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难不成是疯了!
刘玉凤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扑上去又要打:“我看你是神经了,连我也打!”
哪家有媳妇打婆婆的?说出去丢死人。
“神经?”
小小冷笑一声,抄起桌上的剪刀,冲着她亮了亮,忽然捅了过去。剪刀的寒芒一闪而过,就擦着刘玉凤衣角过去,将她吓傻了。
刚才那一下,要不是她躲闪及时,搞不好真会捅到她身上。
“你、你有病?”
“你不是说我神经吗,”小小平静道,“我就是想告诉你,神经病杀人也不犯法。”
“……”
刘玉凤张大了嘴,彻底被她吓着了。
这人,怎么改变这么大?
小小教训过人后头也不回,扭身走进厨房,一天没吃东西,体力消耗又大,正饿的头昏眼花,可厨房里干干净净,连一片馍片都找不到。
小小咬着牙,来到弟媳贾花房前,”砰砰”敲门。
“谁呀?”贾花明知故问。
“开门,我进去拿鸡蛋。”
“嫂子呀,你醒了?屋里没鸡蛋了。”
“昨天不是还有一篮子鸡蛋吗,怎么没了?”
“我娘这两天不舒服,今天我回娘家了。”
“你把鸡蛋都带走了?”
“嗯。”
“我不信,开门。”
小小不用手敲了,改用脚踢,“砰砰”声音震耳欲聋。
“嫂子干嘛呢?我和李康都裸睡,怎么给你开门?”
就这话,小小一个字都不信。
她走到院子里找来一根竹竿和麻绳,把一个衣撑子捏住两头往后使劲一拉,把衣裳撑子湾沟往里又稍微一捏,拉好的衣撑子绑在竹竿上,一手拿着竹竿,一手拿着手电,来到鸡窝门口弯腰蹲下,把竹竿往鸡窝里一伸一拉,鸡窝里一阵混乱,一只肥肥硕硕的花母鸡哀叫着被强行拉了出来。
刘玉凤顺着鸡叫声跑到院子里,一看家里的鸡被拉了出来,眼珠子差点儿瞪出眼眶。
“你拉鸡干嘛?”
小小头也不回,说:“吃。”
“吃?”刘玉凤声音更尖了,“你也配吃这个?”
小小生第一个女儿时,刘玉凤就很生气,她特别不喜欢女孩,家里哪怕有万亩绿叶林也不希望有一朵小红花来陪衬,于是把家里所有的鸡蛋都藏到小儿媳妇屋里,小儿媳妇房间不仅是卧室还是家里的储藏室,藏着这个家里所有的宝贝,门上还特意上了一把锁。
可怜小小过第一个月子就吃面疙瘩面条,几乎没见荤,一个月子下来,人瘦的眼窝塌陷,青筋暴露,风能刮跑。
到小儿媳贾花生两个儿子时,家里三天两头有鱼有肉,为了给贾花补充奶水,小小还亲自下沟去抓鲫鱼,结果在茭白丛中抓到一条蛇,把小小吓得魂飞魄散,还好是一条水蛇,没有毒性。要知道小小天生怕蛇。
今天小小又生一个女孩,刘玉凤肺都气炸了,把好吃的好喝的,一股脑藏了起来,连一包红糖都不放过,就留一点面粉和盐给小小。一篮子鸡蛋被贾花都带回娘家,她屁都不放一个。
小小的公公是集上农业银行储蓄所主任,平时不怎么回家,老公李安是一名军人,也是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平时就刘玉凤带着小儿一家四口和小小娘俩在老家拉扯十几亩地过日子。
小小人长得漂亮,但不识字,又不会花言巧语,心实得如鹅卵石,只知道干老实活,地里家里都是个棒劳力,但出力却不讨好。
刘玉凤一直都不喜欢她,嫌她腰细胯小,凭经验看就不是生男孩的料,当小小生下女儿妮子后,她就更加坚信自己的眼力和判断力,对小小更是讨厌嫌弃,欺负她虐待她成家常便饭。
小小既不反抗,也不顶撞,只会低头说好,回头还是一样地努力干活。
小小生两个孩子丈夫李安都不在身边,娘家又远,虽是同一个省却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车要倒几次,从早走到黑,小小又晕车,来回一趟简直等于死过一回。
再说娘家上边两个哥哥,都已娶妻生子,父亲在林场上班,还没退休,母亲身体不好,又要种田,又要照顾两个哥哥家孩子的吃喝拉撒。
小小轻易不回去,回去也是报喜不报忧,娘家人对小小的远嫁也是望尘莫及。
小小之所以能远嫁,是因为李安和小小堂哥是战友,是堂哥牵线让她成为一名军嫂。
令小小没想到的是,自己如此辛勤干活,反而成为别人拿捏她的把柄。
忍辱负重成了她生活常态。
小小今天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刘玉凤很不适应,小小敢竟然敢动手打她,竟然敢吃家里的鸡,她平时不是只能吃家里的剩饭吗?
小小把鸡拎到厨房,切菜刀在碗底子上使劲磨几下。
刘玉凤紧追到厨房,上手就要夺鸡,”老二一家都睡觉了,你还折腾啥呀?这鸡是你吃的吗?你配吃吗?"
小小不理,一脚踢飞刘玉凤伸来的胖手,刘玉凤嗷一声缩回手去,又想起刚才小小那一剪刀,就不怎么敢再往这菜刀旁边凑了,只离远点嘟嘟囔囔抱怨。
快刀落下,鲜血满地,老母鸡猛蹬一下双腿就一命呜呼。
烧水拔毛开膛破肚几分钟搞定。一只整鸡下锅,撒盐盖好盖子,半个小时就香气四溢,又炖半个小时,掀开锅盖,鸡汤金黄明亮,喝口尝尝,味道鲜美,满口留香。
小小拿来一个大盆,连汤带肉满满一盆,端到自己房间,妮子睁着红肿的眼睛在守护着妹妹,她看到小小手里的汤盆,流露出惊喜的光芒。今天陪妈妈一天,就中午吃了一小碗面条,两口就吃完了,现在好饿。
小小撕下一只鸡大腿,吹了吹递给妮子。
窗外突然有人嚷嚷:“这鸡腿是我们的,你不能吃鸡腿!”
小小抬头,有几个大小不一的脑袋往她屋拥。
“嫂子,你这事做的可不地道,趁着我们睡觉偷吃鸡,这要是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小小说:“是吗?”
她笑了笑,笑意没达眼底。“我看你们老瞒着我吃,还以为你们不知道不能偷吃呢。”
这话说的,贾花脸上有点挂不住。
“嫂子你别胡说,谁瞒着你吃了?”
小小瞧了一眼她旁边的双胞胎,慢悠悠数:“前天的糖,五天前的鸡,八天前的鱼……”
双胞胎之一的开心嘴快,脆生生说:“婶子你说错了,我们是昨天的糖,四天前的鸡!”
那糖味儿,现在还在他嘴里留着呢,甜的很。
贾花来不及捂儿子嘴,听着儿子捅了个干净,登时脸色就变了。只是嘴上还强撑:“你还跟个孩子计较?那都是小孩吃的。”
开心更委屈了,怎么就是他吃的了?他扯着嗓子分辨:“妈你瞎说,你明明也吃了七八块——”
话还没说完,就被贾花彻底封住嘴了。
事儿都被不懂事的儿子抖搂了个干净,贾花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嚷嚷着要吃鸡了。她悻悻然把儿子往胳膊下一夹,沉着脸把两人往回带。
“我要吃鸡腿,我要吃鸡冠子。”舒心开心二兄弟还不乐意,哭闹着不愿离开。
“吃吃,吃个鬼,回去睡觉,”贾花白儿子一眼,“明天一人给你炖一只,让你俩吃个够。”
她们都走了,就剩个刘玉凤还在外头杵着。
小小瞥她一眼,刘玉凤就情不自禁一哆嗦。
这会儿小儿媳不在了,她也不会傻到现在和小小硬拼,就为了多吃几口肉,多喝几口汤,就给家里弄个流血事件,这样的结果说出去实在丢人。
她心里清楚地很,她家可是这个村最殷实的人家。传出去,怎么都是自己不占理。
而且还有一点,刘玉凤不太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她有点被小小唬住了。
这绝对不能算是她的错———小小那架势,实在是太瘆人了,大有见鸡杀鸡见人杀人的气势。就那气势,谁来心都得慌。
刘玉凤只好一面走,一面在心里发誓明天一定让小小好看,不然她这个婆婆就白当了,以后这个家就没王法了。
人都离开了,小小又冷又虚,忙把鸡端出来,大口大口喝着鸡汤,滑润柔软的鸡汤一进肚,小小感到五脏六腑都舒服好多。
妮子也吃得心满意足,两个大鸡腿把肚子撑得鼓鼓的,小嘴巴上甜甜的酒窝里还藏着汤汁肉末。
夜已经很深了,妮子一吃罢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昏暗的灯光下,小小俯下身子,看着妮子满脸的青紫,红肿的眼睛,肿翘的双唇,还有刚出生的小女儿也只是用妮子的破棉袄随便包裹一下。这会儿偶尔哭两声,哭声就像只小猫崽子一样细弱。
上一辈子,小女儿就是在出生后不久夭折的。那时小小在地里干活不在,回来才听婆婆说,小女儿身子弱,因为突然发高热,居然就这么没了。
这么小、这么小一个孩子,病了居然都没人去请大夫,也没人在旁边看着点。就他们这群人,也配她好言好语伺候着?
小小仔细盯着女儿的小脸,狠咬着唇,拳头握的指甲陷进肉里,心中燃烧的怒火要烧透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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