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累

敏太后故意将那封信从裴家走,想要借机从裴常青手中弄到兵权。

只是可惜,裴常青咬牙,还是没交换。

如今到他手中,裴隽不可能忍下这次,一再退让只会被逼上绝路。

血洗了裴敏的人和参与这次陷害的人,从上到下,朝中有多少人睡梦中就被抹了脖子,一晚上血流成河。

整整三日的屠杀,敏太后终于明白他在为钱氏报仇,也只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而这个仇,他用几十条人命来偿,亲手一个个索要。

七第一次见王爷乏力到需要用剑尖撑地,勉强稳住自己。

他自血海中昂头,捻去脸上溅到的血迹。深深呼吸,身上从未干过。

那种由四肢百骸的畏惧和压迫,即便他们跟着王爷多年,很熟悉王爷,都选择纷纷垂头避让开。

不敢目视。

“王爷,您.................”

马车停在府外,车里人头向后靠去,呼吸声沉重到都能听清。

七是真的太担心了,快半个月了,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样啊。

皇上面上不轻不重的关心注意休息,可王爷哪能停啊。

裴隽捏了捏眉心,睁眼走下马车。

经过长廊,他还是一如既往看到她亮着的房间,照亮他回去的路。

“王爷,您的手!”

七平时习惯落下半个肩膀,正好看到,陡然瞪大眼睛。

王爷在宫里是换了衣裳回来的,不可能是别人的。

这一路滴答的血迹,在黑夜中刺目。

“是您,您的伤吗?您受伤了吗?什么时候,您怎么受的伤!”

裴隽看了眼顺着手指下落的血迹,打仗难免受点伤,他不记得了。

是伤总会愈合,不用管。

“王爷,王爷,您不能这样,奴才叫人来包扎吧!”

关上门,阻隔外面的喊声,裴隽扶住椅子坐下。

手肘撑在膝盖上,垂头深深的呼吸。

沉重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中,他艰难咽下,低沉的呼吸声如同暗藏在黑夜中的野兽。

极度厌恶血的气息,却偏偏到哪都得见血。

半晌,他站起,朝亮光走去。

推门进去,房内空无一人,后面传来水声,他走进去。

宋宁正呆呆的对着水面波纹发呆,突兀看到个人走进来,吓了她一跳。

烟雾缭绕中,他蹲下,她看清来人。

“王爷?”

他一句话没说,只是伸手进水里,洗去手上的血迹。

宋宁茫然的眨眼,血迹顺着水荡开,她向后躲了躲,不明白他这是在干什么。

这应该不是他的吧。

“王爷?”

她再一次唤他,加起来两人得有一个月没有好好说过话,竟然有些生疏的尴尬。

宋宁咽下到嘴边的话,看着他站起,又走出去。

冷静的面容上毫无波澜,好似就是来她这洗个手而已。

她烦恼的歪了歪头,从温潭中走出,换好干净的衣裳。

等她走回房里时,却看到他躺在床上,闭眼俨然睡熟的样子。

宋宁一头雾水的挪过去,他睡的还是习惯的那一边。

她喜欢睡在右侧,所以他一直在左侧。

好半天,她吹熄了蜡烛,小幅躺下。

之前她常常睡在他那,他不常来这睡,所以如意将被子换成单人的。

如今,她不得不贴进他,才能盖到被子。

被子本来就不大,他还将些许压在手臂底,宋宁更是蠕虫似的寸寸往他身边挪。

谁叫他身边暖和。

身侧很快安静下来,寂静的只剩下她轻缓的呼吸声,裴隽睫毛轻颤了下。

睡不好,就这么一次。他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

醒来时,身边无人。

裴隽皱了眉,下意识用右手撑起自己。

拉扯到胸前的伤口,他轻啧了声,扭动手腕强撑起。

窗外明媚光亮,显然早已过了时辰,现在入宫早朝也结束了。

细碎的光斑从窗檐的缝隙中挤进来,房内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若非身侧床上有痕迹,他甚至怀疑她昨晚没睡在这。

他起晚了,她起早了?

为什么,和他同床现在难以忍受了?

梳妆台上安静的摆着个白玉的戒指,是他给的钱庄的信物,她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因为买糖需要。

裴隽愣了很久,蓦的心口一窒,推门出去,“她人呢?”

七不明所以的啊了声,“哦哦,一早如意陪夫人出去看戏了。说这个班子好不容易来京城一次,提前好几日就预定了。”

七喜气洋洋的像过年,王爷和夫人和好了吧。

昨晚王爷在夫人房里睡的,而且早上夫人出去的时候也噙着暖暖的笑意。

但,现在王爷的反应,好像................不是他想那么回事。

这个班子确实很有名气啊,里三层外三层。幸好她们早定了座,要不就得站着看了。

隔三差五她就喜欢看这种老掉牙的东西,是书生和娘子的故事。

不过做了些许改动,书生中了举,娘子听闻后要去找他。

他舍不得她路途奔波,特地叫人来接她。

只是接她那几个大汉,可能是故意的,装扮的可怖又凶狠。

叫人不免多想,路上会不会发生什么。

正看到津津有味的地方,她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宋宁昂头四下寻了寻,觉得可能听错了。

“宋宁。”

这一回,她转头看到人群中的他,不近不远只有半臂的距离被人群隔开。

他个高,所以很显眼。

她不解的眨了下眼睛,“王爷怎么来了?”

“回家。”

她在,那里是他的家。

黑眸深深的看向她,宋宁莫名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

索性伸手拉住他的手,拉他过来,“王爷,我想看完。你坐嘛,没多久就结束了。”

他坐下后,她想抽回手,却被人抓住。

只握住她的手指,噪杂中两人视线交汇,宋宁眨了下看向戏台上。

裴隽许久也收回视线,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娘子去京城的半路出事了,不过不是那几个大汉,而是山匪。

所有人的心都被提起,山匪头子却对马车中惊鸿一瞥的姑娘动了心。

劫回山上后好生对待娘子,笨拙的给她编头发,做好吃的,买漂亮衣裳...............

待她不像是个山野村妇,如同哪家贵人小姐,细心疼爱。

娘子眼见着也沉溺,只不过还是坚持要去找书生,那是她的夫君。

山匪只好放她离开,但跟她说如果后悔一定要回来,他会一直等她,一直一直。

娘子去了京城,被接入状元府。

当了几日状元郎的夫人,可好景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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