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会员制特殊康复中心
“小书，去901心理治疗室帮忙。”主任医师路过的时候，抓了仉书这个壮丁。
来到治疗室，低头刚要进去，就被里面的医生叫住，“别进来，等会儿带客户去1号花园。”
这里的病人叫“客户”，这里的休闲娱乐区比真正的治疗室还多，每一个休闲区都针对一种病情，而能在“1号”休闲的人，是绝对的VIP客户。
仉书低着头等在门口，直到里面的“客户”出来。
“1号花园”是自闭症和重度抑郁症的休闲区。
抑郁症有药可控，而自闭症无药可医。
仉书低着头，并不曾抬起，只见得客户白皙精瘦的脚踝处晃动着深竹叶青色裙摆，行走间内里的白色裙摆也在跳动着。应该是个女人。
仉书抬手，示意客户跟着自己走。
她走到前面去，才抬起头来。
能在901治疗心理疾病的应该是不得了的病人，仉书牢记培训原则——不要抬头好奇打量901的客户；除非客人开口说话，否则不要说话。
七绕八绕，一路沿着僻静的路线，才把这个绝对大客户带到1号花园。
花园仅占康复中心的百分之一，可这百分之一也足够大。这么大个花园，目前就给这一个大客户用。
她也是第一次给这个大客户领路。
这个花园不单单是个花园，不单单只有花草树木假山溪水，还有全景星空房。
房里吃喝拉撒样样俱全。
到了目的地，这个客户也算轻车熟路，自己就进去了。
仉书眼见着一个身着古装的人经过她跟前，她的心头猛地一颤，像被什么重击一下。
“客户”是个年纪轻轻的瘦高个，长发齐背，发如瀑布，柔顺光泽。
仉书整理整理心神，挪动脚步，转身准备离去。
“你……你叫什么？”
一阵轻柔哀伤又空洞的声音响起，
居然是男声。
仉书停下动作，怔怔看着这个消瘦的背影，从背影也可以看出他深深低着头。
“仉书。”她轻轻回答。
“以前……没见过你……”
“我入职才一月，刚刚转正。”
男人转过身，慢慢抬起头，可眼神还是向下看着。
仉书刚刚平复的心再次猛烈一震，继而似乎又有什么猛兽使劲抓了一下她的心尖。
仉书看着这个年轻瘦弱的男人，一袭松松垮垮的交领古装，肤色病白，锁骨凸起，垂下的手藏在袖间隐约可见骨节分明，颇有魏晋风流的韵味。
他既然不用正眼看人，那是靠什么感觉她是新来的？靠感觉？
看他这的样子，她知道，这个VIP客户应该是自闭症。
奇怪的是，这个自闭症客户居然主动开口说话，并且面对的是一个从没有接触过的护工。
可能是治疗有显著效果了吧。
她又记起一条培训规则：在治疗室以外的地方，自闭症患者主动开口说话时，需要立即通知主治医师。
仉书拿出手机，想要在工作群中发这个VIP客户的最新情况。
男人一把夺过手机，力气大得惊人，和他孱弱的样子完全不符。
“你要干什么？”男人轻声喝道，居然抬起眼睛看她。
仉书从惊吓中回过神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只见男人的眼睛空洞无神，但却有一抹惊愕徘徊在眼底。
他好像很警惕。为什么？
“我只是按规矩办事，需要把您的情况汇报上去。”她解释说。
“不……不要报……”他把手机还给她，立马又把眼睛垂下去。
仉书见他额头居然冒出了细密的汗，只得先稳住他，“好，我不报，您先休息，有需要按铃。”
仉书转身走了，男人才又抬起眼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神的眼睛居然开始交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离开1号花园，仉书立马到901去，把这个VIP客户的情况告诉医生。
医生一听，又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一脸难以置信，“这个客户已经25岁了，从三岁就开始治疗，他的家人每年为他花几百万，没想到22年后才看到效果。不过……”
医生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刚转正的护工，又说，“以后这个客户你来对接吧，放机灵点，他可是‘1号花园’的长期客户，家里是A市首富。”
“好的。”仉书应道。
“我这就把呼叫单元转移到你那，”医生在电脑上敲敲键盘，“以后有不明白的地方，问问其他人，之前对接这个客户的护工离职了，急匆匆就走了，工资都不要，也没做交接，不过好在系统里有一部分这个客户的资料，你看看。”
“明白。”
这时，手机上的客户呼叫铃响了。
好快，刚刚把呼叫转移到她这里，1号花园的呼叫铃就响了。
“医生，那我先去了。”仉书说完，见医生点头，才转身朝花园小跑去。
刚转正就给分配了这么大一个客户，一定要仔细对待。仉书一路上跑得气喘吁吁，边跑边大概看了看客户资料。
资料竟十分简单，上面只有姓名性别，下面诊断记录里年年都是同样的结果。
气喘如牛，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能下降了。
对待客户要积极，特别是大客户，特别特别是1号花园的大大客户。这也是培训规则中的一条。
“您好，有什么需要？”仉书理顺喘息后，像个服务员似的站在房间门口，对着里面的客户毕恭毕敬地说。
“进来。”男人在里面说。
仉书一路低着头走进去，走到门内一侧后不再往里走。
“为什么，你走路的姿势，像……古代的奴？”
仉书的脊柱像是被利刃截断了一般，虽不疼，但冷汗直冒。
她没抬头，又问：“您有什么需要？”
“你先待在这里。”男人说完，见手机有来电，他接通。
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女人激动的声音，直到电话挂断，男人都没说一句话。
“嘭”的一声，松如歌把手机摔在地上，一体机被摔成两半。
骨节分明的手上的血管更加暴露，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自闭症患者居然会发火，虽然这火和普通人比起来属实算小。
松如歌见她在门侧迟迟不过来，又狂按了几下呼叫铃。
她只好赶紧过去。
短时间内频繁响铃会被后台系统视作护工没有响应客户需求，那么护工就会被扣分。
松如歌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气过大，仉书身体重心一倾，竟重重跪了下去。
他死死掐住她的肩膀，本就单薄的衣服直接陷进了肉里，血迹在浅蓝色的护工服上晕染开来。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承着掐肉之痛。
眼见着血越流越多，松如歌像是把自己吓到一般，慌忙脱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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