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迷雾重重

香江的清早与南苑稍有不同,卯时许街上便有了行人,他们大多乘船而来,奇装异服,操着一口墨华玥从未听过的语言。

”夫人第一次来香江吧?“顾家丫鬟见这个即将成为顾家大夫人的女子满是好奇的模样,便随口一问。

”嗯,”墨华玥答道,“我是南苑人,至今虽游历了不少地方,但一直没机会来一趟香江。”她指向一个穿着与雍朝服装极其相似、雍朝人却认不出的服装的男人,问丫鬟,“此人从何而来?”

丫鬟见得多,一眼就懂,“回夫人,此人从邻国的东瀛而来。”“顾家生意大、范围广,四海内外皆有商业往来。这往后啊,也会有一半家业归夫人打理的。”丫鬟又说。

“往后啊......”

“是啊,下人们昨夜看到家主抱着夫人回来时,都大开眼界。家主从未对他人如此珍重过,他是很小心地把夫人放到床上,而后又叫来我们这些打小就在顾家干活的丫鬟来伺候夫人。可想而知家主有多爱夫人......”

墨华玥没理会丫鬟对她的羡慕,她深知顾清时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刻意在外人面前演得一往情深,否则,戏到落幕之时他怎能轻松脱身。同时,墨华玥也羡慕着拥有将来的丫鬟,她看到的自己的结局,是在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大婚之时,被曾深信不疑的人狠心杀害。

想到这儿,墨华玥再没心思逛下去,扭头对丫鬟说:“我有些累了,回去吧。”

经过几家茶水店铺时,都能听到他们谈论着顾家婚事:

“诶,听说了吗?顾家家主要成亲了!”

“哪家千金如此有福气?”

“好像是......“发起话题的小伙看了一圈,咳两声,降低了音调,”南苑墨家的端阳郡主。“

“呀!大喜呀!真是门当户对!”

小伙反驳:“这话不兴讲。端阳郡主虽好,可她与如今的湘王殿下自幼定有婚约,更是当今圣上心上人。这婚......”他摇头,“啧啧啧啧。”

他话落,话题也戛然而止。这是场不被看好的婚姻,男子不解顾清时用意,女子更不懂墨华玥所求。也有不少人替墨华玥可惜,无论是王妃还是皇后,哪个不如只有金钱毫无权力的商人之妻要好?

其实,墨华玥本人也不知,她甚至没有真正要成家的打算。假设哥哥平安回家,一切尘埃落定,她兴许会去周游四海,寻那个曾与自己结伴而行的苏大乐师,或再结交些友人,而不会甘愿被困于牢笼。

丫鬟怕墨华玥多虑,安慰道:“夫人别在意,顾家虽无权力,但也富可敌国,家主又十分爱夫人,定不会苦了夫人的。“

墨华玥也不为难她,笑回:“嗯,我没事的。”

她们一路走着,忽然有个男子拦住去路,他抱剑而立,看起来身手不凡。丫鬟立即挡在墨华玥身前,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她头也不回地交待墨华玥:“夫人,这条街尽头有个路口,往左拐不远处就是官府,您跑到那便安全了。”

“那你呢?”墨华玥问。

“护夫人周全。”丫鬟坚定道。

“呵,”墨华玥却发笑,“我还在想顾先生怎的允我自由,原来安排好了负责抓我的人啊。”她推开丫鬟,“放心,来者不恶。”

男子把剑收回腰间,向墨华玥行江湖之礼:“端阳郡主好眼力,在下佩服!”

“我见过你。”

“哦?”男子好奇。

墨华玥指着他那把剑,说:“此剑出自蓬莱,唯山内弟子拥有。”

男子不否认她道出的身份,“可是在下从未在山中见过郡主。”

墨华玥靠近他,“山外呢?比如说——湘、王、府。”后三个字她说得格外沉重、清晰,男子默认,她继续说:“你虽不是亲传弟子,但公然背叛蓬莱的弟子只有两位,除了我,可不就剩阮伋你了吗?”

阮伋摇头轻笑道:“郡主是师尊的亲传弟子,是掌上明珠,在下哪配与您相提并论。”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家殿下已候郡主多时。”他又向听得满头雾水的丫鬟保证,“只占用你家夫人半柱香时辰,很快就还给你。”

墨华玥跟着阮伋上到茶楼二楼,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人饮茶。他举杯空对江山,心中却只放得下美人,他不知道,他已成了美人的风景。

“许久不见,心爱之人竟成他人之妻,乖徒,你懂为师的痛吗?”他声音有些沙哑,应是饮下了烈酒罢。

墨华玥看了眼阮伋示意他离开,阮伋领会到后想主子行完朝礼就下了楼。她走到他对面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酒,“抱歉我别无他法了。哥哥至今下落不明,他却说他能寻到,我只有一赌,这是于私。”

她托过多方势力助她寻兄长,内阁、永安公主、黑市、甚至当今皇帝,但都一无所获。她知道眼前之人除了湘王这一身份外,还有个独属他个人的势力,若向他求助,他未必无果,可墨华玥不愿,她不知该以何身份面对他。

鹿鸣书院墨莲司监之学生?背叛了湘王楚临泽的女子?两者她皆无颜以对。

“于公呢?”楚临泽问。

墨华玥看着杯中烈酒,回:“我想调查顾清时与夜鸦的关系。”

她说出了他们都不陌生的二字,那个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组织,至今仍未能斩草除根。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头到尾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根本无从查起。

楚临泽饮下一口酒,说:“你不是他的对手,太危险了。”

“没办法,夜鸦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太平,陛下的皇位也会随时受威胁。”说罢,墨华玥也饮下酒,不过这并非烈酒,它淡如清水。

“临渊可知晓?”楚临泽问。

“先生若见他,便替我传达。此外,务必让他在大婚那日待在宫中,不可前来。”墨华玥眼神坚定,已没了初入鹿鸣时的迷茫和软弱,楚临泽不知该欣慰还是心疼。

他起身,弯腰贴上美人的唇,试探性地触碰她的舌,在得到默许后疯狂缠上。墨华玥的吻很是娴熟,反倒是她在引导这个初次接吻的爱人。

唇和唇分开,楚临泽却不悦,“看来他教你教得很好。”

墨华玥一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湘王殿下就别在意了。”

他们简单地相拥,再无任何言语。两人错过太多,若无事发生,她早已成了他的王妃,此时或许还有了儿女。可惜,天公总是不作美他们终究还是擦肩而过。

走前,墨华玥递出一封信给楚临泽,托他帮送到在外驻军的永安大公主手中,并交代后事:“抱歉,我不能向你保证我能全身而退,若我出事,请无条件信任永安公主,她会保护你们的。”

他没再多问,爽快应下。

回到顾府,意外的顾清时不在,下人只说他去送喜帖,其余的不知。这时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此时不查更待何时?墨华玥想着,即刻动身。她打发掉跟在身后的丫鬟:“我饿了,你去备些糕点吧,放我房里就好。”

“是,夫人。”

墨华玥独自假做闲逛,观察顾府的构造。顾府远比南国公府要大、要金碧辉煌,她想起当年逃课到极乐楼里喝茶时,那说书人对顾府夸大奇谈的描述,本以为是说书人胡编乱造,如今一看,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也因顾府太大,让墨华玥一时间无从下手。左思右想,打算先从书房着手。顾清时没有让下人拦她去路,反而在出门前吩咐下人们一切听从她安排,使得她轻松自如地进出顾府各处。

见顾清时这般光明磊落,墨华玥怕他已准备妥当,到头白忙一趟。她使劲摇头,让自己打消这念想,深呼吸后跨入房门。

书房打理得有条不紊,令人舒服,不禁想坐下看书或写字。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书籍,多为讲经商之道的,还有些是关于天文学、算学,全是顾清时擅长的。

墨华玥移步书桌前,却见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一块黑色令牌。它不像寻常牌子,没有刻字,取而代之的是只乌鸦,墨华玥曾在宫中见过这只乌鸦,它是“夜鸦”的标志。

如果顾清时是夜鸦里的人,那么他能“寻”到墨华熙也不足为奇。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墨华玥拿起令牌,却在令牌下又看见了更为惊奇的物品——蓬莱的来信,信纸被顾清时拆出后便放在桌上,而信封被无情地扔到一边。她拿起阅读,信中写道:药已送到贵府。落款之人正是墨华玥的师尊——怜生。

原以为谁都可能背叛自己,唯有养育自己七年的怜生不会。如今才忽然想起——怜生他......是自己父亲的敌人。

家破人亡,又遭众人所叛,她被逼到无路可走,而她曾信任的所有人只给了她一条没有未来的路,别无选择。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至于红莲,更是生得热烈,如夏花灿烂,世人甚爱。然红颜祸水,夏至未至,便败在了牡丹花季。

爱她者因她疯,恨她者为她死,她却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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