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鼠年，4月4日
程楚低着眸，犹若行尸走肉般的在路边走着，粉色的卫衣帽盖在头上，耳膜里是耳机不断传来的熟悉歌曲，落日的余晖搭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丝暖意，只把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程楚转头看向身侧一边。
原来她已经走到了一个路口，一辆黑色的宾利车正向她驶来。黑色宾利应该是想转弯进右边那条路，毕竟附近能开这种车的人，也只有住在那条路通向的半山富人小区。
“呲”，“砰”，刺耳的刹车声里夹杂着一个闷声，虽然开车的人很快反应，踩了刹车，但她还是被撞到了，好在冲力不大，只是被撞出了两三步，倒到了地上。
脑袋有些昏沉，一阵耳鸣后，程楚意识逐渐清醒，身体传来痛感。
这一切，也就发生在一两分钟间。
程楚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流血，只是衣服脏了。
四下打量，在身后几步外，找到了她滚落的白色耳机，仔细看了看，似乎没什么损坏，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擦了擦，再又重新戴上，听到音乐传出，她的一颗心，奇怪的放下了大半。
宾利车上，沈曳也反应过来，打开车门，快步走到了程楚跟前，表现得镇静，眼中却还是有些许的不知所措，目光在程楚的身上扫了又扫。
确认道，“你没事吧？”，
程楚戴着耳机并没听到他说话，只是近前有个身影，所以就摘下了耳机。
抬头朝他看去，程楚看着他，呼气间捎带一愣，从自己那贫瘠的词汇里，挑出两个字，好看。
也是瞬时，程楚便回了神。
这会儿，她才发现，因为之前刺耳的刹车声，以她们两人为中心，四周已经围了不少的吃瓜群众。
无非是一些隔岸观火的话题，比如：
‘哎呦！出车祸了’，‘小姑娘走路不看路，玩手机，被车撞了吧，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看这车不错，不会是被碰瓷了吧’，‘小姑娘运气真好，这都没事...’之类，等等。
此刻，程楚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熊猫，供一群人在旁边评论观看。眸子轻轻扫过人群，只觉心中烦躁。
“你，真的没事？”，见她转身要走，沈曳再次出声问道。
程楚没回头，或是因为烦躁，连带着说话也淡漠了些，回了句，“没事。”，就走了。
沈曳看着程楚戴上帽子，往外走的身影，想起方才对上的那双眼睛，心中有那么一刹那的怪异情绪闪过，那女孩好像一只疲惫带伤的刺猬，蜷缩着自己不想让任何人窥探、触碰，殊不知她这个样子，在人堆里，有多特别和显眼。
见程楚走了，想是没热闹可看了，围观的人一哄而散。
沈曳放在车里的手机也在这时响起，接听到一半，他便匆忙驾着车，离开了路口。
天空慢慢变得暗淡，‘滴答，滴答，滴答’，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水滑过，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马路上的车依旧有序的呼啸着驶过。
程楚垂着眼眸，伴着雨水走到了南苑小区，通过不大不宽的地下停车库，坐上贴满大大小小广告的电梯。
几年前，房地产开发，资本大笔轻轻一划，买下了她们那，一大片区域，拆迁了很多很多，程楚家也是其中一户，修了几处安置房。她们村的、其他村的，大部分人，包括她们，搬进的是这个小区，小区不大，只有八栋。
程楚走出电梯，拿出钥匙，开门换鞋，习惯扫了一眼她那坐在沙发边，吃着橘子看电视只有血缘关系的妈，什么也没说，去自己房间，随便找了两件盥洗衣服，然后进了卫生间。
花洒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什么时候卸掉的也忘了，一直没买，剩下一节软管，‘哗哗哗’，桶里水声不断。
没过多久，尖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蜀地方言中带着十足的怒气和责怪，“你要放好多水哦！那个水不要钱嘛！使劲用……”
程楚洗头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关掉水，没过半分钟，门外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还没听到嘛！还在放，给老子关了！”，接着卫生间门把手传来转动的声响，不过因为程楚事先反锁了门，并没有被打开。
门外的人似乎是被刺激到了，声音变得更大，“还给我把门锁了，你！”
程楚挣扎面带痛苦的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吼道：“我洗澡！”
“洗澡？你昨天还是前天才洗了澡，你今天又洗，有好脏嘛！窗台地下不抹，假爱干净，老子跟你关呐！”
程楚根本不想理门外那个声音，可水流声却突然断了，程楚试着晃动水龙头，热水冷水都没有了。程楚就蹲在水龙头前，看着桶里的水，完全控制不住眼角。
好一会儿，程楚才堪堪止住了这场无声的哭泣。
关掉不再出水的花洒，用放出的半桶水简单冲洗了一下。
穿好衣服，还好，还好还剩一点，程楚斜斜裂开嘴角，看着镜子里映照出的人，猩红的双眼显得目光更加凉薄，陌生又熟悉。
一个又一个的欲望种子，在程楚的脑子里，生根，发芽，又衰败，前赴后继。
最后，程楚扶额揉了揉双眼，披散着短发，垂头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这时，方才在外面叫嚣的人，已经回到她的卧室躺下了。
程楚简单吹了几下头发，走到桌前看着所剩无几的饭菜，沉默，程楚沉默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正要关门，熟悉的喊声便从旁边传了出来，“吃了把碗洗了，灶台要抹干净啊！又不弄干净嘛。”
程楚抬头，正好看见对面房间里，灯光照耀下，他同母异父的弟弟，陈梓阳脸上还有肢体动作中，毫不掩饰的得意。
快速洗完堆了一天，满满一水槽的碗，程楚终于躺到了床上，借着窗外投进来的光亮，看着房顶发呆，脑袋越来越沉。
第二天程楚醒来，是被客厅里高分贝的电视声吵醒的，拿起枕边的手机，七点，程楚无奈从床上起来，打开房门说道：“开小声点！”
客厅那边却没什么动静，程楚只感觉被吵得头疼，又大声喊了一遍，这次稍稍有了一些效果，正要关门，陈梓阳稚嫩的声音响起，“妈妈喊你把衣服洗了晾起，还有把地下拖干净。”
程楚垂着眼眸，心下嘲讽道，每次都这样，真是没有一点新意。关上门，倒头，继续睡觉。
下午，程楚弄好一切，背起背包，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看着车窗外不断路过的景色，头也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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