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里,挂得到处都是大红灯笼把每个角落全都罩上了一丝暧昧的红光。
白云天坐在书房里,门窗大开。
他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喜庆气氛,相反的,只有压抑的感觉。
世子把摆在榻上的吉服随手一拎,不禁感叹,这称得上是件艺术品了!
手工做这么件蟒袍,少说也得三五个月吧,老爷子这是提前都筹划好了?
正想着呢,老管家白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门口,他轻轻叩了两下门,说:“世子爷,王爷叫您过去。”
白云天把蟒袍往榻上一丢,心里报怨着,哎,又是二里地……
在管家引路下,他并没有走那么远,德阳王等他的地方,不在前厅,不在正堂,而是在花园后面的一个小别院里。
进了院子,管家熟门熟路地在假山绿树间转了半圈,到了个很小地池塘边。
他伸手在池塘边缘摸了两把,不知道扣上了什么机关,池塘的水就倾泻而去。
白云天看着,一点都不觉得惊奇,堂堂藩王,堂堂第一权臣,家里没个机关暗室什么的,像话吗?
池塘下的隐藏的石门和台阶露出来,白洪带着世子继续往里走。
进了地下,台阶先是向上,然后再向下延伸,估计是怕漏水做的特殊设计吧。
没往下走多深,在台阶的一个分岔口,管家引着白云天就拐了弯,他清楚地看到,这台阶其实还在向下延伸,不知道最终通向哪。
一间不大的密室,当白云天一步踏进去时,左右十二名武将,齐齐跪地。
“末将等参见世子殿下!”
那如洪钟般的喊声,与铁甲在身上碰撞的铿锵之音,回荡在密闭的隔间中,震得世子爷身体发颤。
坐在上首的德阳王,不知道是何时换下了便服,也换上了甲胄,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白云天有种老爷子是坐在高处的错觉。
世子的记忆被翻腾出来,他少有的几次见过德阳王身着甲胄,也只是匆匆一瞥。
而眼前这些胖瘦高矮不一的武将,都只是脸熟,没一个能叫上名字来。
老头子要造反?
密室内这般场景,给了世子如此感觉。
“起来吧,今天让你们跟世子爷见个面,大家认识一下,你们自报家门吧。”
左手第一个武将站起来,拱手在前。
“末将,西州省左校卫虎贲营都督,石景山。”
接着是右手边。
“末将,西州省右校卫熊盛营都督,闵行。”
石景山?闵行?
白云天有点想笑,这二位听上去,都有直辖市的户口啊!
接下去十位,报上来的名字,世子都没怎么记住,他只顾了回味前面两人的名姓了。
“行了。”十二个人都报完官职姓名后,德阳王一摆手,“都各回各营吧。该交代的咱也都交代了,本份点,招子放亮了,耳朵也竖起来,接下来这几年,你们肩上担子重着呢。”
“末将等遵王爷谕令!”
又是一声齐喝,白云天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颤。
十二人从密室里鱼贯而出,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一个个都像是闪着寒光的杀人刀。
“进来吧。”
随着德阳王轻声一唤,密室另一端,石门被推开,一黑一白两个看似而立之年的男子先后走进来。
说一黑一白,不光指的身上服色,同时说的,还有他们的肤色。
黑衣的,皮肤白得瘆人,比那个像在面缸里钻出来的宋仁还白两个色号。
白衣服的,黑得发亮,要不是那副纯粹的东方面孔,白云天都觉得这家伙是个纯种非洲仔。
谁给你们勇气这样穿搭的?
世子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他笑他的,老王爷和这对黑白双煞脸上却没多余的表情。就跟没听着没看见似的。
“给世子爷见个礼,以后这就是你们主子了。”
都长成这样了,肯定是世外高人啦,白云天看着二人很痛快的双膝跪地,朝自己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可他心里,同时浮上了一个心思。老爷子这是在干吗,怎么感觉像交代后事……
德阳王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上的铠甲哗啦啦作响。
他指着黑衣白脸的男子说:“这是白桃,官场上的事可以问他。”
接着,过去拍了拍白衣黑脸汉子的肩膀,说:“这是白果,武人那边的事问他,当然,也可以跟他学两手功夫。”
“他们都是煞才,用这样的人,你仔细着点儿。”
越听越像留遗言,白云天困惑地望着自己老子,不知道话该怎么接,只弱弱地念了句:“爹……”
白桃白果,还有管家白洪很知趣地从石门出去了。
德阳王拉着白云天的手,坐了回去。
“儿子,这两年你转了性子,不像以前那么混账了。咱不知道有多高兴,天可怜见,你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咱真不晓得,这次该怎么办。”
白云天自从穿越到这副躯体里,每天都感受那种甜汤式的父爱,他不了解这位饱经战火洗礼的老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可那种父爱之下,早就让他接受了这个半路来的爹。
“爹,您的身子是不是……”
“扯!”德阳王猛拍一下胸口,腰板挺得倍儿直,“咱再活三十年,照样一顿饭干三斤肉,西烽的烧酒,两三斤也是闷头就喝。”
四十岁,正值壮年,白云天在他眼中看到了自然而然显露出的豪迈。
平时德阳王在府上,遛狗逗鹰,没事就和一帮行伍喝的烂醉,白云天虽然听过他不少事迹,却从没觉得这是个英雄。
但英雄就是英雄,他一旦展露出自己的那一面,不用什么去佐证,一眼就瞧得出来。
粗壮的大手握着白云天的嫩手,微微用力。
“儿子,有些事,来不及说太多。咱怕话说一半,反而给你说迷糊了。以后,还是让你两位师傅说给你听吧。”
他换了口气,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谄媚劲儿,接着说:“给你安排的这个太子妃呢,绝对不亏了你,你就别怪咱自做主张了。以后,你要娶多少个侧妃,纳多少女人,咱都不管也不问,就这一个,听了咱的,行不?”
白云天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慈父,明明是个壮年,却怎么看都像个可怜的老头儿。
他不像自己前世的父亲,倒更像那个当过兵的爷爷……
“必须明天吗,爹?”
“别拖了,晚上两天,有啥意义呢!什么时候圆房也随你,明天把礼数都走完,这样总行吧。”
“那然后呢,爹你安排这些,是要出门吗?”
德阳王轻叹口气,攒着的手,又加了点力。
“你大婚过了,那个姓宋的太监就会颁旨,咱得去京都给皇上奔丧。这一去,恐怕两三年内,咱们爷俩是见不上面啦!”
白云天一愣,他有点反应过来了,一些熟悉的情节与桥段浮上心头。
新皇登基,削藩?圈禁?还是直接……
德阳王白浩不知怎么,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淌下来,在他古铜色的脸上留下两道痕迹。
硬汉流出的泪,总是烫人的。
白云天发自肺腑地轻唤了一声:“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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