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二)

身为寿星的乔老太太拄着镶嵌着婴儿拳头大小明珠的红檀柱拐缓缓而来,平时走路风风火火的,今日非是要拿出来充个脸面。

乔楚还记得这是阿爹大捷而归的时候皇帝赏的,为了这个,祖母还难得温和的对阿爹笑着关怀几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二叔三叔不费余力的就能得到的母爱,阿爹却是要以性命为筹码,多少是不值的。

乔老太太穿着暗紫的衣领和袖子都绣着五福捧寿的缎袄,头上戴的金丝髻,脖上套着看着便厚重的足金项圈,手上套着赤色鎏金七彩镯。

富贵逼人,又难免有些粗鄙之气。像极了近年新晋的胸无点墨的暴发户。

站起身恭敬的向老夫人行礼,可众多夫人却皆是眼神乱飞,这乔家的老夫人不过是商人之女,因着婚约才得以成全了如今的身份。再看如今外露的装扮更是打心里是瞧不起的。

李氏看着也觉脸上挂不住。想着早上的插曲,看向自己家这神采飞扬的婆婆,只觉得心头窝着一团火。再看自己的两位弟媳,一个曲意奉承面露精明;一个总是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倒教人猜不透。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入了席,一派祥和。众人的吉祥话说得乔老太太喜不自胜。一杯杯的梅子酒喝了下去,直喝得满面红光。

吩咐儿媳们好好招待,自己先行拄着拐敲地碰出大动静,见大家行着“注目礼”,乔老太太方才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

“两位姐姐,烦请告知乔三小姐一声,我们小姐有请。”乔楚听着身后传来的声响,回头只见一丫鬟装扮的被唤音和吟歌用手隔着。阿娘唤她们贴身守护自己的安全,确实是尽职尽责了。

那丫鬟见自己苦苦寻觅的乔三小姐注意到她,欣喜起来。眼前的这两个姐姐虽生得眉清目秀令让人见之欢喜,却是冷眼相对油盐不进。

“奴婢唤秋心,是宋府的家生丫鬟,我们家小姐在那等您呢。”秋心视线转向了院中角落的一株紫藤萝下。隐约有着宋娇娘窈窕的身影。

乔楚点头应着,跟着秋心带着唤音和吟歌避着人群走了过去。近了只见宋娇娘童趣的晃着腿,皱着眉颇有些百无聊赖。在紫白色淡雅的紫藤萝的衬托下,多了几分娇媚少了一点跋扈。

“怎的来得这样慢,本小姐长话短说,方才我听到你二婶母似乎和人在密谋些对你不利的东西,你自己小心着些,别本小姐告知了你,还傻的入了圈套。”说完也不待乔楚道声谢便昂着高贵的头颅走开了,秋心吐着舌略带歉意的挥了挥手小跑着跟上自家嘴硬心软的小姐。

看着宋娇娘的身影不由带了些笑意,真是个别扭性子。

“小姐,二夫人她竟然敢算计您!要不要先禀报给夫人?”吟歌闷闷道,可爱的圆脸皱成个包子样。

相比之下唤音略寡言沉寂些,只一脸听候差遣的神情看向自家小姐。

“不必,反倒叫母亲忧心。先看看她们想做什么。”

至于官氏,且看罢。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事不禁念叨,说来就来。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二房庶女---乔常乐,好戏开始了。

“三姐,你回家已几日,我们还未在一块叙叙旧呢,一同去池边赏花可好。”自己这个庶妹容貌清丽,像一朵风中白花,说话更是无辜惹人怜。那一副模样,若是自己拒绝便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儿一般。

上一世她记得,这位庶妹对官氏言听计从,向来是她圈养的“出头鸟”。最后落得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官员做填房的下场,也不知她满意否。

唤音吟歌看着这位庶小姐的惺惺作态只觉反感至极,再者听了方才宋小姐的话后她便这样巧的来了,都恨不得将她直接丢下荷花池,想加害小姐,没门。

乔常乐看着这两个一脸坚毅的丫鬟,眼珠子转悠着思虑如何甩开。或者甩了一个也好。自己也带着一个丫鬟,人数齐平也是占着优势的。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自己的这位堂姐可不是和自己一般养在温室里的娇滴滴女儿家。

“吟歌,你去陪着母亲罢,有唤音跟着我就行了。”乔楚知她心中所想,柔声道。

乔常乐面上柔柔和和的笑着等待,心中却是大喜过望,这简直就是瞌睡了递枕头。

吟歌和唤音确认了眼神便状似委屈的嘟嘴离开。

乔常乐不由有些自得。想着待会乔楚便要倒霉了。

乔常乐始终落后半步的跟在乔楚身后,十足的恭敬样。

再走几步就是荷花池。“哎呦。”脚踩鹅卵石行至一排树旁,娇弱的小白花倒向前面的乔楚。

按常规是该倒下去的是吧,乔楚收了下盘的劲。快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说时迟那时快,唤音一脚踹开倒过来的乔常乐后,稳稳的托住自家小姐。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啊!”那丫鬟慌忙的欲搀扶起倒地的乔常乐。乔常乐只觉那一脚真重,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错了位。嗓子里一股腥甜,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难受至极。

倒在地上眼冒金星的看向唤音,眼里含恨。

也仅仅是一瞬间。

马上,她们就有好果子吃了。

她肯定方才是将那东西放在了乔楚身上。若是乔楚出了事,这该死的丫鬟还能落得什么好!

乔楚动了动耳,听着渐近的簌簌声。拉着唤音退于一旁。

“常乐快起罢。”

乔常乐却是无动作,她在等。与乔楚拉开距离才是明智的。

却见几条蛇向自己极速爬来。

贴身的丫鬟却是丢下她尖叫着跑开了。

为何不是冲乔楚!挣扎着想爬起来。

太疼了,她甚至站不起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翠绿的蛇吐着信子顺着她秀气的点翠绣鞋上来,一条两条……

甚至都能闻到蛇身上的腥臭味。

“啊!堂姐救我!救我啊!”尖叫着艰难的爬向一旁看似惊恐的乔楚,伸出手欲拽住裙摆。

“常乐,你坚持住,我这就给你喊人去,你坚持住啊!”乔楚用帕子遮掩着自己的脸,还动作极快的扒拉了几下自己的头发。似哭欲泣的用余光瞥着前来的那群身影。迈着快步向前,“失误”的踩在乔常乐平时精心呵护的玉手。

嚎得赶来的众人闻之一颤,加快了步子。

“阿娘,救救常乐,救救她。”乔楚吓坏了般扑进李氏的怀里,尾随其后的夫人们惊恐有余不免赞赏乔家大小姐的姐妹情深,自己都吓得发髻散乱花容失色还惦记着自己的庶妹。

再看乔常乐已晕了过去,身下还有一滩不可言说的水渍。众人看见后,捂着鼻子退得更远了些。

待到医者匆匆赶来,施了几针,乔常乐眼神迷蒙的醒了过来。

“常乐,没被蛇咬着罢,方才缠在你身上真是吓坏我了。”乔楚上前关切的让她“回忆”了一下。

“别...咬我...别咬我...咬错人了,呜呜呜”情绪激动像个孩童般呜咽起来。

看着精神已略略失常的乔常乐,眸子幽深。目光与正拍着乔常乐背细细安抚她的二婶母对上。

官氏,这出戏排的可不怎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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