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老板徐总美女垂青

网吧常客中,大家能感受出来的最有钱的玩家,就是徐总,大家都叫他PK,PK是传奇里打怪的象声词,也是游戏中对决的意思,后来PK一词专指对决,就是由传奇游戏而来。他是传奇铁杆玩家,跟寒少一个公会。

PK三十五六岁,是一个建筑分包商,俗称包工头。他是正规大学的建筑专业毕业,设计员出身,在他身上看不到常见的包工头的固化的形象,更象一个干部,谈吐也比较儒雅,稳重的知识分子形象。

他有一个有背景的哥,给他安排工程做,工地有一个信得过的亲戚给他照场子。不屑于泡在工地上,也不喜欢跟那些供应商们胡吃海喝,只做一些与甲方的应酬和催款付款的工作,非常闲。老家是省内一个红色老区,这地方在省里当官的老乡很多。并不常住这里,只是手头一个工程在这旁边,做了两年,明年开春后就要收尾了。这两年,几乎天天都来网吧。

艺龙的大部分网管跟他关系都很好,跟寒少最好,天天来玩的常客有十来位特别熟。他们一起攻沙,打赢了的话,PK动不动就请这些熟悉的网管和战友,要么每人一瓶水,要么一支冰棍,要么一杯九叔的冰绿豆汤,庆祝一下胜利。

跟寒少和其他玩传奇的常客玩家相比,PK年龄要大十岁左右,在游戏里动作没他们快,但他舍得充值买装备,收银员都惊叹于他买装备太阔绰。据寒少说,PK的装备花了好几万,比寒少的还多不少。他有什么装备,一起玩的都知道,有时碰到搞不定的大怪,需要PK的宝物才能降得住的时候,就会大声喊他到哪去助攻。

PK玩游戏时很安静,说话慢条斯理,声音不大,废话不多。也喜欢开玩笑,很好相处。但他从不主动在网吧交新朋友,都是大家主动跟他混熟的。

他比非哥大不了几岁。非哥也是特别好相处的人,所以两人关系还行。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个比较成熟的人,平时话并不多,在人前,也就限于打个招呼,并没什么过多的交流。但PK私下跟非哥聊时,两人就聊得非常投机,有时一起在外消夜,有时到非哥办公室坐会。

因为常年在外,老婆跟他和离了,现在单身多年,并不太想找人结婚,怕自已常年在外的情形还是没改变,再婚又出问题。他打算手上这个大工程做完了,就在这省城买一套写字楼,开家正规的建筑公司,工程就发包给信得过的手下去做,钱少赚一点,只想生活有规律,考虑成家的问题。

这帮“战友”中,有一位女生,小豆子。

小豆子是广州姑娘,在广州上大学时,跟老家在这边的男同学谈恋爱,毕业后毅然跟着男朋友来到这个城市,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行政管理工作,一个白领。住在艺龙附近,每天下班后,必经艺龙。没成家的人,时间比较多,几乎每天固定的时间都会来上网,但从不包夜。

小豆子很漂亮,五官很精致。气质很不错,虽然很开朗,但仍然能让人感觉到一丝的高傲。虽然是广州出生长大的,但普通话听不出粤味。玩游戏时,也跟男生一样疯狂,偶尔喊一嗓子。

每天跟她一起来上网的,是她的一个男同事,人称怀货。怀货在当地方言中,是指质量不好的东西,歪瓜裂枣的意思。八十年代之前好多人给自家孩子取小名时,用这种贱点的名字,好养活。怀货长得不怀,甚至还谈得上比较帅,型男一枚。他是这里的土生土长的人,非常讲义气,虽然不是混混,但这一带的混混多数是他的发小、同学。怀货不会主动欺负人,在网吧熟客中,很受欢迎。

据说,小豆子来这里不久,男朋友被单位公派负责一个项目去了,得三四年才能回。她男朋友跟怀货是发小,小豆子又正好跟怀货同事,出国前把小豆子托付怀货关照,遇到需要帮忙的事以及人身安全,能帮一把。怀货忠实地履行着对朋友的承诺,只要能看到小豆子来上网,必定有他相陪。

大家看到的和感受到的,怀货绝对仗义。无论什么时候,他跟小豆子来,老远都能看到,小豆子永远走在前面三五米开外,两人几乎没有语言交流,怀货象个保镖一样护着她,绝无越矩之举。下机时,小豆子会冲怀货说一声,我下了。怀货有时会立即下机,陪她离开,多数时候会说,好,我玩会。

小豆子每次来网吧,都会背着一只双肩包。这条街,只有她是把双肩包反着背——包在胸前。她说,广州街头都这么背,习惯了。非哥采购西凉河设备时,在广州街头看到的情形的确如此。当年广州经济比内地发达太多,五湖四海的人都涌向那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工作,治安就不好,当街抢夺可以说司空见惯,背在胸前更容易防备被盗和被抢。但在艺龙网吧这个城市,是相当安全的。

小豆子每次进网吧,都会热情地跟网管打招呼,也会跟当班收银员聊几句。她爱吃零食,总能看到她进网吧时在吃东西,只要手上在吃,一定会跟收银员小姐姐分享。到电脑区,她会主动跟每天一起玩传奇的战友打招呼。其实在艺龙的战友中,只有她一个女生。艺龙收银小姐姐都不玩传奇。

有一段时间,PK消失了半个月。可能是工地有事脱不开身。网吧的常客也如流水的兵,各有各的事,偶尔消失一段时间,或者此后再也没来,是常事。

怀货这段时间每天一个人来玩,他说,小豆子在公司调休加请假,可能要一段时间才回。他乐得清闲,每天玩得很晚才走,周末还会包夜。

这段时间,网吧发生了一件大事。

怀货他们一起玩传奇的战友中有一个叫哨子的小兄弟,在游戏里跟人在网上吵起来了,双方在里头脏话直飞。对方在好几公里外的一个网吧组队玩,相互斗狠起来,谁都不服,谁都要面子,吵架就要从线上发展到线下。对方让哨子报点。所谓报点,就是告诉他们,自已在哪个区哪条路的哪个网吧,叫什么名字,告知地点。报点意味着,对方必须带人过来,自已也不能跑,否则就是没种,面子输光。

因为报点之前肯定有激烈的对骂,都是连麦语音开骂。这种对骂大有章法的,可不是随口飚脏话,那是把脏话用类似Rap的形式骂出去,很象后来的喊唛。哪一家脏话用完了,或者骂出来没有成韵,那对骂的环节就算输了。一般到此也就算了。特别不服的,想把面子找回,那就让对方报点。

让人报点,其实多数情况下是一种心理战,一来是如果对方理性点,或者周围玩的网友劝一下,不报点,自已就算赢回了面子。二来是气势上不能输对方,不然,以后在游戏里被人瞧不起。

艺龙网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开骂。说实话,这种对骂,真的非常有节奏感,蛮好听,这些网友蛮有才的。抛开素质不谈,听对骂,可以当成一种开心的娱乐。只是那些话之下流,普通人听不下去,很恶心。

为了文明的上网环境,也为了网友的人身安全,艺龙在吧台、电脑区墙上显眼的多处位置都有提示标牌,禁止报点。听到对骂,网管就会主动过去,提醒他们不要报点。给他们台阶下。绝大部分报点的冲动都这样避免了。

但这次,网管也没拦住,哨子直接报点了,对方说,半小时内到,提前跑的不是人。这是要干架了!

当班网管马上通知了非哥。非哥到大厅时,哨子已经在点人了。这边一起玩的有七八个二十毛边的小毛孩。非哥劝哨子,别冲动,赶紧散了。哨子说,非哥,我们绝对不影响你开店。他们到了,我们到旁边去干,牵扯不到你们。我们玩游戏的要味,你理解不了的。非哥说,那赶紧跟怀货打个电话,让他帮帮你。哨子给怀货打了电话,怀货说,那么办呢?我们的班子,面子不能丢啊,点都报了,闪人肯定不行。他就赶紧调人,把一大帮混混叫了过来,自已也很快赶过来了,二十分钟,纠集了三四十人。

非哥给派出所经常来检查的小赵打了个电话,小赵说,一会就带两个人过来。

非哥跟哨子说,你带五六个人在外面等,他们要是来了,也给人家一个台阶,能劝回去就算了。实在劝不回去,其他的人再冲出去吓吓他们,别真打,哪个受伤都不好。

这边人还没全部到齐 ,那边已经叫了五台的士冲到了网吧门口,杀气腾腾,下车就嚷:哪个是哨子?非哥跟哨子迎上去,非哥说,哨子是个小伢,不懂事,你们就莫冲动,大老远跑过来,一会警察来了,你一个都跑不了。五太闸这里,你们也晓得,不是你闹了事还能随便走得脱的。对面一个看起来象带头大哥的说,兄弟们来都来了,不想打架,就让哨子在游戏里道歉,马上!

哨子一看,人数自已完全占优势,还是主场,哪会道歉,朝网吧里喊一声:开搞啊!呼一下,冲出一大片,还有几个家伙跑隔壁酒楼抄起几只红色圆凳直接把对方围起来。对方显然也没想到这短的时间,哨子能弄齐这多人。加上网吧上网的网友出来围观,对方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会动手,立马怂了。几个抄凳子的伙计扬起凳子真准备动手,非哥马上拦住,说不闹大了,让对方赔个礼算了。对方巴不得有人劝架,虽然音量很大,但明显的色厉内荏,心里虚的。这时,小赵带了两个警察赶了过来,当场对双方一翻批评,并让他们保证今后不再约架闹事,做了简单的笔录,双方散了。

非哥感叹,年轻人真的好冲动。好险,要真打起来,这些年轻气盛的半大孩子,哪有什么轻重哦。

转头,非哥跟怀货说,怀货,你们这出事了么办?今天要是你人没到齐,小赵他们来晚了,哨子是不是要吃亏?跟他们说,莫报点了。少在游戏里扯点皮,骂得也难听。怀货说,我也紧张,我也不是打流的(当地称混社会的人),也没打过群架,我也吓着了。哨子肯定没想到对方真的敢来。以后不许他们报点了。

他们以后真的没报过点。

但,半年之后,艺龙又一次出现了报点的事,还是女网友,对方也是女网友。场景之香艳,那是后话。

哨子的事,在网吧也就引起了两三天的议论。任何事情,在这种人流极大的场合,都只是小石子激起的涟漪,波澜不惊,归于沉寂。

静水深流。在平静的网吧里,总有一些感情在悄悄地生长。

没人注意过了多久,小豆子回了。她一来,网吧热闹了一阵。

也许是三天,也许是五天后,PK也回了,一脸春风。看他这么高兴,有常客说他这么开心,用雪糕跟大家分享一下。他大手一挥,让那些熟悉、半熟悉的老友们,到吧台自取,和路雪不限!香芹收了PK五十多支雪糕的钱,吧台的梦龙雪糕都抢光了,他笑着付款。看样子,PK心情不错。

春节后,没见小豆子来了。据怀货说,小豆子回广州过年之前辞职了,她男朋友在国外谈了女朋友,小豆子估计不回这边了。

很久,应该是过了正月半,PK来了。开机跟战友们玩了一整天,下机的时候后,他找到值班的花哥,让花哥搬着指头算下,平时跟他一起玩传奇的网吧常客有多少人。花哥算了下,说关系还可以的,有20人。PK把花哥拉到吧台,给了香芹2500元现金,说,按花哥提供的名单,给每人充100元买元宝,多的钱,让花哥请他们在吧台吃东西吧。

花哥蒙了,问PK:徐总,这是怎么啦?

这是他第一次没喊PK。

PK说,这边的工程验收完了,要离开了。当是分别纪念吧。感谢大家陪他度过他最难忘的两年时光。

离开网吧前,拉着非哥到旁边那条消夜的巷子吃非哥喜欢的腊鸭焖藕。

PK说,他已经提前买了一套写字楼,在中南路,那边建筑企业多。离这就远了,以后应该很少来了。艺龙给他两年的快乐时光,还遇到了自已最重要的人。

他看非哥有些不懂,说:他跟小豆子好上了。去年消失的那段时间,他陪小豆子回了趟广州,见了小豆子的父母。确定了恋爱关系。小豆子会跟他一起打理新公司。今天算是跟非哥告别,感谢这长时间,非哥让他在异地有了朋友的感觉。

非哥说,你这瞒得够紧的。

PK说,他从怀货那知道小豆子跟男朋友分手的事,主动约的小豆子。也没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关系好的网管。他跟小豆子是天天看得到,但只是在QQ上谈恋爱。他很感谢怀货,不仅告诉了他小豆子的事,一直以来对小豆子的关照太讲义气。他准备把那个装备就花了好几万的传奇账号送给怀货,自已以后也不玩网络游戏了,他要跟小豆子好好经营公司和家庭。

非哥送上了祝福。觉得PK和小豆子,还真的很登对。

非哥把PK送走后回到网吧,看着那些或兴奋,或安静的网友,他想,也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有多少感情故事在偷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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