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需要借用玉玺？何须借用，这本不就是囊中之物。”
裴敏开口，打断下面沸沸扬扬的交头接耳。
手中的佛珠被她一个个拨弄，算计着利弊。
此事从头到尾由她一手操控，本来的打算是让他们无暇顾及水患一事，让王魏有时间转移阵地，少惹麻烦。
另一方面，说不定还能砍断裴隽和白族的交好。
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她也看到了成果，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白族公主死了。
真的让人意想不到的好成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如此这般不结仇都难说，没了白族的支持，蘅国边境地带确实会有些危险。
但，这又不是她该烦心的事。
哈哈哈哈，还能消弱裴隽的注意力，让他时不时就得考虑边境。说不定三两天打起来，他还得远离京城，去上个把月。
一举三，哦不，四得。
现如今外头跪着的可是摄政王爷啊，罚他，最好挑一个能损了身子骨的。
裴敏咂巴下嘴，捏着指尖闭眼深思。
身上哪一处有损，能不影响他带兵打仗，又能让他疼上一阵子，消消气焰。
对待顽皮的孩子啊，还是得恩威并施，才懂得乖乖听话。
“哎，王爷如此不小心，哀家实在是心痛啊。幸好这次没酿成什么大祸，陛下说呢？”
齐成故作无辜的视线对上裴隽的，明黄色的衣袖下手指紧握。
但凡，但凡皇叔不愿意，那他就是拒绝了又能如何！
但皇叔眨眼了，平静的接受。
这一次，下一次，次次，每一次。
为他的大业，为蘅国，千千万万遍。
手泄气松开，齐成还是没有开口的勇气。不愿亲眼所见，扭着身子如麻花一般背对。
“那么哀家就替陛下小惩大戒。”
听着声音裴敏似乎犹豫纠结了很久，实则心里早有打算，朝着身边婢女耳语了一番。
“就..........罚以幽闭之刑，三日于王爷并不难吧。”
这是什么刑罚宋宁没太听过，只是关起来吗？只是这样吗？
下面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窃窃私语中不像是这么简单。她不解的挨个看下去，祈求有人能告诉她。
“只是王爷武功强大，恐怕不得不用些物件。”
裴隽猜到了，扬唇的弧度讽刺。她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玩来玩去就这么点东西。
拖上来的铜人反射外头的日光，沉重的声音在地上摩擦，惹得人起鸡皮疙瘩。
一点点从正门口拖来，提醒在场每一个人，他曾经是什么‘东西’。
是恶鬼附身的容器，是出生那日用几十个活人鲜血祭奠的怪婴，是不人不鬼之徒。
裴隽并不在乎，只是，不想让一个人看到。
怕什么来什么，最不愿让她知道。
他原本的考虑就是将这事揽在自己身上，今日寒山来不来，没有太大的影响。
知道裴敏不会放过他，所以不让宁宁乱跑，派人看住她，没想到她会亲眼看着。
一个与人一般高的铜人，血淋淋剖开他的过往，摊开在他爱的人面前。
“王爷！”
“仙子姐姐！不能去，皇叔犯了错误，母后要惩罚他。不怕不怕，他们在玩呢。”
齐成迅速拦下宋宁，不能保护皇叔，那至少得护住他的人。
他知道皇叔现在将她视得多重要，凌驾于性命之上。
宋宁努力克制了，可眼眶里翻腾的泪水怎么也强忍不住。
看着他被人如牲畜般对待，带上纯黑色的止咬器，遮盖住他的下半张脸。
之前在那间屋子里见到过这些东西，他们说他吃人，所以要防着，要戴这个。
如同锥子狠狠扎入心上，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冰冷刺骨的让她难以承受。
世上最暗的是人心，耳耳相传，最为可怕。
宋宁无措，该如何让所有人知道这只是个谬论，他不是这样的！
他喉结滚动，目光不与她交汇，不知道看向何处。
身影离开大殿，宋宁咬牙忍住眼泪，等到早朝一结束，飞快跑向七等待的地方。
“回王府。”
他揽下罪责，无非是用自己，为他们争取离开的时间。
在马车上宋宁几下抹干净眼泪，“他们的马车准备好了？”
“是夫人，都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
“好。”
等她的马车停下，宋宁迅速下车换到另一辆车上。
车上寒山垂头发愣，见她上来抬了下头。
“白黎...........”
寒山指了下身后的另一辆马车，“在上面，分开两辆更安全。”
“好，走吧。”
他身上的衣服没有换，血腥气荡开在封闭的马车里。左侧的脸没了面具的遮挡，沉在昏暗中，显得模糊。
“白黎是.........怎么.........”
“中毒。”
宋宁再次看了眼他，又什么也没说。两人安静对坐，彼此无言。
“夫人当心。”
马车外七的声音传来，宋宁嗯了声坐稳。
马鞭划破冷风发出嗖的一声，两辆马车齐齐加速冲出城关，车外喊叫和惊呼刺耳。
车身猛的晃动，寒山伸出干净的那只手递到宋宁面前，宋宁搭了下他的手腕，稳住自己。
马车一路疾驰到十里亭才停下，也该在此处分别了。
从马车上下来，外头寒风不讲道理的贯入，宋宁揽了揽身上的披风，视线飘向身后的马车，“我，可不可以去看看白黎。”
掀开帘子，女孩无声无息的平躺在马车上，双手交叠在腹部，苍白的脸色让宋宁失去所有妄想和侥幸。
闭了闭眼，她放下帘子，长久说不出话，“对不起。”
明白她这句是对白黎说的，寒山没说话。
该怪谁呢，又不是她的错，何必呢。
“孟哥哥，我求你件事行吗？”
宋宁知道这话说出自私又恶心，但，“你能不能如实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她的父亲，此事是被人算计所致，王爷仍然很想和白族交好，我们都..........”
“这就是所说的，让我信任他。”
男人的声音化开在冷风中，萧瑟寂寥。
“不是的！王爷能做的都..........”
“宁宁，和我们一走吧。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
寒山抬起视线，“你信任他，他给你足够的回馈了吗？你怎知道他不是放弃了白黎，无心无情，根本没有半分顾念？你以为你会是特殊的那一个，但总有一日他会放弃到你头上。”
“王爷是人，不是神。”
没有力气和他争辩这个了，宋宁只觉得疲惫，摇摇头，“他让我送你们出来，我们能安全走到这里，因为宫里是他替你们抗下了。”
寒山有一刻吃惊，明明推到白族的身上，将他们全部屠杀在宫里，一个不留，外头的风声还不是任由他摆布。
但早些从宫中逃出去时也有过猜测，所以才回到了王府，听从安排。
“要是可以请帮我们和白黎的父亲澄清事实，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快走吧孟哥哥，保重。”
此去山高路远，经此一事恐怕再难以相见，寒山长久看向眼前人。
从隔着半个后院，睁眼就能见到，再到以为今生再无缘分相见，如今生生分别。
他不愿欺骗白黎，这只会让他们两人都很可悲。
心里有的始终只是宁宁。
“宁宁。”
他张开双臂，宋宁也没再推辞。
隔着岁月苦难与折磨，再一次相拥，他们还是十几岁时的模样。
“孟哥哥，保重。”
寒山点头，上了马车，“你也照顾好自己，有需要就给我写信。”
摇晃远去的马车随着她滚落的泪珠，消失。
宋宁长久的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孟哥哥，再见了。
白黎，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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