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雨还没有收到海瑟姆的“礼物”,却在两天之后,为了去见叶丰收,准备了一份小小的敬意。
一管HX7750型营养软棒,一管广谱高效的急救药剂。
在极冰荒原上,这份礼物,代表的就是两条人命。
高效的抗辐射药剂,完全中和了身体内的辐射毒性后,轻度异化的身体,伤口的恢复速度,肉眼可见的让人惊喜。
肋下被匕首烫过的伤口已经结痂,虽然大幅度的伸展动作还会带来揪心的疼痛,但是穿好狼皮的皮衣后,林秋雨沉稳的走出地窝,就连叶清明都难以想象,他在三天前,还躺在草床上不知道是生是死。
阳光下的林秋雨,轻缓的呼吸了一口冰泠,舒爽,又夹杂着硫磺味道的混杂空气,远远的眺望了一下,巨大的热湖上,常年氤氲的蒸腾水汽,一条条翠绿的彩带,环绕在热湖的湖边,就像灰色画布上浓绿的颜色。
回暖的季节,东一区的住民,整天都会在热湖边忙碌,现在的聚集地里,看不到一个住民的身影,安静的就像空荡的鬼蜮。
林惊蛰早早就去了热湖边上的农田,在回暖的季节,黝黑的土地上,不止是“神粮”像被拔高一样的每天疯长,那些带刺的杂草,一天不拔,就能像绿色的毯子一样的铺天盖地。
两天的时间没去湖边,林惊蛰放下对林秋雨生死的担心后,饿着肚子的焦虑,让这个十多岁的女孩,已经两个晚上躺在草床上,瞪大了眼睛等着天明。
穿过小半个聚集地,最终看到一个平顶的地窝,叶清明指了指厚重的草帘,抿着嘴笑了笑后,火急火燎的跑向湖边的田地。
林秋雨看了看姑娘消失的背影,不急不缓的掀开了草帘。
阳光从温暖,慢慢的开始变得炙烈,又从炙烈,慢慢让天边的云霞,染上最后残存的温度。
时间,在安静中消逝,平顶的地窝中,只有当时的两个男人,才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
黄昏的余晖笼罩着荒原,地窝的火塘里,泥炭的火焰升腾,舞动,林秋雨看着吊在火塘上的铝锅,表情平静,只是眉头微微的皱着。
随着草帘被掀起,昏黑的光线映入了地窝,叶清明和林惊蛰,一前一后钻进了地窝。
两个人身上的狼皮皮衣上,沾着一些青翠的草刺,还带着一股青草的气息,叶清明修长的双手上,染着一些翠绿的草汁,林惊蛰黑瘦的小手上,有被草刺划出的清晰伤口。
一大一小的两个姑娘,先后脱去身上的皮衣,里面粗麻的衣服上,可以看到前胸和后背上,大片大片的明显汗渍。
林秋雨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架在火塘上的铝锅里,盛了两碗热烫的肉粥。
在饥饿的荒原上,只有付出才能得到食物,不管你是不是个漂亮的姑娘,还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在聚集地里,能靠着劳作来填饱肚子,已经是荒原之上一种难得的幸福。
所以,现在任何嘘寒问暖的关心都没有意义,要知道,饿着肚子时,就连喋喋不休的浪费唾沫,都是消耗体力的一种罪过。
他安静的坐在火塘边,看着叶清明依然秀气,却有些急切的喝着热烫的肉粥,又看了看林惊蛰用双手捧着瓷碗,被热粥烫的斯哈吐气,却没有停下来过的吞咽动作。
食物的问题,依旧紧迫。
他脚下有三个狼皮的包裹,一个包裹里装满了晶莹又硕大的米粒,以两个姑娘节制的饭量,一个月的时间,勉强不会饿着肚子。
另一个狼皮包裹里是风干的狼肉,这些狼肉是叶清明带来的存货,狼肉里富含的能量,虽然不能带来饱腹的幸福,但足以填补营养的缺失。
最后的狼皮包裹里,是三十多块长条的圣餐,圣餐上黄黄的油脂,在地窝的温暖中只是稍微的软化,依旧保持着油脂那种诱人的漂亮色泽。
林秋雨拿出两块长条的圣餐,快速的投进了两碗只剩碗底的肉粥之中。
叶清明眉头微皱,看向林秋雨的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些疑惑,林惊蛰则呆了呆,黑瘦的小脸上,满脸都是心疼的不舍。
林秋雨笑了笑,用地窝里原有的那个破口的瓷碗,盛出铝锅里剩下的那些肉粥,他捧着破口的瓷碗,感觉着手掌上的热烫温度。
“明天我要去凌冬山脉,今天你们要吃饱肚子,明天早上为我送行。”
林秋雨安稳的喝了一口热烫的肉粥,没有再去多说什么。
泥炭的燃烧劈啪作响,在安静的地窝里,这些噼啪的脆响,显得悦耳又动听。
叶清明心里有一点担心,却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去问。
林惊蛰低着头,看着被自己舔的干干净净的瓷碗,有些纠结的抠着自己的手指。
安静的气氛中,感觉不到压抑的沉重。
林秋雨站起身,摸了摸林惊蛰柔软的头顶,对着叶清明笑了笑,略显疲惫的爬上草床,侧躺着身体,面对着土墙闭上了眼睛。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声,林秋雨微微的睁开眼,看到土墙上的光影暗淡了许多。
艰苦的劳作,艰难的环境,为了填饱肚子,需要付出最大的努力。任何文明时代,灯红酒绿的纵情娱乐,在荒原之上,都会褪去浮华的颜色,苍白的没有任何意义。
一天的劳作后,最需要的只是一张温暖的草床。
地窝里靠近北侧的土墙边,挖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存水水池,水池的底部,铺了一层泥炭的碳灰,硫磺味道的湖水,经过沉淀之后又被碳灰吸收,虽然口感发涩,但是挑三拣四的不知道满足,也是不可饶恕的一种罪过。
况且,水池里发涩的湖水,不只是能够用来吃喝,因为地热的原因,水池里的湖水,常年都是舒适的温热,这让聚集地的女人们,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擦一擦身上酸涩的汗臭。
叶清明看了一眼草床上林秋雨的后背,她又用黑黑的木棍,稍稍扒散了火塘里燃烧的泥炭。
更加细小的火苗,摇晃着,在地窝里映出细小的光影,黄暖的光亮,让温暖的地窝里,充满了让人安心的舒适。
叶清明用草帘边两根被磨得光亮的木棍,斜着插进草帘底下的两个草环之中,又轻手轻脚的把土台上空空的铝锅,放在被插紧的草帘之后。
林惊蛰黑瘦的小手里捏着一块不大的麻布,脑袋顶着水池的土墙,想要努力的睁开眼,却困的瘦小的身子都开始打晃,一天的劳作,终于拔光了地里的刺草,晚上的肉粥里,又加了一整块油汪汪的圣餐,强烈的饱腹,勾出了她两天积攒下的所有疲惫。
被叶清明抱起来时,她还捏着那块不大的麻布,最后挣扎了一下,想要擦擦自己的小脸。
叶清明不知道,林惊蛰有十多年的时间,都没有洗过自己的脸。
地窝的里间空间狭小,唯一的一张一米多长的草床,占据了里间大半的空间,林惊蛰被放在草床上后,自然的蜷缩起瘦小的身体,贴着土墙,像是依靠着温暖。
叶清明在昏暗的光线中,学着林秋雨的样子,揉了揉林惊蛰柔软的头顶后,她看着草床,脸上有点热烫的咬了咬嘴唇。
外间明显的黄暖光亮中,叶清明攥着已经被浸湿的麻布,背对着林秋雨,慢慢松开了身上麻布的衣服。
温热的麻布,热烫的肌肤,一滴温热的水珠,流过了山峰,又滑过了谷地,最终清凉的缓缓滴落。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干干净净,自始至终都没有回一下头,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草床上的男人一动都没有动。
重新穿好松开的麻布衣服,平时有些粗糙的麻布,现在却带着水汽的湿润和皮肤的温热。
她安静的靠近低矮的草床,安静的躺在林秋雨的背后,安静的把头抵在林秋雨的后背上。
燃烧的泥炭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林秋雨睁开眼,盯着眼前的土墙看了看,默默的转身,让叶清明的额头,安稳的抵着自己的胸膛。
他沉默的听着叶清明的呼吸。
“你要是死了,我会再找一个男人。”
她向前拱了拱身体,让自己和林秋雨贴的更紧,
“我会在最冷的时候去挖泥炭,我会在回暖的时候去湖边的田里挖地,我会一年一年的生很多孩子。”
叶清明的声音幽幽的,她的右手,却慢慢抠紧了林秋雨的胳膊。
“我只是想我找的男人,他能写出我的名字。”
短暂的沉默中,叶清明松开抠紧林秋雨的右手,仰了仰头,漏出一双泛红的眼睛。
“我娘快死的时候,一直抓着我的手,她的脑袋边上,放着我给你看的那个狼皮包裹。”
她泛红的眼睛里,滚烫的热泪大颗的滴落,“她一直在念叨着,你给我说说,你给我说说。”
“她死的时候都没有闭上眼睛。”
叶清明用力的抓紧了林秋雨胸口的麻布衣服。
林秋雨闭上眼,伸出胳膊,抱住叶清明微微抖动的身子,他到现在都没有开口,不是词穷,而是慢慢习惯了,在这个世界的苦难面前,闭上嘴,不让那些苦难在毫无意义的安慰中,轻巧的显得无足轻重。
怀里抖动的身体慢慢的平静,林秋雨松开收紧的胳膊,回忆了一下后,慢慢抚摸着叶清明脑袋后面的顺直头发。
“水巷小桥多,人家尽枕河。顺着水流,当小舟一波三摇地划入水巷深处,素州,在不经意间,流露的是纤姿弱态的风韵,.....”
那本旅游杂志中,最先介绍的是素州的景色,林秋雨曾经去江南水乡,执行过配合当地武警的抓捕任务,所以对素州有过详细的了解,对杂志上的介绍,也稍稍上心多看了两遍。
现在爬起来去教叶清明读书,写字,有点不合心境的幼稚可笑,岁月还长,时间还多,她现在需要的是个依靠,需要的是看到未来的一点希望。
缓缓念着对素州风景的美好描述,耳边听着叶清明柔缓的呼吸之声,感觉着她的身体,透过麻布的衣服,传递过来的身体温度,林秋雨安静的闭上眼,感觉着六个多月以来,身体和心灵,第一次的安稳和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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