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今儿个天蒙蒙亮,打北边来了一路车骑。说是从京师来,到平州来进货的。

“这京商就是不一样,这车仗比咱县老爷都气派!”老主顾秦九刚刚在馆子里坐稳,就看到尘土飞扬,远方整齐地走过一支队伍。

小二给老主顾沏了一壶茶。

“那是当然,九爷。京商里边不少都是上朝的官,跟皇帝鞍前马后的,这腰包可比各路商队充实百倍,”

“带这么多东西,又这么招摇,不怕路上遇到些有胆的给他劫了?”秦九有些疑惑,端起茶,又放了下去。

“怕是没这个胆!”王二拿着抹布,揩了揩尘土飞扬过的桌子,顺便揩了揩汗水,指着车队的尾巴,说到“这京师里边的京商基本都有兵符,谁敢和军队对着干?”

“黄某晚到,请先生恕罪!”

这个毕恭毕敬,躬身行礼的,就是河纺县的知县黄齐。

秦九手打莲蓬,往后面那么一张望,有一个穿着体面大气,眉目间透出一股秀气的男人骑在汗血宝马之上,腰间佩有一把宝剑,剑鞘纹着一呼啸盘旋的飞龙,龙首的眼睛处嵌有一颗血色的宝石,两旁陪着两列军校。为首的大将,一人手执一把青龙大刀,一人手握三叉戟,刀锋甲亮,后面是三辆车轿和一些紫檀木镶金的箱子所装的货物行李。车由三头健壮的三色之马拉动,步态轻盈优雅,不紧不慢,隐约中还可看到轿中女子沉鱼落雁,锦罗绸缎,雍容华贵,引得路旁的单身汉躁动不安。里面的孩子稚气未脱,好奇所驱,连连外望,趁身旁的书童不注意,竟将自己的锁命玉抛出去,引起人群好一阵骚动。士卒和伙计衣着标准崭新,神采奕奕,整个过程在梁钰城里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活脱脱一次阅兵。

“请先生下马,有失远迎!望先生恕罪!”

黄老爷打了个笑,在下面望着恪章,这号京商的主人。

“这个马上的为什么叫先生,不叫总商之类?”小孩放下了手中的馒头,问向在桐树下歇息的说书人,曾去过京师,饶有学问的张先生。

先生拿起烟枪,狠狠吸了一口,对小孩说到

“这恪家是书香门第,三代都是以文中举,经商只是副业,且这时恪家在朝中地位衰败,恪家两人被打入大牢,家主恪章以被称商贾为耻,不愿称为总商……娃儿,我说这些,你可听的懂?”

“我又不傻,张先生,当然听得懂!文化人可真矫情,要是我做了总商,我就要去买好多好多的烤鸡吃,天天都有好吃的……”小孩大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随后就蹦蹦跶跶地消失在巷子的尽头了。

先生看了看旁边天真的孩子。似乎有话要说出来,话到了喉咙里,却喉结一动,咽了下去,叹息一声,又拿起了那杆老烟枪。

此时,报马的小吏走了上来。从商旅后面走出一个神气十足的男子。手执黑牛角轴圣旨,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谢主隆恩,臣领旨!”

黄齐接过圣旨,一把伏在了地上。

这圣旨是说因为黄齐治理本县有功,赐千户食,黄金五百两。

在黄府中用过午饭,恪章就独自一人在朔风湖边散步。

今日天空碧澄,湖中涟漪,岸边苇花摇曳,远方屋落升起袅袅炊烟。

想着家道中落,想着在大牢里的兄长,想着临行之前家中遭遇的那几次搜查,想着自己参悟不透的三道玉轴圣旨……恪章心里很不平静。

“先生,今日一事,你看如何。”

“去是一定要去的,圣上已经宽恕许多了,不去则家破人亡。”

“那几日前程府的请柬,是否应当顺路赴宴?”

“董某无才,不能明辨。但是在河纺有两位才子,是我在国子学里的同窗,一位是甘嗣甘世平,一位是鹤廓鹤宇明,他们应该能解答先生的疑惑”

“我记下了……”

“路途遥远,望先生保重!”

马蹄声外,董先生的余音未尽。

正这时,恪章看到前面有两位书生样貌的人正在对弈,他快步上前,想看看这江湖中的棋手是怎样的落子。

恪章素爱下棋,是京师棋坛小有名气的棋士。曾经董先生打趣着说“您如果不做官了,靠下棋也能下个满城风雨,不愁显达!”

此时白棋正在向左下一角猛攻,殊不知下一手黑旗已经绞杀了这条大龙。

“这一手烟幕程府,佩服佩服!”

恪章心中有些触动,想着追问,却被执黑的这个先生抢先了一步

“我观今日汐水江面必起大雾,程府宴会必然溅血,灵感涌现,想出此策”

“可怜汐水,又被染红!”

“两位先生,在下商贾恪章,今日得幸,想请教二位先生一些问题。”

恪章终究是忍不住,上前打断了棋局。

“请讲请讲”黑棋之手放了下来,看向了恪章。

“听二位刚才说是程府有什么变故,便想请教,为何程府今晚要见血?”

“程家主程韦,野心勃勃,觊觎天下日久。今日请各地豪强,名门权贵赴宴,实暗下早已控制各方家小,沟通各处势力,此宴一是首立权位,二是清除异己”

“先生如何得知?”

那人下的却紧了起来,好像满不在乎。

“观程家日夜舸舰不绝,其下兵卒操练紧张,信使常有鬼祟者。”

恪章如梦初醒,拱手谢过了先生。

“我本前来赴宴,谢二位先生,救我于水火之中!请问二位先生姓名?”

“不敢当不敢当。小生甘嗣,这位是鹤宇明鹤廓先生”

“就是您二位!”恪章一激动竟然一把拉住了两位先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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