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而时间是一往无前的独行者,任何人无法阻止她,也无力与她一直同行。再深刻的记忆,只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狠狠地甩在身后,直至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再察觉不出痕迹。

最近几年,姑姑开始主动和尚成军联系,从简单的通电话寒暄,逐渐到大小节日只身一人回到江市,带着丰厚的礼物和保养品看望他,偶尔会小住两天。二人似乎达成某种共识,见面从未提及过去种种矛盾,尚小七能察觉,尚成军对姑姑的到来也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姑姑回来的次数多了,和尚小七的关系也逐渐温热起来,此前她可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在京市有位姑姑。但毕竟聚少离多,二人的关系也仅止于“亲戚”,不比尚小七与高丽丽的父母之间亲昵。

因为家里从未提到姑姑的家庭,尚小七偶有疑问却并不十分在意,只记得母亲曾悄悄和她说过,姑父是生意人,会赚钱,但与父亲之间一直有隔阂。

姑姑和姑父有一个女儿,叫沈雪儿。比尚小七小几岁,印象中有一年陪着姑姑回来过一次,但话不多,也很少笑。姑姑说,这孩子太内向。

去京市之前,尚小七想过沈雪儿对自己的态度,但她对这个表妹的了解实在有限,并无法提前做什么准备。换做以前的她,肯定会大大方方介绍自己,热络地和表妹谈天谈地,现在她却没了底气,满脑子的小心翼翼。

在天色变暗之前,姑姑和尚小七已经顺利抵达。

房子位于市中心别墅区,三面环湖,空气极佳。轿车刚驶进小区,闹市的嘈杂立即被隔绝在外,在沥青铺平的道路上绕了几个弯,几乎不见行人,忽然听见有滑轮滚动声,从车窗探出去,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正踏着滑板从自家院内绕到主路上,迎着轿车的方向,从尚小七身旁滑过。

尚小七在车上就已经想好既来之则安之,可当她拿着行李进门的前一秒,还是忍不住紧张。她心里快速揣测着姑父和表妹的态度,

“他们可能很热情,会不会太热情?那我该怎么回应啊。不会很冷漠吧?可能根本就没人会出来迎接我,他们如果表现的很冷漠,我怎么回应呢?姑姑可能会有点尴尬,我也不能表现出不开心吧。表妹今年多大来着?唉应该给她带个礼物的。”

就在进门的短暂时间里,尚小七内心的想法不断交织浮现,而在关上门后戛然而止。

门后没有满脸笑容热情迎接她的父女二人,也没有故意躲避她的冷漠姿态。一切看起来都是自然发生的。

进门后左手边不远处是客厅,其中暗灰色亮面真皮沙发组合最为醒目,尚小七不禁想要夸赞沙发的设计者。另外,沙发和地毯、茶几、吊灯,以及嵌入式电视的摆放和搭配也都十分合理,说明房子主人对生活品质有着很高的追求。

对客厅设计的欣赏只在一瞬间。坐在沙发一侧的中年男人在看见尚小七进来后,立即放下了手机走过来打招呼,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小七吧”

“小七,这是姑父”

“姑父好”

“都这么大了”

尚小七礼貌笑了笑。

她眼前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普通棉质家居睡衣,身形笔挺,虽然嘴角带笑,但眼神却看不出变化。

这是尚小七第一次见到沈兆丰,简单的对视,她猜不出男人的年龄和性情,却对男人精致的五官感到惊讶。此时她忽然能够理解姑姑当年的选择。

短暂的寒暄过后,尚小七对这个姑父的印象并不差,即使她清楚自己父亲对他的态度。

“雪儿,过来啊,帮表姐拿行李”,姑姑转向客厅轻声喊道。

尚小七才注意到,一个穿着纯白色荷叶边装饰连衣裙的小姑娘,正坐在靠近电视一侧的单人沙发上,静静看向这边。

尚小七主动打了招呼,“雪儿,你好啊”

“表姐好”,尚小七看不清她的表情,从声音中也听不出情绪。

“还坐着干嘛,这孩子,过来啊”

“妈,我袜子没找到,地上太凉”

原来女孩儿正赤脚踩在长绒地毯上。

“没事儿,姑姑,我先把行李放一放”

“对对,走,我带你去看房间啊”

姑姑拉着尚小七的手上了二楼,沈兆丰又回到了刚才的座位,拿起手机继续看起来。

楼下重新归于安静。

尚小七的行李不多,只带了一些必需品,和从小陪伴她的小象公仔,她给小象起名小八。

姑姑给她安排的房间在二楼,和沈雪儿同一层,姑姑和姑父则住在三楼。一楼也有客房,主要是给客人或做饭阿姨临时休息用的。

姑姑给尚小七简单介绍了卧室和卫生间,展示了衣柜里她提前准备好的几件干净衣服。尚小七看了看,衣架上挂有简约运动风套装,甜美风连衣裙,防风外套,抽屉里整齐摆放了纯色内衣。

“小七,衣服我先准备了这些,等住下来,我们再去商场买”

“没事,姑姑,这些都挺好看的”

“好,那你先收拾,休息会,待会下来吃饭”

“嗯,好”

姑姑退了出去关上门,尚小七脸上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她原以为自己会很在意沈家人的态度,但刚才简短的照面并没有在她内心掀起波动。姑姑待自己亲如家人的表现,尚小七虽然偶尔感到疑惑,但并不以为意,同时提醒自己要珍惜亲情,懂得感恩。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一阵轻松。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姑姑似乎由于前段时间处理尚小七的家事耽误了许多工作,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沈兆丰也是如此。

虽然很微妙,尚小七还是察觉到沈兆丰和沈雪儿对自己客气而疏离的态度,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让她觉得在性格和方面,他们父女二人真挺像的。

来到京市,尚小七就没有睡过懒觉,姑姑一家在楼下吃早饭,她一个人呼呼大睡实在不太好。所以她也就恢复了早睡早起的习惯,顺便为即将到来的开学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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