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时，没人唤她用晚膳。如意本想传一份在房内用，也省得夫人来回跑。
宋宁自己抱了把椅子，走到裴隽那，放到餐桌边坐下。
“七，帮我上份碗筷。”
“是，夫.......是。”
桌上菜都是辛辣之物，她偏好南方甜口的菜肴，裴隽更喜欢清淡的。
宋宁好奇的歪歪头，“这些合你口味吗？”
脑子里有个奇怪的想法，裴隽不会被人调包了吧？坐在身边的人还是裴隽吗？
反正，她笃定她的裴隽不会同她说那样的话。
“啊？王爷不喜欢吗？那你怎么从来不和我说。王爷不必迁就我，三三只是一界村妇，何德何能让王爷如此。”
吴三三一脸感激涕零，宋宁垂下头吃饭。
尖椒肉丝，麻辣肉片，几筷子入口，她呛红了脸，偏开头捂唇咳嗽。
裴隽几次收回桌下的手，僵硬的偏开头，“三三，喝点汤。”
和她说，也在和她说。
“谢谢王爷。”
终是如意看不下去，半蹲到宋宁前，伺候她漱口，“夫人，您要是不喜欢，奴婢叫人换些菜来。”
许是呛出的眼泪吧，宋宁强压下心里的委屈，摇头，“不必了。”
拿起筷子刚要碰到辣菜，他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严厉，“撤下去。”
宋宁一瞬喜悦，他还是关心她的，侧头看向裴隽，嘴里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但他只看着另一侧人，“三三吃饱了吗，还有什么想吃的？”
温柔又体贴入微。
“我还没吃好。”
没人管她手中还拿着筷子，七走过来撤掉了桌上所有菜。
如意心疼的不住掉眼泪，再怎么给七使眼色，他全当看不见。
桌上被撤的干干净净，宋宁慢吞放下筷子，起身，屋内的鸳鸯没搭理她。
走回自己房间，她坐到软塌上，如意在一边用细线绣香囊。
瞧这瞧着，她没忍住撇嘴抹眼泪。
“如意，你说他怎么了？”
如意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题，她也觉得王爷怪怪的，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不喜欢夫人了呢。
但她去问了七，七说这个吴三三在王爷打仗之时救过王爷一命，细心照料王爷才让王爷渡过难关。
“我觉得王爷应该是以为和夫人已经断了，心里没杂念了，这才装下了三三小姐。如意，你回去同夫人说说，该放手就放手吧，王爷会给她很大一笔钱。”
她当时气愤的骂了七，回来后越琢磨越难过，到现在也不敢告诉夫人。
“奴婢，奴婢不知道。”
宋宁没在意嗯了声，她都不知道，如意如何知道。
“奴婢给您拿药去吧。”
如意逃也似的出门，害怕再听到这样的问题。
回来时，她手中提着个饭盒，打开里头的甜香溢满房间。
宋宁奇怪的抬起头，“从哪弄来的？”
“小厨房，他们刚刚才做的，都热着呢，夫人快尝尝。”
“大晚上做这么多甜点干嘛？”
里头有芙蓉糕，蟹饼，一碟子翡翠虾饺，玫瑰酥，甜酪，赤豆元宵。
七八样，大晚上做这么多？
“奴婢也不知道，”如意也奇怪，但小厨房就是做了，“应该是听说您今晚没好好吃东西吧，大家都惦记您呢，您快尝尝。”
是她喜欢的口味，有甜有咸，宋宁确实饿了，结结实实吃了好几个。
甜的东西果然能让人心情好些，实在吃不下后她才擦擦手，“王爷在屋里吗，要不给他送些去？”
如意支支吾吾，宋宁明白了，起身快步朝后去。
吴三三被安排在原先许墨月的房里，晚风如刀子般割过，宋宁跑的越发快。
像是害怕迟了，自己推开他们的门会看到不想看到的。
但又有一个声音说，如果真是那样，她就死心吧。
“夫.........宋小姐，你不能进去。”
“让开。”
争执间，七也不敢真的碰她，宋宁一脚踹开门。
裴隽坐在桌前，而吴三三坐在软塌上，齐齐看向她时他皱了眉。
“出去。”
七无奈的请罪退下，宋宁走进去在身后关上门。
“你，不能睡这。你要睡这，我也睡这。”
她是个脸皮很薄的人，半生仅有的几次觍颜都用在他身上了。
顶着不悦的眼神，她赌气的坐下，听到他啧了声，颇为不耐。
“王爷，三三有个地方读不懂。”
“来。”
吴三三捧着书，坐到裴隽身边，指向书中内容。
他看了会儿解释，声音温温如泉水叮咛。
宋宁趴到自己手背上，对着杯子上的纹路发呆。
等裴隽抬起头，才发现她睡着了，“下去。”
“是。”
吴三三福身退下，房门开合后，裴隽站起。
蹲下在她身边，伸手轻点她软嫩的小脸。
唇慢慢牵起，深深的望着她。
瘦了，瘦了好多，之前好不容易养的肉都要瘦完了。
小手只剩下骨架子，修长纤细。
确定她真的睡熟后，裴隽将人抱起，往她房里去。
一路他放慢脚步，贪婪的去听小人在怀里悠长的呼吸，仿佛走完此生。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抱她了。
“裴........隽，裴隽........”
怀里人揉拧了圈，双臂缠绕上脖子，唇若有若无擦过脖子。
“你，为什么欺负我。”
裴隽顿住脚步，她不清不楚的梦呓挖心噬骨。
但凡有别的选择，他怎么会甘心如此。
路总有尽头，走进去将人放到床上，压好被子。
昏黄的烛火下，她睡颜像个稚嫩的小孩子。长睫垂下，出落出一层淡淡的青灰色。
宁宁还太小了，今年也才二十一岁，正是如花似玉刚刚开始的年纪。
若她同他年纪一般大，或许他就狠狠心，自私的留住她。
裴隽收回手，看了眼桌上残留的吃剩的东西。
还不错，基本都吃干净了。怕她挑嘴，命七多买了些。
“吃饱就睡，小东西。”
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裴隽再三确定被子不冷，才站起。
眼前突兀一黑，他扶住床边，紧紧闭眼再睁开，视线才从模糊转清。
没给他留下太多时间了，不能再拖了。
他呼吸了下站起，敛去眼里的温情。
即将走出去前，裴隽还是回头，重新回到床边。
俯身，小心翼翼又珍重的亲上她的额头，声音颤抖克制。
“宁宁。”
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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