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上摆着诱人的菜肴,香嫩的是鸡鸭鱼肉,青脆的是时鲜蔬菜,下人拿着酒壶在旁边侍立,主位上坐着梁钰,客席上坐着吴瑜。
梁钰拿着酒杯问道:“吴兄先吃了些莲子,喝了些银耳垫肚,现在精神好多了。这儿在下略备薄酒,请兄弟一聚。”
吴瑜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脑子浮现的尽是离开父母时的情景。
梁钰看面前这俊朗青年一言不发,让自己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以为他脑子还没清醒。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心想道:“哪得罪他了?怎么不理我?”
拿酒的下人看吴瑜一副不知道是谁,自己在哪的样子,连主人也无奈地用咳嗽化解尴尬,于是假装没站稳,撞了吴瑜一下。吴瑜浑身打了个激灵,劲力爆发,下人被直接弹飞。
梁钰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摁住吴瑜,免得他把桌子掀飞了,没想到一抓上他的肩膀,只觉得一股恐怖如斯的劲力奔腾而出,自己只能运起真气强行压制。
吴瑜彻底回过神,感觉身上力量退去,肩膀却被梁钰的手死死压着,还有股气流往身上窜!
“停停停,梁兄,我肩膀快没了。”
梁钰这才松劲,长舒一口气道:“吓我一跳,吴兄怎么突然动起武了?”
吴瑜愣了一下,心想道:“这句话不是应该我说吗?”
“不知道,刚刚我感觉在做梦一样。”吴瑜说着发现远处有个人正挣扎着站起来,是那个倒酒的下人。瞬间脸一红,心里想着赶紧开溜,赶回吴家庄!
梁钰看吴瑜站起身,连忙问道:“吴兄想要去哪?”
吴瑜伸手掏出那份征兵宣告书,递给梁钰道:“就是这,吴家庄。”
梁钰快速扫一眼,脸色沉重说道:“前几日又发了消息,集兵令取消,现在的谕旨是:‘凡奇能异士,都可以到王府做客,享受公侯待遇。’”
“朝令夕改,为什么?”
“羽山东北部出现上古神物——神箴,现在诸王想要据为己有,打不打鬼域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吴瑜猛然想起爹娘,紧接着问道:“那地方呢?神箴出现的地方,怎么样了?”
梁钰沉默,轻轻摇了几下头。
吴瑜只能领会一个意思,一个最令他担心的意思,急喘气又问道:“到底怎么了!”
“尸横遍野。”
四个字五雷轰顶般震麻了吴瑜,记忆里从前那个宁静祥和的村庄变成尸横遍野的废墟,和里和气的乡亲们变成一具具无头尸身,自己的父母……吴瑜不敢想下去。
“吴兄……吴兄!你真的是那吴家庄人?”
“是。”
“那神物真的有出现?”
吴瑜心里警惕起来,不动声色道:“没有,我是溜出庄去,迷了路从山崖上摔下来。”
梁钰缓口气道:“得亏是如此,先且不忙回去,一来身体未康复,二来此地距离那吴家庄可有蛮长的路程,请吴兄去清圆亭暂且静心一下。”
吴瑜点点头随他去了。
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吴瑜凭栏而望,浮躁的心被这荷湖妙境所洗涤,又感到有一股说不出的柔和力量萦绕在四周。
梁钰在旁边捻着玉佩发问道:“吴兄体内真气强盛,不知道几时丹田开始养气的?”
吴瑜被问住了,他自己还是头一次听说“养气”这个词。梁钰见他面露不解,加之以前的猜想,便清楚了吴瑜虽然体内真气强盛,不过他自己却浑然不懂,更不用说修功法了。
于是便说道:“所谓养气,说的是一个人某个时候丹田突然激活,此时体内的自然之气开始波动并运转到全身,便可以修道炼气了,身体上也会出现些特征,比如眉心一点红、头发金乌相间。
梁钰侃侃而谈,吴瑜茅塞顿开,抚摸这额头一点,说道:“我八岁便有了这一点,那一天身上感觉要爆炸了一样,我爹娘看到我额头上的一点朱红和头上的几捋金发都大惊失色,用涂料帮我掩盖了,吩咐我以后不可以出示于人,一直到现在...哦对了,我醒来的时候一头白鹿在舔我的额头,想必这点是那时候就显露出来了!”
梁钰反而懵了,疑惑道:“哦?如此奇怪,眉红,金乌都是极品丹田的象征,吴兄两者皆具备,可是万中无一的,尊父母怎么会故意掩饰起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
看吴瑜对父母的事讳莫如深,梁钰也不问与之相关的话题。
吴瑜遥望远方,园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吴瑜转头一看,见一五六十岁的老人跟一个壮年男子一前一后地往池中走来。
梁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恭恭敬敬地候在廊口转角处,待那两人走近便躬身行礼道:“父亲,兄长,钰儿久候多时了。”壮年男子抢先开口道:“弟弟,在自己地盘儿还这么多礼?把自家人当起外人来了?”
壮汉说罢笑嘻嘻伸手去拉梁钰,梁钰以拳换掌格挡,将身潇洒一退,那壮汉又猛的向前跨一步扯住梁钰的手腕,梁钰用手一托,两人腾空而起,双掌相对一击,引起的强横气场把两人都逼开,梁钰在半空打个转,轻轻而落,单脚立于一荷叶。
那壮汉翻个跟头,想要站在雕栏柱子上,没成想雨过初晴,汉白玉石柱滑溜得很,壮汉又跳下得猛,也没留神,身体在空气中挣扎了几下就掉进了池塘。那老者摇着头,用手捂了下脸,嘴里还不忘记嘟囔了句:“丢人现眼。”
梁钰赶忙凌空掷了根藤蔓,将他兄弟拉起上来。
老者直接一跃跳了过来,把那壮汉子的耳朵狠狠揪了一下,骂道:“现世宝,两兄弟这么久没见面,不好好叙旧,倒动起手来,居然又出了丑,还不滚回房换了干净衣服再来!”壮汉便灰溜溜地去了。
老者转头向梁钰,便立马换了副和蔼可亲的面孔,对着他和颜悦色地说道:“钰儿一年不见,功法愈加纯熟,真气愈加强盛了,好!好!好!”
梁钰洁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谦虚道:“父亲谬赞,孩儿在兄长面前班门弄斧而已。”
吴瑜在另一边尴尬,想去见礼,又看他们打斗的打斗,叙旧的叙旧,不好贸然上前打扰,便在原地静静等待着,看他们什么时候消停。
不一会儿,他们向吴瑜走来,吴瑜由远及近观察了那老者,发现他也看了几眼自己,有股强烈的直觉告诉吴瑜,这个老人走得越近,看他的目光就越惊异。
待走近时,吴瑜便略一弯腰道:“小子姓吴名瑜,羽山吴家庄人士,见过前辈。”
良久,没有一点声音,还是梁钰碰了碰这老人,他才如梦初醒道:“哦!公子好,老朽名叫梁啸北。”
梁钰今天真是疑惑重重,自己的老父亲似乎完全用不着跟一个后生晚辈介绍自己的名字,想了会儿也没想明白用意在哪。
见气氛到了,梁钰对吴瑜小声道:“我前几日便听说羽山吴家庄发生惨案..整个庄子遭受屠杀...昨日救起吴兄,我父亲与兄长梁金正好捎来信说他们从北王城回来,我便回信让他们顺道去吴家庄看看。”
吴瑜扶住阑干,他的爹娘,吴晓,其他乡亲的样子呈现在眼前,突然所有人扭曲了起来,变成血污。
梁钰忙说:“吴兄先勿要哀伤,且听我父亲细谈。”
梁啸北点了点头说道:“神箴出世于吴家庄一带,我早有耳闻,如此神物必然招来各方势力觊觎,而吴家庄世代皆为淳朴百姓,哪知道这些机巧?定是各方势力角逐,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所有百姓杀了,让其他人也无处得知神物下落。”
梁钰看看吴瑜,发现他竟然冷静了下来,心里想:“此人不凡!”
梁啸北继续道:“百姓个个身上几乎都只有一条伤痕,而且都在要害处,头颅也被斩下,可想而知杀人者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仅仅是因为神箴吗?父亲与那黑衣人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害死先皇?什么几十年大乱?吴瑜百思不得其解。
吴瑜:“我父母还有乡亲...尸体....都还在吴家庄?”
梁啸北:“我去时尸体还在,官府派人把他们的尸体集中了起来,正准备就地做个大冢,把他们全部埋了。”
吴瑜转过身,似乎强忍眼泪,又似乎忍住愤怒之色,良久,说:“多谢梁兄救命之恩,我必须回去!”梁钰道:“我陪吴兄去!”
吴瑜无言,不知道没听到还是不置可否。梁钰:“吴兄毕竟人生地不熟,多有不便,再者,相识皆是缘,吴兄有难,我岂可坐视不理?”
吴瑜无言,终是点了点头。梁啸北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喜的是:梁钰侠义心肠,救人急难,不负自己多年教导。忧的是:吴瑜原来居于吴家庄,现在乃是非之人,梁钰与之同行,恐怕有祸患。
现在他看着梁钰,明白阻挠是不行的,于是说:“钰儿,你做人侠肝义胆,为父非常欣慰,此去多加小心,如果有危险,勿忘法器!”梁钰郑重点点头,又深鞠一躬:“多谢父亲,孩儿记下了。”
雨又潇潇而落,天空电闪雷鸣。一辆车马从羽城大门快速奔出,两个鸾铃不住地响,与雨声,风声,雷声混杂。里面的两个人:吴瑜,梁钰,直奔吴家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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