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

“啊初,准备好了吗?百花宴可不能迟到。”门外妇女体态雍容,衣着华贵,推门走进。原来是洛府大夫人——华胭

“母亲,孩儿快好了。”

那妙龄女子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丫鬟摆弄头发。

“戴这只素簪吧。”她拿起一支海棠簪递给丫鬟。

华胭皱眉道“阿初,今儿可是百花宴,到时候百花齐聚,岂不是把你这素色海棠给比下去了……”

洛初不以为然“各花各有各花香,这只素海棠,在我看来是极好的。”

华胭无奈摇了摇头,旁边丫鬟翠珠也笑道“夫人,小姐确实适合仙气飘飘的扮相,我看,那园里的花都快被比下去了呢~”

片刻后,一辆豪华的马车从洛府出发了。

话说这百花宴,是京城一年一度的盛宴,那天,百花齐放,京城的夫人贵女少年郎相邀赏花,实则是大型相亲盛会。

这种盛会洛初自然不会缺席,她乃京城第一贵女,去年百花宴上露了一手已是名动京城,今年洛初16,恐怕会有很多公子来求娶。

洛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也眼高于顶,觉着这京城的公子都是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却也知道,自己终会败于世俗。

为了母亲,为了洛府的颜面,洛初也晓得自己那惊世骇俗的想法是万万不可公之于众的。

在这百花宴上找个公子嫁了,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才是世俗眼中的正道。

洛初下了车,跟在母亲身后走进园子,入目便是一片姹紫嫣红,花,人,都在争奇斗艳。

“哎,听说了吗,今年百花宴,宁王会来。”

“宁王也老大不小了,来这百花宴的目的嘛~……”

撇开一片热闹,洛喃退了出去,走入一片园子。走到四周一片寂静,洛初才松了口气。

“俗不可耐”洛初在心里默念。

“简直俗不可耐!”一道充满少年气的声音袭来。

洛初以为自己心里的想法不小心说出来了。

惊起回头,却看见白衣飘飘的少年郎叼着狗尾巴草,在自己身后一棵梨花树上,斜斜靠着一派玩世不恭。

“他是谁?”

洛初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少年翻身下树,在洛初身边站定,笑得灿烂“初次见面,我叫景南”

是宁王啊。

要论京城最浪荡的公子哥儿,当属宁王了。

自幼精通兵法,加冠后便去那疆场纵马扬鞭,鲜衣怒马。

手握兵权,有实力又年轻气盛,简直是择偶最佳。

即使这位宁王万花丛中过,嫖过的花角比天上的繁星还多,也丝毫不影响京圈贵女对他的热情。

男人嘛,有权有势有颜有钱,就算他精力旺盛找几个消遣的又怎么样?

嫁过去,牢牢坐好那当家主母的位子,就好了。

这些想法洛初不能苟同,她一向最是痛恨这些花花肠子。

她优雅地行了一礼,柔柔道“王爷万安,小女子乃洛家小姐,洛初”

说罢便想绕过他,回去,毕竟光天化日之下让人看见了也解释不清。

景南却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想必洛小姐是不想回去那花红柳绿的地方,不然,也不会来这儿了”

他轻佻地挑了挑眉,一副含情脉脉模样。

“我与小姐是一样的”

“这世间女子,都乃庸脂俗粉,今日,倒让我发现了个不一样的”

洛初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谁要和你一样!”

宁王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他他染过的女人,个个都是他口中的“庸脂俗粉”。

洛初面上不动声色,向后一转,想跑开。

景南拉住她的手往后一扯……然后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少年的眼窝邃,充满少年气的声音萦绕在洛初耳畔“跑什么?本王很可怕吗?”

听着耳畔那近在咫尺的声音,洛处感到头脑发热。

不习惯与陌生人这么亲密,她费力地挣扎着“你让开!”

洛初两颊染上了绯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或是两者都有。

宁王却完全没有要让的意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洛初咬紧下唇,也不顾什么仪态了,瞪着宁王,一副凶狠模样。

吵闹过程中,两人都显得有些衣冠不整了,宁王发髻散乱,发丝微微垂落,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显得无比勾人,眼角的泪痣衬得整个人都有些楚楚可怜。

可他却又那么霸道,紧紧禁锢着洛初,宁王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道:“姑娘生的天姿国色,回到百花宴,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要疯了,纵使洛初万般冷静也抵不住面前男人的刻意引诱,洛初感到一阵迷离。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

洛初这才解脱,跌跌撞撞地走向花丛深处,回头看,却见那宁王又斜靠在花树上,还冲她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阳光正好,少年靠在那梨花树上几乎与其融为一体,只是,少年的笑容比那骄阳还烈。

洛初甩了甩头,抛弃这些不着边际的幻想。

“此人,甚是危险”

洛初自认是个理智的人,在刚刚竟可耻地心动了一瞬,那不是对方貌比潘安那么简单了,还说明对方确实不简单,让全天下的女人喜欢,也是一种本事。

那种人太难缠了,表面阳光实则心思深沉,城府比那桃花潭水还深

致使他的桃花也源源不断。

但不包括洛初也会成为其中一员,她到底还是清醒的,没在想他,信步往园中心走去

又是一片姹紫嫣红,胭脂粉黛。

华胭匆匆走过来“哎呦,阿初,你去哪儿了,快开始了”

说罢急匆匆地又拉洛初入了坐。

不一会儿,宁王也进了园

那一个个大户千金小姐,眼睛都恨不得粘到宁王身上

甚至已婚的夫人们也会赞一句少年英杰。

老的,少的,都羞红了脸,洛初再次佩服这男人的魅力

洛初暗骂了一句“红颜祸水”

那边宁王似有所感,遥遥和洛初点了个头,微微一笑。

看着周围的夫人闺女们争相讨论宁王的雄姿及他看的是哪家小姐时

洛初冷笑一声,及其讽刺,这声音不大,不知为何

宁王似是听到了,却只留众人一个背影,潇洒地走入内厅。

身后是一大片叽里呱啦的议论。

——————————————

厅内“阿南,你也不小了,该婚配了吧,特地叫你前来赴宴,可要表现的好些”

说话的是当今皇上——景北。

景南的眼睫微垂,挡住自己的部分阴鸷,眼里盛着潋滟水光,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状,甚至比面对洛初时还要夸张。

景北最受不了他这样子,别开脸挥了挥手“阿南,你今日必须给朕找个弟媳,没得商量”

四周乱哄哄的,景南只依稀听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皇上真是一代明君啊!”

“皇上与王爷兄友弟恭真是羡煞旁人呐!”

阿谀奉承声不绝于耳,景南感到一阵无力。他的内心在嘶吼着,仿佛那头暴戾的凶兽就要冲破屏障。

可面上确实一副云淡风轻,悠然自得。

找了个位置坐下,在没人看到的角落,景南就像看凶残猎人一般盯着景北。

如果有人注意到,那么那人就会发现,景南的眼神是透骨的寒

“皇兄,你真的……要把阿南推给别人么……”

百花宴结束后,景南径直回了王府,也不管身后花红柳绿,暗送秋波。

“阿南还是有些任性啊!”皇上缓缓道。

“或许王爷只是没开窍罢了”周围老臣劝道。

“没开窍!好一个没开窍!”景北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酒水洒出些许。

“三年五载不回一次京,一回来就去那花柳巷,就是不成家!我看他分明是没把朕的话放在眼里!”

周围的老臣诚惶诚恐,跪了一地,也不敢在这时候触皇上的霉头。

宁王府中,杯盏碎地的声音不断传出,烂醉如泥的宁王晕晕乎乎,在屋内摇摇晃晃地踱步,不时砸些贵重摆件。

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门外侍卫顾青与顾岚早已习惯,他们家王爷只要一遇上皇上,就会变得不对劲。

只是暗自心疼那些名贵物件儿。

“哎呦~那可是前朝青瓷瓶,价值连城,有价无市,这还是王爷生日的时候收到的礼物呢!”

“怎么就砸了!”

“竟然砸了!”

“还有那个……那个琉璃盏啊!”

“哎哎哎!那个水晶球!”

“哎呦王爷,那可是上好的楠木桌啊!”

顾青一脸恨铁不成钢,他家王爷,可真败家啊!

其实在宁王府,这样的东西多的是,宁王富甲天下,什么样的东西没有,只是小侍卫没适应这种奢靡的生活。

想他们在战场上那是风餐露宿,无比艰苦,没想到这京城却是朱门酒肉臭,丝毫不顾路有冻死骨。

要问顾青为什么不怨宁王,那顾青就得回一句“咋们王爷鲜衣怒马,征战沙场换来你们的安宁生活,奢侈一点怎么了!怎么了!”

但顾青还是会忍不住心疼那白花花,金灿灿的银子。

顾岚嫌弃他聒噪,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小心王爷看你不顺眼,把你也砸了”

顾青表示不服气“我可是王爷身边最受宠的侍卫!他砸了谁也不可能砸我!”

顾岚翻了个白眼,看顾青还在喋喋不休,正欲让他少说两句,一个白玉瓷瓶就飞了出来。

“滚开!”

两人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出了景南的院子。

“嗯,这个怎么说”

顾岚靠在外院的树上,抱着双手,挑衅般略带嘲讽的看着顾青。

顾青死鸭子嘴硬“那……那……那……是个意外!王爷一定是嫌你太聒噪了,才动手的!”

“对……一定是这样……王爷最爱我了,怎么可能让我受伤~我可是王爷身边最受宠的侍卫!”

“顾岚!我警告你,不要挑拨我与王爷的关系!”

“还有……在王爷面前,请斯文一点,切勿聒噪,免得让王爷厌倦了你,凭白连累我我!”

顾岚忍无可忍,对着顾青的脑门来了一下,打的顾青眼冒金星。

“顾岚!”

“你欺负我武功没你厉害是吧!没办法,王爷喜欢的还是我……羡慕吧……嫉妒吧~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啊啧啧啧”

顾岚没听他絮絮叨叨,追着顾青对他一阵暴打。

“到底是谁聒噪!”

“不过顾岚,你有没有发现……”

“王爷他,一遇到皇上,情绪就有点不对,特别是……”

“你说会不会……”

顾岚满脸嘲讽,略带无语地望向顾青

“这可是天家秘事,还能让你猜透?头给你拧了!”

顾青挠了挠头,脑子里忍不住天马行空地幻想着。

顾青小剧场~~~~~~~~

宁王:“我的好皇兄,终究还是你败了”

皇上:“是又如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宁王:“从小到大我样样比你出彩,可为什么这个位子还是你的,废物点心,空占了皇长子的位子罢了”(扭曲)

皇上:“这位子是我凭实力得来的!你休要血口喷人”(慌张)

皇上:“我的好皇弟啊~没想到败在了你的手上,真后悔当初没把你扼杀在摇篮里,徒留今日后悔,杀了我……来啊!”(歇斯底里)

宁王:“皇兄……我又怎舍得杀你,~当然是要留着……留你看我风光无限,看我君临天下”

“哈!哈!哈!……”

“咦~”

顾青从一阵狂笑中清醒过来,怎么看皇上和王爷也不是那种人啊,人家兄友弟恭只是王爷不想娶妻罢了,顾青费力劝说着自己。

而屋内,景南已然不在,徒留一片狼藉。到处是碎片,撕碎的名画纸张像白雪铺满了屋子,入目便是触目惊心。

下人们鱼贯而入,似是早已习惯,开始有秩序地打扫起来。

那屋子的主人,此刻漫步于朗朗清风之中,溶溶月色之下。月光温柔地撒向景南,他却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

微风把他吹的清醒了些许,他却还想乘着酒劲,找那人问问清楚。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把他推给别人。

他流连花丛,他玩弄女人,他放浪形骸,只为得到他的注意,让他生出哪怕一丝的爱意,激发出他内心的爱意。

最后,那个男人,只用了三个字来总结——“不懂事”

景南也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只觉得他应该往前走,往前走,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是兄长啊,是骨血至亲啊

自己怎么可以萌生这么龌龊的想法

“景南啊景南,你还是个正常人么”

对,不要想他了,没有什么感情是割不掉的。

他……对他只有亲情

大好的夜晚,就不要想他了,想些其他值得开心的事吧!不要虚度了这时光……

翠玉楼的灵笼姑娘杜鹃姑娘苏琴姑娘……个个温香软玉,去那里吧,佳人在怀,也不会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可是脑海里还是不自觉涌现出那张英气逼人的脸。

虽是兄弟,可景南与景北长得并不像,景南的脸毫无攻击性,绵绵软软,像江南小姑娘。

以前的景南总是被认成小姑娘,征战多年,倒是让他多了几分血性,少了几分绵软。

而景北的长相,时常让人忘记他是大梁王朝的君王,他的脸妖艳又具有攻击性,据说其母亲娴妃原是西域送来的舞姬,上不得什么台面。

但先皇却很宠那舞姬,将其封为娴妃,爱屋及乌,因娴妃生下的是长子,先皇力排众议把太子只位给了景北。

却时常有人为景南惋惜,景南各方面条件都比景北优秀,当年立太子后,皇后党羽便蠢蠢欲动,试图联系宁王,共图大业。

或许是先皇盯着,宁王表现得不太感兴趣。

可先皇驾崩,新皇根基不稳,本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宁王却还是悠哉悠哉,逍遥快活。

这下大臣们可算看清了,这宁王,无丝毫野心,难堪大用!

景南继续往前走,夜风袭来,带来的是一股冷咧的香。

是他吗……?

景南再次醒来,已是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里躺着了,他仔细打量那屋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青楼客房。

倒像是……姑娘家的闺房。

正思忖着,只见一少女走进,眉目含雪,是百花宴上的姑娘。

洛初今夜本是外出游玩。

大梁虽民风开放,但女子还是有着诸多束缚。为了方便行事,洛初直接易容成了男子模样。

洛初眉目本就生的有几分冷淡,棱角分明,扮了男装倒是没什么差错。

女扮男装的洛初带着侍女小梅走在回洛府的路上,却瞧见一男子倒在不远处。

救,还是不救?

也不怪洛初心狠手辣,实在是这世间女子生存本就艰难,人心难测

害怕遇到歹人碰瓷,一念之间,洛初正欲离开,小梅却已走上前去,惊呼:“是宁王!”

洛初一怔。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确实是景南,想起白天种种,洛初眉头微动,还是和小梅一起把他拖回了洛府。

回去后,也不知道要把人安置在何处,洛初只好让小梅把他放在了闺房。

又亲自去厨房吩咐着熬了药,再回来时,景南便醒了。

洛初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收好那惊愕的表情后,随即摆出一副戏谑的姿态,道:“洛小姐如此痴迷于我,莫不是想把我带回家……然后……”

说完一挑眉毛,一副轻佻浪荡模样。

可嘴角的痣却衬得他添了几分乖巧。

洛初莫名觉得他有些可爱。

转念想到他的种种行径,这种想法就烟消云散了。在洛初眼里景南又变得面目可憎了。

她端着药走到景南身边,冷声道:“药,吃了请王爷快些离开,免得让人误会。”

又是这熟悉的味道!清清冷冷,真是……像极了皇兄,皇兄……也是这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冰清玉洁,让人不敢亵渎,景南几次都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暴戾,他想把那人按在身下,看那一副清高样被他撕碎……

似是洛初的语气太冷漠,景南又换了一副神态,委屈巴巴地看着洛初,道:“吃不下”

洛初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您吃不下关我什么事?我是疯了吗就这么个人,就算我不救他,宁王府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又怎么会放任他睡大街?”

内心疯狂吐槽,表面却还是云淡风轻道:“王爷自便”

比起精彩的内心戏,洛初表面功夫已经做算不错了。

屋外,顾青看的津津有味:“啧啧啧美救英雄啊啧啧啧,陛下能如愿了吧……王爷的爱情快来喽~”

顾岚当心王爷安全,催促顾青出来寻,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嘛!他家王爷自有他的福分。

顾青美滋滋地回宁王府,留他们二人共度良宵。

谁知屋内两人却有些剑拔弩张。

“景南!你什么意思!我好心救你,你却……你……”

“嗯?本王如何?”

“你调戏我!”

景南的表情刹那间变得可怖阴沉。

“大胆!竟直呼本王名讳”

洛初被吓的一身冷汗,他可是宁王啊!自己刚才怒火中烧竟冒犯了亲王。

奇怪,自己本冷静自持,没想到在宁王面前破了功,他……是不是一直等着这一刻。

洛初只觉细思极恐。

再次回神,景南俨然是一副笑眯眯的姿态,双眼极尽温柔地看着他。

原来他在逗她呢!

真是个善变的男人啊!

洛初又冷了神色,道:“王爷还是快些离开吧!”

景南本也不欲纠缠,转念却想到了他那好皇兄的谆谆教诲,内心又是一阵刺痛。

掩了神色,景南深情款款道:“阿初,我下次来看你”

洛初一直到景南走了才反应过来,急忙关门窗,洗漱歇下了。

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云里雾里都是他的样子,怎么也忘不掉。

看话本里上演的各项戏码,洛初也不是没心动过,只是被现实伤了心罢了。

想她娘亲华胭少时也是京都第一美人,看洛初就知道了,华胭年轻时定也是才貌双绝。

当朝丞相洛忱,年轻时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好男儿

两人也算是才子佳人,到现在也被传为佳话。

大家认为的幸福大概就是这样了,只是洛初看母亲年华留不住,渐渐老去,父亲作为男子还算英姿勃发。

娇美小妾纳了一房又一房,起初,母亲还会黯然神伤,到后来,似是已经麻木,还会张罗着纳妾事宜。

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

母亲当年也是憧憬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吧!

她也曾幻想过属于她的偏偏少年郎,她也曾幻想过一人与她共白头。

看惯了这些世态如此,洛初才15岁,花一样的年纪,却早已对“爱情”失望。

一夜无梦,又是一个艳阳天。

只是昨夜似乎下了雨,屋外的梨花飘落……让洛初不觉想起了那个白衣少年。

如果他在,一定比这海棠花还艳吧!那少年,简直是梨花的代名词,或者说,他比梨花还耀眼。

“该死,怎么时时刻刻能想到他!”

洛初正恼恨着,丫鬟小梅走进,道:“小姐,这是奴婢在您门外拾到的”

洛初拿过一看,是一封信笺,用梨花粘着,也不知是谁写的,洛初直觉是景南的手笔。

无奈摇头笑了笑,拆开了那封信。

信的内容是一首前朝旧诗。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我愿提笔画尽天下,许你一世繁华。”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洛初承认这些老掉牙的诗确实够无趣的,想着随手丢掉,又觉得它没有什么好去处。

于是便连着那朵梨花把它锁在了梳妆盒的最下层,做完这些,洛初便赶往大厅吃早膳。

虽然作为洛府小姐,洛初有自己的小灶,但是他还是习惯与洛忱与华胭一起吃。

她总是很享受这种家和万事兴的氛围。

赶到时,夫妻二人已等候多时,洛初赶忙碎步走近,行了一礼,道:“女儿不孝,来晚了”

与李姨娘眉来眼去的洛忱抬了抬头,道:“阿初既然来了就快些吃吧。”

李姨娘倒是在旁笑的花枝招展,原本小妾是不能上桌的,洛忱也不怕坏了规矩,日日与她缠绵便罢了,李姨娘处处打压华胭他也装看不见。

得亏华胭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不会让她欺负到头上去,所以李姨娘这么闹腾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被抬进洛府几个月,虽然牢牢把这洛初忱,也不见有个一儿半女傍身。

华胭却是有两个孩子。

女儿洛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洛初的兄长洛伊是当朝第一武将,洛家可谓文武双全,一派繁荣景像。

这两个子女就是华胭立身之本了。

可是谁知道这繁荣之下又是怎样的危险。

可至少目前,洛府还是欣欣向荣的。

谁也无法保证未来。

华胭热情招呼着洛初入座。

吃完饭,洛忱便去上早朝了,华胭说是去整理府内账务,顺便把李姨娘叫去搭把手,洛初知道,她娘又要立威了。

整个早食,她看她娘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洛忱与李姨娘交握的手上。

她娘是爱她爹的,所以才一让再让,可那个勾引人的狐媚子就不一样了。

洛忱也确实冤枉,他与夫人恩爱了半辈子,同僚都有十八房小妾,偏他为了照顾夫人的情绪,愣是没纳一房。

说他不举的大有人在。

夫人人到中年,似乎也想通了什么,终究是她退了一步。

她似是意识到这样对大家都好,只有权利才是应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她不退让,洛忱也许会采取更极端的方法,假若她主动退让,洛忱也会感念她的好,凡事挂念着她几分面子。

洛忱也确实很在意她,纳妾也只纳了李姨娘,愣是没让其生个一二半女。

又只剩洛初一个人,不过她也不觉无聊,毕竟还有那么多事等着自己去做。

由小梅陪着回了梨花屋,练起了琴,那是鸢尾古琴,是她生日时,华胭特地为她淘来的,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品。

音色一流。

洛初弹的是《凤求凰》,有人说过,不会弹《凤求凰》就不算真的会弹琴。

洛初一向在各方面都很优秀,只是弹了一会儿她就倦了,的确没什么新意,天天弹的都是一样的曲调。

感到无趣,洛初正想回屋小憩一会儿,却感觉身后一直有个目光盯着自己,很不舒服。

洛初猛回头,只对上了小梅一脸崇拜的眼神。

“哇!小姐弹的真好!整个大梁,怕是没有比小姐弹的更好的人了吧!”

很奇怪,那眼神,不是小梅的。

“小梅,你看到附近有人吗?”

小梅惊愕道:“啊?什么人?在哪里?”

洛初不愿多解释,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欲将小梅支开:“小梅,你去帮我问问大厨房有没有点心,忽然有些饿”

小梅领命而去,里头洛初也不敢松懈,观察着四周。

确实没发现一点儿异状。

想着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一时兴起想试试新曲子,回头,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景南似是早已预料到,把她扶好后,抱着手,戏谑道:“呦~投怀送抱呢,本王可不吃你这一套”

洛初想骂他,想打他,猛然想起他是个亲王,又放弃了那个危险的想法。

深深呼出一口气,凉凉道:“王爷请回,这是小女子的闺房,让外人进来不太好,要是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是什么采花大盗呢”

宁王好笑道:“采的就是你呀,小姐……”

洛初懒得理他的油嘴滑舌,还是强硬道:“王爷请回”

景南也不恼,牵起她走至琴旁,道:“洛小姐那样弹可就没意思了,千篇一律”

洛初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质问道:“哦?王爷不妨展示一下,让臣女也开开眼?”

她就不信,景南那种人会弹《凤求凰》,他日理万机,怎么得空弹琴?

明确了心中所想,洛初更加确定景南是在胡搅蛮缠了。

她微抬下吧:“王爷,请吧”

景南微微一笑,道:“在下弹《凤求凰》的确不如姑娘,不过……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说着引洛初在琴旁坐下,竟是要与她共弹,洛初瞧着别处,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心下也安定了下来,她倒要看看,这景南在耍什么花样!

……

景南开始起势了!

琴声不是绵绵软软的柔情,也不似高山流水般淡雅,那琴声……更似战场男儿的铮铮铁骨,顽强不屈!

过了一会儿,洛初明显感觉到,景南缓和下来,他们都沉进去了……

她开始顺着他的节奏……

此刻的琴声,更像是时代的眼泪,岁月的悲歌。

诉说着沧海桑田。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这技巧,是多少方法技巧都仿不来的。

洛初这才意识到:她错了!

她原以为景南是风月场上的小白脸,可是他错了!他的玩笑人生,都是建立在海晏河清的基础上,国家需要,他便征战沙场,国家太平,他便做回那个闲散王爷,逍遥快活。

洛初不由得对景南产生了几分敬意。

一曲终了,敬佩之余,她也猛然想起现在的状况。

他们在干什么啊啊啊!

洛初是有几分欣赏景南。

可这不代表她能容忍景南在自己手上摸来摸去!

这和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她甩开景南的手,也不看他,道:“王爷快走,民女这地小,容不下您。”

景南也不恼,乖巧地翻身出了院子,走前还留下一话,差点把洛初气个半死。

“洛小姐记住,琴是这么谈的,莫要埋没了你的好琴”

也不留恋,径直走了。

洛初这才舒了口气,这要是被发现了,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她心虚地环顾四周,没人,刚要放下心来,就看见小梅呆立在不远处,拿着点心,脸上的惊慌还来不及收起。

洛初心道有点麻烦,不过她也不着急就是了,小梅最是懂事乖巧,不会乱说的。

朝她招了招手,顺便嘱咐道:“小梅,此事不可外传。”

小梅低敛着眉眼,看不清神色,洛初也没太在意,也没什么弹琴的兴趣了,便转身进了屋,准备午觉。

看洛初睡的香甜,小梅悄悄退了出去,脑海里想的,都是景南的模样……

刚刚他对洛初真的太温柔了,少年眉目如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可是她一个婢女,怎敢肖想天人?

可是……明明自己除了身世,比起小姐样样不差。她自小被买进丞相府,当了小姐的贴身丫鬟,她们一同长大。

大家闺秀的丫鬟自然也是不能差的,她自小同洛初一起学习礼仪。

不是谁都有小姐那般命好,都说自己聪明伶俐,这还是沾了小姐的光,如果自己也变成富家女像小姐一样生活……找个如意郎君

就像……宁王殿下那样的。

胡思乱想间,一个脑瓜崩袭向小梅,小梅神思恍惚,一个没注意,被谈的眼冒金星。

“你干嘛!”

来人是一个约莫十多岁的青年,笑嘻嘻道:“打扰你思春呢啦?”

小梅被戳了痛处,俏脸一红“你……你……”

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不由地又想起了宁王,不由得一阵心猿意马,捂着脸跑了。

啊竹挠了挠头,也没当回事,只当她被吓到了。

摇了摇头,也走开了。

小梅来到屋内,只见洛初端坐在桌案边,一脸严肃。

小梅着实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心思败露了,又否定了这个猜想,废话,她能有什么心思!

她急忙端正了神色,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小姐”

洛初点了点头,让她起身了,刚起床,她还是有点懵,打了个哈欠,问道:“刚才你看见了吧?”

小梅也不敢撒谎,老实道:“看到了,小姐。”

洛初轻点了点头,又接着道:“我与景南……并无什么关系,你切勿声张”

洛初顿了顿,还想解释些什么,又觉得小梅不是多嘴的人,便也歇了多嘴解释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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