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水芙蓉

夜深了。几片残叶挂在枝头,颤巍着。黑夜吞噬了这座城市,将所有人的梦境收入腹中。某屋某床上,一个小身影正蜷缩安逸地睡着。床头以上的墙壁,挂着衣然刚完成的刺绣——荷塘鸳鸯。

呼吸正绵,正熟。此时,天色仿佛更为阴沉,一股寒风吹着窗帘微微浮动。一只苍老狰狞的手蓦地出现在窗帘边,紧紧抓住窗框。

床上的女孩眉头轻皱,翻了身,背着窗外乌黑夜色。随着帘子不停地晃动,一个高大的身影爬进了屋。似乎是太累了,爬进来后,他转了转手腕。一抹笑浮现在他脸上,拖到地上的白胡子随风起舞。

老头儿嘴中振振有词,闭上眼,没等念出心中所想,却忽觉头上一阵火辣辣的的疼痛。

“呔!何物!”老头儿捂头。

未闻作答,只见床上的女孩不知何时已跳到了地上,而不起眼的角落里堆着一堆红、砖、头!

衣然不顾老头儿抱怨的眼神,抓起老头儿的白胡子,有些诧异地拉扯着往门外走,“有犯罪前科吧?跟我去公安局。——我已经报警了。”

“看来,不说出真实身份,怕是没完了。”老头儿从衣然手中夺过自己的胡子,捋了捋,一本正经,“我是月老。”

“上天测算今年姻缘利润会严重不达标,单身人士会无故增多,我是来平衡姻缘的。初来乍到,还没适应人间,因此寻你时比较曲折。”

衣然嗤了一声,“继续编。”“你这丫头怎地不信呢?你不是喜欢辛尘焉那厮吗?但却并没有得到青睐。你黑夜中的哭泣我是看在眼里的。——咳,那天陪媳妇赏花,忘了给你牵线了。”

衣然一头黑线。

“今生的辛尘焉线儿已经给他牵了,无法逆转。送你去前世,自己寻觅良人吧。”

衣然便在恍惚之中,金光乍现之间,落入一方水池。

“月老头子,你大爷的……”衣然呛了好几口水,在还算温和的池水中拨开芙蓉叶,迅速蹬了几下上了岸。

是七八月份的季节,空气有些燥热,枝繁叶茂。

衣然碎碎念着,“要是我不会游泳,是不是就命丧黄泉了?真够本!”

一阵风吹过, 芙蓉同衣然一起颤动身体,有说不尽的惬意。

衣然的脸在强烈阳光下显出更为梦幻的亮色,精致的身体由长袖黄色卡通睡衣包裹,睡衣与人皆已湿透,女孩身上滴落的水跌到干渴的小石子上。

“这里是……”

“夫人,怎弄得一身水?碧莲,快拿披风来!——夫人快随奴婢进屋!”不远处急忙跑来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子。

女子迅速接过碧莲递来的披风,为衣然披上,一脸焦急,“可万万不能着凉了!”衣然又在懵懂中弯弯绕绕,进了某房间。

几片叶子随风沙沙作响。

原来这个地方叫本本国,她身处本本城。而她来自大脚国,是母国派来和亲的皇亲国戚,正牌公主,号芙蓉。

可是本本国的皇君龙正飞貌似对大脚国抱有不齿的态度,在衣然来到本本城当日,竟将原本嫁与启王的衣然许给当今国师。虽说国师招皇帝喜欢,可这国师跟皇族没有半分血缘关系,这不打人脸的吗?——但母国也无话可说,因为她们大脚国国力差的很。

“夫人下次可万不能再乱跑。”带她进屋的丫鬟小葵,一边为衣然梳洗,一边嘱咐着,“夫人是初次来到我们本本国,要适应的还有许多,一会儿的太后寿诞,可万不能出差错。”

虽然被称作夫人,但是衣然还未入洞房,仍有一段时间适应过后才会与国师正式拜堂成亲。

“可是太后的寿诞,国师也要去吗?”衣然试探着询问。“那是自然!我们国师大人立下的功绩,连当今圣上都连连称赞!”小葵一脸自豪,“圣上很喜爱国师。”“那怎么把我许给他了呢?——大脚国并不强盛,对他也没什么好处。”“怎会!夫人是冰清玉洁,倾国倾城的——这圣上的想法,奴婢们也不敢妄加揣测……”

日光普照大地,富贵官员熙熙攘攘,陆续进入大堂。

衣然在小葵的指引下,落了座。

“小葵小葵,何时干饭?”“什……什么?”“啊,何时开始用膳?”“等各个官员们献上寿礼后即可。”

一席紫玄衣晃过,凛冽气息扑面而来,他脸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使富家小姐们皆一震。人们总越是得不到,便越想要——男子的悄一露面,便引得多家姑娘芳心暗许。“他便是启王,并无婚配。立下的功绩,与国师一般。”小葵简洁介绍着。

“但因居皇室,所以倾心于启王的小姐要多出国师一点……”碧莲遂道。

小葵闻言有些不悦,虽然说的是实话,但她们家的主子在她心中是最好的嘛,况且这是主子的事情,哪轮得到下人们做评判?小葵的眼神犀利地瞪向碧莲。

启王,姓龙名断涯。

启王刚献上寿礼落了座,另一人便随即而来,白衣白发。

一身素白色绸缎显出轻微的华贵,却更多突出了淡雅。比陌上人如玉更为典朴,他的举手投足间仿佛溢着仙气,不食人间烟火。疏离的微笑并非拉近与旁人的距离,反而更为疏远,有着与世隔绝自成一派的清冷气息,在一番敬词送礼下来后,同样将要落座。

随着白衣男子的靠近,面孔逐渐清晰,衣然瞪大了眼睛:“辛……辛尘焉?!”

不大不小的声音使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包括辛尘焉。

辛尘焉眼神若有若无飘向衣然,随即坐在邻座。两人之间的距离能容纳一人。

“夫人,使不得!直呼名讳,是本本国的大忌啊!况……况且这还是您的夫君……”小葵低声阻挠。

阿西!这狗血的剧本!辛尘焉怎么是自己的夫君呢,嗯?衣然扭头。

国师,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儒雅随和的翩翩公子。此人手着茶盏一杯,清抿小口,喉结微动。睫毛轻颤——竟是有种莫名的性感。

——辛尘焉,她前世喜欢了13年的人,再见到与他一般模样的脸,衣然只觉眼眶酸不溜秋的。

求之不得的心酸让她无法控制情绪,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泪早已顺着脸颊滑落。

辛尘焉放下茶盏,虽有疑惑,却只字未言。

远处,龙断涯静观。

当衣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哭时,身边突然来了个小仆。“公主,这是我家王爷送您的,”小仆瞅了瞅辛尘焉,又对衣然伸出手,递出了一方手帕,“我家王爷说,像公主这样的女子,应当尝尝今日甜蜜的糕点,而非味浓的肴芥。”衣然听着,视线与龙断涯相撞,龙断涯头轻点示好——他送来手帕,是在安慰自己?

衣然忙用袖子乱抹了把脸将手帕推回,可小仆却执意把手帕留在桌上。

辛尘焉与衣然有婚约在身,共用一桌。小仆的一举一动,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但他却依旧波澜不惊的抚着衣袖。

“这启王怎能这般?!夫人可是我家国师的人!公然示好,还送手帕,这!”小葵怒气冲冲地瞅着小仆离去的背影。

衣然正襟危坐:“我可没说要哈。”当着这未婚夫的面儿,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接受啊!

辛尘焉嘴角微勾,便将注意力转移到表演上面去了。

整个大殿座无虚席,方才的小插曲也并没有被旁人注意到。除了祝福,更多的人都把视线放在了正在表演的杨将军之女——杨若容身上。一支木笛,朴素无华却韵味十足,如战场上的脱缰野马奔驰之音,令在座惊憾。“不愧是杨将军之女,连演奏的笛音都带着她父亲上阵杀敌之豪迈!”沈家二公子沈易行赞叹。

“呀!国师最喜欢笛音啦!”碧莲一脸羡慕。

“真好听!”衣然小手默默地鼓掌,主要她还是挺吃杨若容这个美女的颜的!

寿诞举行中,衣然小口吃着喝着,还观赏着五花八门的才艺,将被二十一世纪辛尘焉抛弃的难过抛之脑后。

“还有三个月,芙蓉公主衣然便与国师成亲了,”皇上突然开口,“朕甚是欣慰啊。”

“哎是啊是啊,圣上所指国师与芙蓉公主,实在是郎才女貌……”“啊对对对,所言极是……”

衣然听着及时的马屁声,悄悄地瞄了一眼龙正飞,发现他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辛尘焉。

她暗暗偷笑,一脸幸灾乐祸,拿起糕点享用着,不时地喝口小酒。

闻言辛尘焉站起作揖,答曰:“大脚国芙蓉公主衣然,大方得体,仪容端正,本性善良,实为佳人。臣谢圣上之婚赐。”

皇上张开嘴哈哈笑着,随即目光落在衣然身上。衣然本来边点头边赞同着辛尘焉的话,看到皇上的视线打了个激灵。

“芙蓉公主对此婚事可还满意?”龙正飞一脸惬意倚在龙椅上。

“啊,”衣然忙咽下嘴中美味,学着辛尘焉的模样一本正经:“国师大人一表人才,俊俏热情,力大无穷,小女对国师……”衣然略微思索,“衣见倾辛!”

皇上挑眉,微微思索,接着嘴张得更大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衣然担心龙正飞笑岔气背过去之时,龙正飞大悦道,“芙蓉公主当真有趣的很。”接着挥手示意两人坐下。

衣见倾辛?有内味儿了。龙断涯眯眼,眸中杀意显露。

衣然看向国师的菜盘,陡然发现他竟一口肉都没吃!

表演还在进行,这次是金家嫡女金芳姝的主场。箜篌的曲调余音绕梁,而衣然却小心翼翼地朝辛尘焉凑过头去:“大人~你不吃肉的吗?”“嗯。”“为什么呢?”衣然还是象征性地问了问。“修身养性。”衣然眨巴眨巴眼睛——这要换作旁人,她定然哈哈笑他。可这国师就不一样了,这满身气质真像是在修身养性着。

衣然拖着长腔,欲言又止,“那……”哎呀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公主请便。”国师一点即通,做了“请”的动作,这让衣然瞬间心花怒放。这肉做的真的很好吃!

就在一块肉送至口中嚼了两下时,金芳姝一曲终了,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小女不才,想与大脚国公主请教一番。”

“咳咳咳!”衣然猛地一呛,脸憋得通红,有噎死之势。

众人目光也在金芳姝话音落下的一刻瞥向衣然,看到衣然脸色都吓了一跳。

辛尘焉当即转到衣然身后,将胳膊置于衣然腹部轻轻一压,噎住的肉块便从衣然嘴中飞出。

衣然大口喘息,“谢……谢谢。”头还有些眩晕。

辛尘焉从容坐下,及时递过茶水,“公主莫要太过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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