻、西域、东墉,以及大陆中心,由开荒老祖轩辕氏开创的统领人类四方天地的中枢——川溪阁,这片大陆便以其命名。但也仅限于被人族占领的四大领域,其余的陆地,海洋,天空都被人族所憎恶的野兽所割据,人类把它们称之为“妖”,把这些板块统称为蛮荒。

但无论川溪阁如何统领,只要是繁华的街道就有阴暗之处,有在淤泥中绽放的花朵,就会有在暗夜里翩翩起舞的蝙蝠,花终会凋零,蝙蝠终会老死,迂腐的盛世总会被推翻,照亮黑暗的曙光也将落寞,但始终昼夜交替。

在东墉的泰山悬崖边上坐落着一坐名为忆梦的茶亭,一座拥有绝世风景但却因为位居邪山而被忘却的忆梦亭,茶亭不大,但从茶桌上布满的灰尘不难看成已久日无人问津了。

“都仅是南柯一梦,使人惊醒的也仅有这非人间的惨态。”一身着白衣,手持酒葫的男子只身坐在忆梦亭,他面色红润,不时往肚子里灌酒,眼睛始终盯着亭外的夕阳,“哈!我终于也看到我们相遇时,你曾讥笑的晚霞了。”

男子玉树临风,气宇轩昂,长发白衣随风飘扬,酒水沾湿了衣领也不为所动,他含泪苦笑着,空中掠过的云雀,其长鸣也显得凄凉。

方竹将饮尽的酒葫抛下悬崖,缺少酒精的麻痹,一股不可遏制的伤感油然而生,他捂着眼睛试图掩饰泪痕,即使只身一人。

嘴里咒骂着,心里自嘲着,敲打地面的手也似乎只是在无能狂怒。他哭的却很小声,即使是一缕清风,也不愿让它得知自己此刻的懦弱。

呼哧耳畔的疾风尽显凄冷,他虽感到惆怅,笑容却十分坦荡,“哈哈哈,已是将死之人,应无牵念,脑中却浮现你的笑颜。众神啊!掌管命运的北斗!可否折去我这生的寿命,换来世让我们换一种方式相遇,但请不要再次玩弄凡人贫贱的命运。”

“终于——终于——能够触及这——沉重的自由。”看透腐败的男子躺在花海中,躺在浸溺于淋漓鲜血的花海,悬浮空中的手臂妄图触摸月亮,“只是——好想——再一次——再一次——与你拥抱。”

泪掺杂着鲜血流露,芬芳馥郁的花香也被掩盖。

穿越时空的微风随意翻阅着茶桌上的书籍,扉页上用鲜红的笔墨写着“死后文”。

草草翻阅,纸张早已泛黄,污染,缺页少角,变得褶皱。虽字迹工整,但大半也被污渍沾染,或浸水变得模糊不清。

末页还有劣质笔墨的水痕,微风无心翻阅,顺着亭梁来到石栏边,忽然惊起,夹杂着几丝细发掠过石栏边东方苏的脸颊,消失在悬崖边上。

东方苏依着石栏坐在悬崖边,时而抬头望着晚霞,时而低头沉思,她眼神空洞暗淡,看不出有何思绪看不清有何情感。

“讨厌你的优柔寡断,明明近在咫尺了。”她小声嘀咕道。

“姑娘,在下方竹,觉得姑娘在这忆梦亭内可品茶吟诗,可以举头赏景,但万不可站在石栏外低头沉思。”忽然传来的声音,使东方苏吓得一颤 ,随后紧紧抱住自己不做答复。

方竹见东方苏没有过多的反应便纵身一跃,跳到离东方苏约两米的石柱上。

“姑娘无需害怕,在下并非泰山中的孤魂野鬼,在下仅是路过的村夫而已。”方竹身着一身白衣,双手背后,目视远方,苦笑道。

方竹借着月光随意打量了一下东方苏,只能看见她此时蓬头垢面,长发遮住了侧脸,但隐约还是可以看见她苍白的脸颊以及手腕的血痕。

“姑娘,抬头看看吧,此刻的晚霞不好过脚下的山崖?”

夕阳熏红浮云,云鹤掠过天际,清风拂过脸颊,晚霞尽收眼底。

看到此番此景,东方苏咧嘴笑了,她用手捂着脸透过指缝看着晚霞,渐渐的,她笑出来声,只是笑得有些许病态。

虽说是笑,但她几乎是扯着嘶哑的喉咙嘶吼着,眼睛再也没有聚焦到某处,随后她仰着头,用手臂遮着双眼伴随着的是阵阵断断续续的干咳。

“姑娘,天稍凉了,在下见姑娘衣衫单薄,不如下山去茶馆暖暖身子,今晚之事,明天……”方竹见情况不对,上前问道。

“你不必故作镇静的安慰我,不会有人会绕路途经东墉边境的泰山的,虽说不是孤魂野鬼,但也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山野村夫。”东方苏开口打断了方竹的话,但声音很沙哑,还掺杂着咳嗽,“我活不了几日了,无论你是人是妖,无论你出于那种目的,都无所谓了。”

东方苏依着石柱强站起来,伴随着喉咙的一丝血腥,原本苍白的手掌沾染的血迹正一滴一滴的下坠。

方竹见到血一下跳到东方苏旁边,拿过她的手道∶“我虽不才,但也学过几年医术,我老师也在不远处,他医术高明,就算我医不好姑娘,他老人家也一定有办法,我这就……”

没等方竹说完东方苏就用力甩掉他搭在自己脉搏上的手,“没用的,呵,劳你费心了,你走吧,泰山……”

剧烈的干咳打断了东方苏的话,鲜血渐渐布满双手,慢慢染红破旧的衣衫。

渐渐的两眼开始变得昏花,身子也变得乏力,片刻后,身子的浮空感让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下坠」,此前缠绕在脑中混乱的思绪都被放空,她在空中翻过身子望着一脸震惊的方竹,她内心没有感到解脱,而满是对死亡的恐惧,此时充斥着她大脑的仅仅是「救我」。

下一秒,方竹站在剑上双手抱着东方苏,她动了动嘴唇但却无法发出声,她也仅看见方竹动了动嘴唇却无法听清,她眼睛欲合欲闭明明看似早已身心憔悴但缺伸手摸了摸方竹的脸颊,她眼角明暗交杂,这是她几年来第一次对生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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