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崖

秋风拂过树梢,沙沙声不绝于耳,带来远处湿润的空气和青草的气息。

繁茂的树林中,除了虫鸣,别无其他声音。

突然,“铮”的一声。

一支箭猛地被射出来,穿梭在空中。

一头鹿应声而倒。

“陛下好箭法!”几个骑马穿貂的人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赞叹道。

箭的主人是当今皇上楚子越。

他敷衍着笑了笑,很快便不再搭理身后那群重臣。

那些人都是一群老狐狸,各各心怀鬼胎,有什么好搭理的。

“涵真,少时秋猎就属你箭法最好,父皇总夸你。现在看来,夸得不无道理啊。”

说话的人身着银灰色轻铠,身下骑着一匹枣红色良马,整个人看上去丰朗神俊。

他是楚子越同父异母的弟弟楚焘,同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楚子越偏过头冲他莞尔一笑,随后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楚焘有些尴尬,默默地在后边瞪了楚子越一眼。

这人真是的,要不是他有个当皇后的妈,他有什么好神气的。

一场秋猎便在这群人的叵测居心中安静下来,气氛也变得有些难堪。

楚子越见身后那群老狐狸一个个的都不吱声,便停了下来,道:“今日是秋猎,众爱卿也露露相,不要光让朕一个出丑。”

“这……”

“老臣不如陛下箭术高超。”

“微臣,不敢献丑。”

“……”

楚子越听着周围那群老态龙钟的声音,不禁心情低沉郁闷。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去找南封雪。

南封雪……

楚子越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接着便皱起了眉头。

该死,为什么非要找她?他楚子越后宫那么多佳丽,脑子抽了非要找那个疯女人。

他一想到南封雪那个鄙夷的眼神,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怎么能这么看朕?跟看狗一样。

楚子越越想越生气,手中的弓也蓦地捏紧了,眼神冰冷得可怕。

一旁的侍从不知发生了什么,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多说一句话,恐招来杀身之祸。

突然,队伍后方扬起一阵尘土,一个侍卫打扮的人骑马奔来。

他一路冲刺,来到楚子越身旁,下马作揖,道:“陛下。”

楚子越摆摆手:“讲。”

侍卫犹豫再三,没敢开口。

楚子越不耐烦了,“唰”一声,从坐骑的右侧抽出一柄剑。

“你到底有什么事!”

侍卫吓得一哆嗦,连忙开口道:“贞嫔不见了。”

刚刚还在生闷气的楚子越一听这话,突然脸色大变,他一剑刺向侍卫右肩,冲他吼道:“你们这群废物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侍卫不敢搭话,只能闭上眼睛承受君王的怒气。

“你这废物,愣着干嘛?给朕去追!”

“啊?是!”侍卫反应过来,连忙跨上马,逃离了这里。

南封雪啊南封雪,你好大的胆子。

楚子越满脸怒气地调转马头,向后方奔去。

他才不管那群老迂腐怎么想,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南封雪重要。

一众王公大臣被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而楚子越骑马骑得飞快,不久便出了树林。

他向着后方营地奔去,眼中尽是狠厉。

南封雪,你竟然敢逃……

…………

身后传来马的嘶鸣声、人的怒吼声。

多方声音混在一起,由风传向四面八方,听得人心乱如麻。

南封雪看了看四周,前面是一处陡崖,后方是楚子越的追兵,她已无路可逃。

南封雪身上穿着厚重的华服,连行走都无比艰难,更不用说奔跑了。

这华服是楚子越逼她穿的,因为穿上这衣服时,她最像叶娇儿。

很快楚子越便追了上来,浩浩荡荡一队人马。

这阵仗不像是在抓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反倒像是他们在抓一个逃脱的重犯。

楚子越下马向南封雪走来,一步一步走得胸有成竹,气定神闲。

南封雪见楚子越朝她逼近,下意识往后退去。

楚子越脸上已经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了,他冷笑一声,道:“南封雪,你还是冷静一点吧。这么高的悬崖,跳下去人肯定就没了。”

楚子越说这话时面色阴晴不定,周身散发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冰冷。

看着那男人越来越近,南封雪被逼得步步后退,眼见就退到了悬崖边上。

“你别往前走了!”南封雪冲楚子越吼道。

紧接着,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一粒石子被踢下悬崖,落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石子瞬间没了踪影,如果刚刚掉下去的是南封雪,估计她已经粉身碎骨了。

楚子越的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惊慌,但很快便蓄满了怒气。

他停下脚步,道:“好,朕不动了,你自己过来。”

就好像他在呼唤一只养了很久的狗,语气中尽是自满之情。

但——

“你做梦。”南封雪冷冷地看着楚子越,任凭两行清泪留下,却不肯退让一步。

楚子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南封雪。

几瞬风声之后,一个坚决却略带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求求你,让我走吧。”

南封雪的头发在刚刚奔跑的过程中完全散落了下来,秋风萧索,她发丝舞乱,两行泪痕还未消散,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红妆裹娇娘,娇娘欲断肠。

“你就这么想走?”楚子越拉下脸,在凉爽的秋风中犹如寒冰。

南封雪忽然不说话了,她抬起头直视着楚子越的眼睛。

那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惊慌失措或是温暖关怀,只有深含的怒气和一丝厌恶。

南封雪知道,这是独属于她的眼神。

她又在奢求什么呢?楚子越从来都没有爱过她,留在这里不过是相互恶心。

她坚决地点了点头。

但楚子越并没有打算尊重南封雪的选择,他长出一口气,道:“知道了。”

说完,他动了动手指,命令身后的侍卫上前抓人。

这下,南封雪慌了,她质问楚子越道:“楚子越,你到底为什么不放我走!”

楚子越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一想到南封雪不在他身边,他就莫名其妙的心慌。

突然,楚子越心底涌出好多回忆,但这些回忆不是他和叶娇儿的,反而是他和南封雪在一起的瞬间。

楚子越看着南封雪那恨他入骨的眼神,心口不禁有些疼痛。

侍卫越来越近,南封雪近乎绝望的恳求楚子越:“楚子越,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不想死,但也不想待在你身边做一个傀儡。”

接着,她语气冰冷下来,道:“况且,我不是叶娇儿,没必要让你睹物思人。”

楚子越不想和南封雪提叶娇儿,但他还是嘴硬道:“没关系,你只要长得像她就够了。”

这一句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南封雪愣住了,她目光忽然失神。

眼前那个模糊的黑色身影是那么冰冷,她轻声自语道:“不,我不是叶娇儿,我是南封雪。”

说完,她猛地向后一躺,跌进了万丈深渊的怀抱之中。

“南封雪!”楚子越终于慌了,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想要抓住那个红色的身影。

南封雪会跳下去,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陛下!”

“陛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侍卫赶紧上前拉住了楚子越。

楚子越想挣脱开周围拥着他的怀抱,但可惜终是徒劳。

“阿雪!”

他看着那抹红色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猛烈的风从下边呼啸而上,吹得南封雪青丝飞扬,红衣贯满了风,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色芍药。

她看着悬崖边上那个黑色的身影,心里疼得厉害。

那个身影和当年洛阳城遇到的少年郎一般无二。

只不过一个眼含春水,一个目若寒冰。

为什么,楚子越要来招惹她?

南封雪闭上了眼睛,等待坚硬的地面撞破她的身体。

那年,洛阳城春雨遍湿,原来是牡丹花开时节动了京城,而并非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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