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半日的路程，在月上柳梢的时候，终于到了汴京，永安侯府。
陆凌粗鲁地敲了敲罗秋秋的脑袋，睡得正香的某人懵懵懂懂地从梦中转醒。抬起一张困乏的小脸，嘴角还残存着糕点的碎屑。
那糕点还是让她给吃了，且全都吃了精光。
罗秋秋试探着去拿的时候，陆凌也只是挑了挑眉，并未多说什么。罗秋秋只当他默认，原本只想浅吃两个，但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实在太好吃了！
罗秋秋回味地咋咋嘴。
陆凌嫌弃地睨了一眼旁边呆愣愣的女人，颇有些无言。
本以为不是个省油的灯，原是个只知道吃的绣花枕头。
他开口：“走吧。”
罗秋秋跟着陆凌下了马车。
方才在轿上睡了一路，汴京的繁华街市，阜盛人烟都没瞧见。从前在雍州，在戏文中，将汴京如何繁盛，人民如何富庶，描绘地天花乱坠，罗秋秋只觉得太过夸张，但今日见了这宏伟瑰丽的永安侯府，只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前觉得父母做长工的柳府已经是富丽堂皇了，如今看来，是根本不能比的。
罗秋秋在打量府邸的时候，侯府的下人们也在偷偷打量着她。
世子居然破天荒地带了个女人回来，而且还是个大美人啊！只是这美人怎么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楚江上前问道：“世子，罗姑娘安排在何处?”
“芜院。“
芜院是丫鬟住的住所。罗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客人啊……
楚江一愣，心下疑惑，却也不多问,只拱手称是。
*
罗秋秋被楚江领着去了芜院。一路上丫鬟婆子打量审视的目光不停落在她身上。
“罗姑娘，委屈你先住在这。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提。“
罗秋秋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
少女温柔的嗓音，人畜无害的表情，使楚江完全无法与之将之前一人掀翻多名暗卫的形象联系起来，而想再同她切磋一番的话徘徊在楚江嘴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罗秋秋却率先开了口:“楚公子，我…想沐浴，但没有可换洗的衣服。”
楚江挠了挠头：“是我思虑不周。罗姑娘，您稍等片刻。”
现下已是酉时，制衣铺子早关了门，他只能找个丫鬟先借几套应急，明日再为罗姑娘张罗几件新衣。
正思忖着找哪个丫鬟借，想起了前些时日被婶婶送进府里的表妹，楚江突然福至心灵。
*
罗秋秋奔波了一日，实在疲累，但身上又难受地紧，强撑着等楚江送来衣裳后，好好沐浴一番。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跨进了一个圆脸杏眼的姑娘，手里捧着几件衣裙。
“你是谁？”罗秋秋美眸疑惑地眯起。
“我是楚江的表妹，楚蓉。我哥托我给你送几件衣裳。”楚蓉瞧着神色不耐，语气也颇不善。
罗秋秋接过她手里的衣裙，轻声道了谢。
任谁大半夜被叫起来差遣，都不会有好脸色，所以对于楚蓉怒气冲冲的语气，她表示理解。
楚蓉随意点了点头，有细细看了她几眼，似乎更生气了，但任务做完，也就转身离去。
回房的路上，罗秋秋的容颜一直在楚蓉的脑海中反复重映。楚蓉在永安侯府伺候的这些时日，见过的高门大户的官小姐不在少数，个个也都是姿容俏丽的，但同方才的姑娘比起来，瞬间都黯然失色。
回了房，几个同房的丫鬟都凑了上来，眸中尽是压不住的好奇：“你方才可见着世子带回来的那女人了，姿色如何？”
一群人精神抖擞，叽叽喳喳嚷个不停，吵得楚蓉脑仁疼。她恼道：“都是两个鼻子一个眼，能好看到哪儿去？都什么时辰了，回床上睡觉去！“
众人见她不耐，只好偃旗息鼓。心中暗道：也是，若那姑娘真是美若天仙，世子虽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但也不至于将人扔到下人堆里吧。
翌日
日光透过纱窗轻柔地洒在少女的脸上，宁静而美好。罗秋秋睁开迷蒙的双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你可算醒了。”
罗秋秋循声看去，是昨日借她衣裳的姑娘，楚蓉。
她被表哥逼着带话给罗秋秋，几次三番想一巴掌拍醒，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了大半日，这女人怎么这么能睡？
“表哥说让你睡醒去世子那儿一趟，世子在花厅，出了芜院，再左转便是了。”
若她是刚进府来，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在世子面前刷脸熟的机会，但自知道世子的秉性后，这念头是再没有了。
去世子面前晃悠，她上赶着找死吗？
罗秋秋没想到她想了这么多，只淡淡点了点头。
往身上套衣裳时瞥见楚蓉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她奇怪道：“怎么了？”
楚蓉却倏地收回视线：“快走吧。”
罗秋秋也并未多想，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匆匆去了。
罗秋秋到时，陆凌正在用午膳。他着了一身湖蓝色杭绸直缀，相比昨日，多了几分清雅。
陆凌低头用膳，见人来了，头也不抬。“你昨日提的条件，我可以答应。”
若不是药引需每半月供给新鲜的血液，他根本不想多浪费口舌同她谈什么条件，他大可以昨日就叫人放干罗秋秋的血，再放进罐子好好储存起来。
罗秋秋没有错，可他却是坏到了骨子里。不，这女人倒也不是一点错没有，谁让她生了那样一副眼睛，又落入他的手里。
陆凌吃的差不多了，放下了筷子。见罗秋秋又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望着他吃剩的饭菜，恶劣的勾了勾唇：“罗姑娘不如坐下来一起吃？”
罗秋秋微微讶然，她自小在乡里长大，不懂得这许多规矩，却也听人说过世子身份如何高贵，他们这些平民是万万高攀不起的。
一起吃饭，可以吗？
但罗秋秋只犹豫了一瞬，便也学着昨日见到的那样，给陆凌有模有样地行了礼，便一屁股坐在了陆凌的对面，举箸真挚道：“多谢世子。”
楚江却是眉心一跳。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罗秋秋不知晓，但自小野惯了，又是个贪嘴的，一时也不顾什么规矩了。
陆凌笑意更深：呵，只知道吃的草包。
“昨日你说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只需每半月提供新鲜的血液给我母亲做药引。”
“要提供多久?”
陆凌掀了掀眼皮：“少则半年。”
楚江不解：太医分明说三月足矣啊，世子为何要骗罗姑娘？
罗秋秋点点头，心想，这是长工啊。她抬起晶亮的眼眸：“在这做长工工钱应该不少吧？”
长工？陆凌勾了勾唇，这倒是新鲜。
“左右不会短了你吃喝。“
“你已提了条件，我还给提供你住所，罗姑娘，人不能贪得无厌啊?
罗秋秋顿时被他尖锐的言辞刺得面红耳赤，解释道：“我并非这个意思，一码归一码。其实我身上的银钱所剩无几，想在你府上讨些活罢了，并不会白拿工钱。”
罗秋秋说完也吃不下了，放下了筷子。
陆凌见她只吃了一盘素菜，荤菜倒是纹丝不动，笑道：“罗姑娘，何必这么客气。”
罗秋秋听出他话里的取笑，羞窘道：“我吃饱了，多谢世子款待。”
“谢”字说的咬牙切齿。
罗秋秋坐在陆凌对面，菜的摆盘又接近陆凌那边，她只能拣着近一点的菜吃，否则胳膊伸地长了，衣服就勒地紧，腰部倒是有点松了，但胸部那儿却紧地慌。
罗秋秋噌地站起来，陆凌的视线跟着她的动作，不经意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头点缀了一枚惹眼的红痣。再往下是蜿蜒隆起的曼妙曲线，衣襟处却过分帖服。
陆凌微微一愣，收回视线，随即低低笑了起来。
“楚江，去领几件贴合的衣裳给罗姑娘。”
罗秋秋注意到了他流氓的视线流转的轨迹，再联想到今早楚蓉怪异的神情，心下了然，握了握拳，却碍于当下有求于人，只好忍下，含糊地应付了几句，飞也似的逃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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