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六月是京市的雨季,一场雨淅淅沥沥连续下了十多天,在高考前一天竟然开始放晴,就像专门为广大学子扫去内心压抑许久的阴霾。城市的空气被水洗过后清澈透亮,大片的云朵悬在天边,衬得天空更加蓝了。

尚小七此时正坐在书桌前背书,一抬头看见窗外的一朵云,忍不住拿出画板绘了出来,期待着明天的好天气。

高考结束,高丽丽如约来到京市与尚小七相聚。

此前她们的见面总是来去匆匆,繁重的学习任务让二人始终不能完全放松下来,在有限的休息时间聊着有限的话题。

而这一次,她们终于可以尽情地诉说、欢笑、玩耍、陪伴对方。

高丽丽带来了两个28寸行李箱,尚小七正想调侃她是公主本人,打开其中一个,发现装的竟是她们曾经使用过的整套游戏设备。尚小七没出口的话瞬间化作两行热泪,深埋心底许久的回忆与思念直击泪腺。

尚小七和高丽丽计划周边游玩路线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对京市的了解并不多。

因为基础不好,她必须比同学花费更多时间学习,周一到周五的时间基本无休,周末偶尔的放松,也只是独自一人去往附近的山丘采风。面对画板静坐在大自然中让她感到十分平静舒适。

湖光山色或印在她心中或流于画板之上,闹市喧嚣她并不关注。

所以当高丽丽提出要去京市有名的景点时,尚小七一个都说不出来。高丽丽笑说,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作好画。尚小七脸红一霎。

二人花了一下午时间,终于在天黑前把出行攻略做出来。其中许多地方都刻意避开了网红景点,从路人分享的攻略中提取了真正值得去的地方。不过像动植物园、主题乐园、历史建筑遗址、博物馆这些城市代表性建筑,当然是非去不可的。

为了能有更加自由、独立的空间,也怕打扰到姑姑一家,高丽丽提议二人去奥林酒店小住。奥林酒店是京市有名的星级酒店,也是市区海拔最高的酒店,听说顶楼能够俯瞰京市全貌,横跨城市的卢溪河也尽数收于眼底,夜景更是一绝。

尚小七觉得住连锁酒店就行,没必要升级消费。可姑姑也同意去奥林,毕竟只是准大学生,两个小姑娘住酒店,安全最重要,住奥林她也放心。另外,既然是休闲放松,酒店的舒适度也很重要,奥林在这方面确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去体验一下也好。

尚小七拗不过二人,最终还是被说服,拿着行李跟高丽丽前去奥林。出门前,姑姑悄悄递给她一张没有密码的卡,让她别担心费用。尚小七本不想收,但更不想高丽丽破费,还是硬着头皮收下了。

然而出了门,高丽丽就趁她不注意把卡夺了过去。

“我先替你保管吧”

“丽丽,你先把卡给我”

“行,除非你答应我不用”

“……”

高丽丽一把挽过尚小七的胳膊,靠近她说,

“小七,你知道吗?其实我中彩票了”

“啊?”

“真的!运气好吧!高考完那天回家,我本来想去能创大厦看个电影,结果影院歇业一周,我有点沮丧,忽然想在门口的自助机上开一张彩票,没想到就中奖了!”

“丽丽,你运气真好!”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旅游经费了!如果你还和我客气,那我不去了”

“好好好,我不客气,别生气啦”,尚小七连忙回答。

随后二人说笑着坐上了车。

尚小七和高丽丽还是没能住进奥林的顶楼。京市作为旅游城市,暑假期间酒店的客流量暴涨,在没有预定的情况下能住进标间都是幸运。

但即使在酒店中层,视野也已然足够开阔。尚小七立在房间的窗边向外眺望,原来城市上空是这样一种风景。高楼林立于眼下,堆叠形成不规则形状,形成自然的移轴效果。卢溪河蜿蜒穿行其中,无声前行却气势磅礴。

尚小七感慨,以为当时坐在山丘顶,所见即是全部了。

六月正是暑季,气温整体升高,一出门就能感受到滚滚热浪。不过高丽丽联系酒店租了往返接送的车,也让整个旅行更加轻松。虽烈日炎炎,也并未阻挡来各大景点游玩观光的人,排队再疲惫,从景点出来时尚小七也觉得值。

山水自然,飞禽走兽,奇花异果,古迹遗址,历史文物,现代艺术,名家大作,星级大餐,街边小吃。时间在指尖快速游走,半个多月过去,尚小七和高丽丽二人走过城市和周边地方,手账本上记录的行程都已实现大半。

她们走走停停,并不十分匆忙,心情愉悦轻松。

尚小七心想,这种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过了,她上一次真正开怀的肆无忌惮地笑是什么时候?三年来她努力地好好生活,却总觉得缺了什么。是安全感吗?亲情?还是友情?这种内心的空缺好像只有在此刻被填满。

曾经在某刻会忽然涌现的悲伤情绪,抑制已成为习惯,也不再掀起波涛汹涌。

直到和高丽丽朝夕相处半月,她内心忽然迸发出强烈的欲望——她希望高丽丽永远不要离开,永远在她身边。

这天下午她们在湖边漫步,周围群山环抱,迎面扑来凉爽的风。从湖边望去,山坡上树木茂密交错生长,盘山公路边的民宿住宅从中露出的屋顶棱角,模糊指引着公路方位。高丽丽忽然想去山顶看看,于是二人决定骑小蓝单车上去。

天色渐暮,盘山公路上行人不多,偶尔几辆轿车缓行。

越向上走,周围越安静。她们骑到山腰处,腿酸不已,于是停下来歇息。向山下望去,城市华灯初上,一片繁华璀璨。稍息片刻,二人互相鼓励,推车前行,山顶的未知吸引着她们。

这时,路两边紧挨着的民宿,也亮起了琳琅满目的彩灯,照亮了门前的路。二人就这样静静向上走着。

高丽丽腿比较长,一直走在尚小七前面不远处。二人有些疲惫,没有交谈,但都体会到了这种静谧的美好。

尚小七抬头看,走在前面的高丽丽正在向下拍自己的矮照,还发出断断续续的鹅笑声,也忍不住笑了。高丽丽不知道,尚小七此时无声的自白,真希望你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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