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很专业的医学术语去解释一个人的昏迷,
昏迷就是各种病因导致的高级神经中枢结构与功能活动,处于严重而广泛抑制状态的病理过程,是最严重的意识障碍。
文明时代的医学研究中,有一部分研究者认为,非颅脑性损伤导致的浅层昏迷,是人体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
林秋雨现在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强效的辐射治疗药剂里,同样添加了镇静的药剂,这种昂贵到让人吸气的治疗药剂,保证了林秋雨在昏迷中,得以逃开死神冰泠的注视。
林惊蛰皴黑的小手抠紧草床,默默的无声的哭泣,叶谷雨支楞着上半身,傻愣愣的盯着草床上的林秋雨,叶清明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神情自然的俯下身,伸手抹掉林秋雨额头上的细汗,看着林秋雨赤裸的胸膛上,大块的紫色皮肤正在慢慢的变淡。
聚集地的女人们,到了可以生育的年龄时,就要活的像是冰原上那些黑绿的苔藓,坚强,是能沐浴阳光的唯一希望。
叶清明揉了揉林惊蛰的头顶后,用力的擦掉了她小脸上的眼泪,随后扭头看了看叶谷雨,
“咱爹在家等着你。”
叶谷雨像是回了魂一样点点头,老老实实的钻出地窝,站在正午明亮的阳光下,他知道林秋雨会活过来,他裂开大嘴笑了笑,用力挠了挠自己有点痒的屁股。
轰走自己那个脸看着憨,心里却贼奸的弟弟,叶清明走到火塘边的土台,看着那个漆黑的箱子,用力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砰砰的心跳。
她在两年前,见过一个同样的漆黑箱子。
叶谷雨也在两年前,见过同样的一个漆黑箱子,他怕自己的大姐,就算有屁要放,都恨不得憋回到肚子里,可他不怕老爹,他想用这个秘密,从老爹那里,掏出两把焦香的豆粒。
叶丰收摩挲着手里那根枣红色的木棍,就像摩挲着一个大胖小子光滑的屁股,在荒芜,冰寒的荒原上,只有碳化的树木和黑绿的苔藓,没有人见过翠绿的树木,他手里摩挲的这根木棍,取自一棵枣树笔直的树枝。
一棵枣树。
多么遥远的记忆,多么让人向往的一片翠绿。
压下一颗年老的心脏,因为砰砰跳动而带来的不堪重负,叶丰收攥紧手里被摩挲了几十年的枣红色木棍,扬起手,一棍子敲在了叶谷雨的脑袋上。
“把你们去荒原鬼市的事再好好给我说一遍。”
“打我干啥啊?”叶谷雨往嘴里塞了一小把焦香的豆粒,咬的吱嘎作响中,才挠了挠被敲了一下的脑袋。
干净的土台上铺着一块干净的麻布,麻布上只剩下几粒焦黄的豆粒,趁着老爹垂着眼皮在那出神,叶谷雨已经往肚子里填了几把焦香的豆粒,嘴里豆粒的香味让人回味,他砸了咂嘴,耷拉着脑袋盯着麻布上剩下的几粒豆粒,有气无力的嘟囔了一句,
“不是都说过了吗?”
“说过了再给我说一遍。”叶丰收又一棍子敲在叶谷雨的脑袋上后,从身前的一个麻布袋子中,又掏出一大把焦黄的豆粒。
豆粒撒在麻布上的声音沙沙的悦耳动听,叶谷雨瞪圆了一双大眼,伸手就要去抓豆粒,却被那根该死的木棍抽中了手背,他撇了撇大嘴,只是捏起一颗豆粒扔进嘴里。
好歹有了一些精神头,叶谷雨粗着嗓子,把前前后后五天时间发生的一切又说了一遍,只是含糊的说了一下林秋雨受伤,一个字都没提那个漆黑的箱子。
“说完了?”叶丰收耷拉下眼皮,却紧了紧手里枣红色的木棍。
叶谷雨裂开大嘴笑了笑,向前探出身子,像是掏着树洞的黑熊,伸着“爪子”去够老爹身边那一小袋焦香的豆粒。
一下一下落在脑袋上的木棍,发出啪啪的脆响,却让叶谷雨笑嘻嘻的像是一只黑熊舔到了蜂蜜。
小心的把那一小袋豆粒塞进腰间的皮囊里,叶谷雨才装模做样的举起手,挡了下老爹依旧敲过来的木棍,公鸭嗓子提高了声音,“别打了,我说还不行吗。”
他一脸神秘的向前探出身子,刻意压低了嗓子,说出了林秋雨能够活下来的最大秘密。
年老的心脏再次的不堪重负,身体里的某种战栗,让憋不住的几滴老尿洇湿了裤子,叶丰收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拜一拜老天,好歹让自己不至于现在就咽气,绝了苦熬苦等的某些希望。
他垂头低胸,耷拉下眼皮,掩藏住脸上的震惊,再次扬起的木棍,带着十足的力量,狠狠的抽在叶谷雨的脑袋上。
“哎呦”一声,叶谷雨“凄惨”的嚎了一嗓子,盯着自己的老爹仰起的那张老脸,看到一双昏黄的老眼中,闪着像是刀子一样刺眼的寒光。
“你要是敢说出去,老子就饿死你个王八犊子。”
叶谷雨缩了缩脖子,无声的嘟囔了一句后,撇了撇嘴叨咕了一句,“我又不是傻子。”
叶丰收长出了口气,松开手里攥着的那根木棍,在麻布的裤子上,擦了擦自己汗津津的手心,昏黄的双眼里,锐利的寒光全部散去,依旧是年老体衰的老朽和沉寂。
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这看似憨傻的王八犊子,其实心里贼有主意。
至于那个更有主意的闺女,叶丰收心里没有丁点的担心。
他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琢磨琢磨这老死之前,老天爷给的又一次垂青。
“你个王八犊子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叶丰收抄起木棍,捅了捅臊眉耷眼的叶谷雨。
叶谷雨眨巴了下大眼想了想,“忘啥了?”
说完之后,他用力拍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这才想起来,半路上还扔下了一个叫“米粒”的丫头。
叶谷雨翻身而起,急吼吼的钻出了地窝,要是那个丫头冻死在路上,他就白丢了水囊和圣餐,还有浪费心思的那点闲心。
正午的阳光,随着掀开的草帘照进了地窝,明亮又干爽,带着让人舒心的暖意。
随着草帘落下,叶丰收那张皱纹深刻的老脸,再次沉入昏黄,静逸的光线里。
他佝偻着老腰,垂下头,像是一节碳化的木头,一动不动的等着岁月慢慢的流逝中,最终变成一摊黑色的污泥。
只是,没人看到他那双昏黄的双眼,没人听到他喃喃的低语。
圣神,圣城.....黑蝎,海瑟姆。
被叶丰收在温暖,静逸的地窝中,喋喋不休提起的海瑟姆,已经穿过圣城外围那座恢宏又高大的钢制大门,他稍稍拉开马车上的钢制车窗,看着在阳光的照耀下,身后那道高大的冰墙,散发着让人迷醉的淡蓝光芒。
前方就是让人俯首的“叹息长廊”,海瑟姆略有些不舍的脱下身上的幼狼皮衣,让那些温暖和舒适,暂时离开自己白皙又滚圆的身体,他拉开车厢里一个雕花壁柜的下层隔板,在这个壁柜的下层里,整齐叠放着一件黑色的圣袍。
黑色的圣袍宽松,肥大,海瑟姆赤条条的穿好圣袍,用一条长长的白色圣带,紧紧勒住自己肥圆的肚腩,他只希望今天冰原的冷风,不会让他依旧细腻的皮肤,变的像是沙砾一样的粗糙。
随着马车缓缓的停稳,海瑟姆拉开钢制的车门,赤着脚,踩在冰泠的地面上。
感谢圣神的垂怜,高大的冰墙阻挡了冰原上凌冽的寒风,来自圣城周边那幽深又恐怖的深渊中,蒸腾而出的无尽热气,像是托举天国的温暖云霞,这是只有圣神才能创造的神迹,也让圣神最虔诚的子民,在这个极寒的世界中,享受到了圣神的垂青和怜悯。
千米之外,能看到大圣堂恢宏的方尖穹顶,穹顶上纯白的巨大十字架,见证着在更加恢宏的苍穹下,圣神拥有的威严和神圣。
宽阔的深渊包围着神圣的大圣堂,唯一通往大圣堂的通道,就是眼前这条蜿蜒向上的叹息长廊。
脚下的岩石寒冷又坚硬,虽然可以忍受,但是难免破坏了海瑟姆原本美好的心情。
他看了看身后,同样一身黑色圣袍的几个手下,紧紧守护着关着“魔鬼”的结实箱子,一路上不眠不休的赶路,十个力奴里,有六个已经变成了荒原上冷硬的雕塑,剩下的四个力奴,跪俯在坚硬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的,就像四头呆滞的牲口。
恭顺和服从,又弥补了他缺失的美好心情。
他将双手拢进圣袍宽大的袍袖中,微微躬身,踏上了朝拜圣神的虔诚之路。
在他的身后,穿着黑色圣袍的黑蝎手下们,用手里锋利的匕首,割开了四个力奴的喉咙。
染血的匕首被扔进深渊,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四个力奴保持着跪俯的姿势,用滚烫的鲜血,完美证明了对圣神的虔诚。
随着四具尸体被扔进深渊,明亮的阳光下,叹息长廊上,海瑟姆的身影,有着苦修士的坚忍和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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