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绕过地上血迹时,绣花鞋上难免沾染了血,此刻祁折渊的绣花鞋又正好踏在了窗棂上,与上面的脚印正正对着。
小二和掌柜吓得直哆嗦,捂住了嘴巴。
加上她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在烛光下显得犹为瘆人,掌柜脚一软,扶着厢房门往外跑,嘱咐小二在房间守着,等他报官回来。
“你,你你……别过来。”
小二声音颤抖着,见着她移动脚步,连往后退了几步,袢上门槛跌坐在地上,恐惧地看着她。
祁折渊不明所以,眉梢也不抬一下,继续往四周看着,朱唇紧抿,一手覆于唇上,认真思考着。
官府的动作倒还算快,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客栈。现场还保留着原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县令二话不说,立即将她拿下带回了府衙,余下让仵作去检查尸体。
狱里,狱卒一眼认出了她是叛臣的女儿,难免有些鄙夷,因此更加认定凶手就是她。
然而祁折渊面色静若坛水,不泛一丝波澜,只是任由人推入牢中。
县令很快到了狱中,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从实交待,你是如何把人杀了的?”
祁折渊抬眸静静地看着县令,直至把人盯得不耐烦了,才幽幽开口道,“死者胸口插了一把匕首,而我的手白净如初,不染一丝血迹,如何能说凶手是我?
县令被她的话一噎,一时想不出其他由头,就借口仵作尚未验完尸体,先行离开了。
此事不久在京中传开了。
第二天一早,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衙门聚了不少的老百姓。
祁折渊被人带上公堂,她顺从地跪在公堂前,一旁是死者的妻儿,还有掌柜和小二。
墨仲依和禹司辰商议完,闲来无事到街上看看热闹,正好遇上了这一桩命案,也挤进了人流中,见着跪在地上的人,暗惊:是她!
县令乌沙帽一戴,的确比在狱中多了几分威压,他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对着堂下大喊了一句:“肃静!”
“宋掌柜和小二,你们尽管将昨夜所见之事一一道来,本官自会定夺。”县令端了端乌纱帽,继续审讯。
掌柜和小二说起昨夜情形,提起昨夜见着她时,人是立在窗前,正要逃跑,而他们正好撞见。
听着,一众百姓私下开始议论纷纷,有些人直接对着祁折渊的后背指指点点,还提起祁家叛变之事,一时间公堂上有些凌乱。
“肃静。”
县令木案往桌上一拍,四下皆安静了,这才将目光转至她身上,“你可还有话要说?”
她淡声道,“我想见见死者尸体,还有验尸的仵作。”
县令犹豫片刻,没有同意让她见死者尸体,倒是把仵作叫上了公堂。
仵作上前,哑声道,“匕首没有直中心脏,偏了些,匕首插入的尺寸不深,除却一处刀伤再没有其他,另外,老夫还在房间里发现了迷药,在他的口中有相应的残留。”
“敢问仵作,死者死后神情如何,是否安然?”
祁折渊忆起死者脸上的神色,问起。
仵作出言应着,“死者神色安然,这……”
跪在一旁的妇女,身上衣着虽不若大官显贵那般奢华,倒也算精美,哭哭啼啼的模样。
身边还牵着一个小姑娘,突然带着哭腔道,“你胡说,我夫君为人老实,哪里有什么仇家,定是你想劫我夫君钱财,这才杀人灭口,逃跑未遂。”
一些认识死者的街坊邻居点头应和,县令正襟危坐,凝眸思考着。
匕首插入的深度,普通妇人就能办到,加上祁折渊想跳窗的行为,的确嫌疑甚大。
见县令不言,周围的百姓皆有些急躁,又议论起来。
这时,墨仲依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手握折扇,在手掌中轻敲着,上了公堂,微微行礼。
“此事疑点甚多,其一,她若是想跑,在掌柜给官府报信之时就已跳窗逃跑了,又岂会轻易让你们抓到,其二,死者脸上的神情安然,她一个陌生人,要威胁死者,死者脸上的神色又岂会如此安然。”
祁折渊瞥了一眼替她说话的人,心下一颤,随即又恢复如初,接着说道,“我被捕时,手上未染血迹,小二也未见我有清洗过,至于我站在窗边实是为了察看,死者住在我隔壁的房间,我也是听到窗户闹出的动静才到他房中察看,在此前,我还有一发现。”
县令觉得两人所言皆有几分道理,听到此处,他不免也有些好奇。
“说来听听。”
祁折渊微微挑眉,“凶手并非跳窗而逃,而是在一处暗门离开。”
一时间,在场之人皆有些咂舌。
“暗门?”掌柜嘀咕着,眼神里充满疑惑。
跪在一旁的妇女脸色有些泛白,心揪了起来,开口狡辩。
“谁知道你是不是胡编乱造,想要开脱罪行。”
县令目光瞥向掌柜,“宋掌柜,你这厢房可有暗门?”
掌柜跪在地上,迟疑道,“这……小的并未见什么暗门。”
“大胆,公堂之上,岂有你胡编乱造?”
县令勃然大怒,木案往桌子上一拍,发出清脆的声响。
祁折渊不慌不忙,上前一步。
“大人,你可派人到客栈一查便知,这暗门寻常人不易发现,房间内有一处烛台,正是暗门开关。”
听罢,县令显得有些迟疑,但还是派了衙役前往,墨仲依悄然跟随衙役一同前往。
一盏茶的功夫,衙门的衙役回来了,俯身在县令耳边嘀咕。
县令神色大变,大喊道,“来人,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白面书生被带上公堂,被强按着跪在了她身旁,一旁跪着的妇女眼神躲闪,双手紧攥着,紧咬着嘴唇。
“说,人是不是你杀的?”
县令没了脾气,直接喝道。
“大人何出此言?”
“从暗门一直循着血迹到了你家就没有了,你还敢狡辩?”县令高声说着。
书生轻咳了几声,恶狠狠地目光瞥了一眼祁折渊,冷哼一声。
“皆是因你多管闲事,人是我杀的,那又如何,我不过是杀了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牲罢了。”
祁折渊不明所以,冷眼看着白面书生。
“大人,此事绝非他一人所为,想必还有同党。”
县令当即一愣,继续逼问,书生却慌了。
一旁的妇女头已经抵到了公堂的石砖上了,许久也没说话,只是身子一直颤抖着。
“够了,姓陆的就是个畜牲,不关孙郎的事。”
妇女突然抬起头来,大喊道,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曲。
十年前,他们私定终身,姓陆的却横刀夺爱,待她嫁过去,他又不好好珍惜,常虐待殴打她。书生知晓此事后,不时与妇女私会,一日在客栈差点被姓陆的发现,正巧发现了那处暗门。
于是两人就计划此事。
邻近城门仅这一间客栈,姓陆的乃经商之人,常行此道,她一早备了下了毒药的吃食,两人合计将人毒死。
然而行动之时,妇人一时心软将毒药换成了迷药,就匆匆离开了。书生担心此事败露,陆商发现后会将妇人杀害,他就亲自去了一趟,正好迷药发作,将他错认成自家娘子。
书生正欲出手,彼时妇人恰好赶来,想要阻止。两人争执间摔碎了花瓶。书生再顾不得那么多,拿出随身匕首刺入陆商胸口,却未中要害。
彼时的动静闹大了,两人慌慌张张,书生推窗就要逃跑。
“孙郎,这里。”
妇人已经打开了暗门,两人仓促间才赶在祁折渊到来前离开房间。
“呵呵,你是怎么知道房间里有暗门的?”书生高昂着头,眼睛瞪大看着祁折渊。
“房内的烛台上,蜡烛燃烧的蜡泪还在上面,烛台挪动的痕迹让蜡泪碎裂,而那因碎裂掉落的蜡泪正好卡在暗门的缝隙里。”
书生自嘲一笑,没想到他二人苦心谋划的杀人之计漏洞百出……
“来人,将人先押入大牢。”
县令开了口,衙役遵从,上前把人带了下去。
此事也就此了结,祁折渊被释放。
离开了府衙,她只觉心中越发沉闷,一时间竟没注意身后多了一个人影一直尾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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