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逃荒

到五九年末,我的父亲饿的不能下床了。我的弟弟在门前坐着,走过来几个人说:“老末,你这孩子咋这么黑呢?”弟弟说:“我吃坏红薯干吃的嘞。”又走来几个人说:“老末,你这孩子咋这么黑呢?”弟弟说:“我烤火烤的嘞。”

十一月份,父亲对母亲说:“小红她娘,你领着孩子们去逃个命吧,我现在走不了路了,那路上草都没了,像荒地一样,在这里是没出路了。”那时村里每天都有饿死的人,只要家里有一节烂皮绳都要拿剪刀剪成一段一段的泡水吃,这样的日子谁不想逃了活命? 村里凡是有关系的,全都逃到了外地。

我有个表姐在县上当主任,我大娘有个女儿在邻省。大娘让母亲去找表姐开六个人的介绍信,那时没有介绍信不让坐车。

那天母亲把介绍信拿回来了,第二天母亲和大娘就要走了,父亲说:“小红她娘,我要求你一件事情,你把这两个孩子领出去,再苦再难也得叫咱这两个孩子上学。我多么想看着孩子们读书啊!你就是要饭也得叫孩子们上学呀!我现在也走不动路了,你领着孩子去逃命吧!”我那年八岁,弟弟五岁,我记得在老家的时候,母亲叫刘小敏,父亲叫朱小文。 

五九年十一月的一天,天都快黑下来了,空中还飘着雪花,母亲和大娘带着我们四个孩子离开了家。我们几个孩子听说要去坐火车开心不已,完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娘和母亲却在发愁,母亲说:“现在坐车不发愁了,咱到那里不知道什么样子?”大娘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们走到半夜,路上看见了三匹马,前面走着一匹大马,后面跟着两匹小马。大娘跟母亲说:“他婶子,咱遇见三个马真是个好兆头!”我们继续往前走,看到路边有两间茅草房子,里面有一个50多岁的大妈在那里卖牛肉汤,一毛五一碗,我们买了几碗吃完就走了。大娘跟母亲说:“咱走路碰见马是个好兆头,还有神仙给咱一人一碗饭,这是我们更好的开始。”事情过去很长时间后,母亲还经常会提及:“咱那天晚上吃的那个牛肉汤,是神仙给我们每人一碗的。”现在想来那牛肉汤真香,当时好多人都饿死了,哪还有卖牛肉汤的? 

我们花了三天的时间才从家到了邻省县城我们大姐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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