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飞雪

时值六月,艳阳高照。

街上人声熙攘,一辆囚车在众衙役的押送下缓缓行进着。

囚车上的人面无血色,身上的血迹伤痕可谓触目惊心。

“哎,这怎么回事啊。”

“嘿,这不嘛,毒杀自己的老子,要被斩首咯。”

“要我说,这等不孝之人,就该杀!”

“滚一边去,什么都不懂就在这瞎说,端云这孩子对她婆婆多孝顺啊,唉,落得这般田地,必是被冤枉的。”

“呵,都要到法场了,此刻说什么也不管用,唉,可惜了这孩子。”

路边的百姓们低声谈论着。

囚车旁,拿着鬼头刀的刘二看了眼被缚着的女子,摇头叹了口气。

他心知车上的女子必是有冤的,但奈何他人微言轻,又有何办法左右县太爷的决断呢。

车轮咕噜噜的向前转着。最终停在了法场边上。

“你如今到了法场上,有什么亲眷要见的,可叫他过来,见你一面也是好的啊。”

刘二问道。

“没什么要见的了,家中唯有一婆婆,我不愿她见我此时这般模样。”赵端云木讷的回道。

刘二眼神不禁复杂起来。暗道:唉,可怜人呐!

带着枷锁的赵端云被押下囚车,跪在了法场上。

“我的媳妇啊!”

一声哀嚎传来。

一个老太太扑了上来。

“婆子靠后,不得近前!”。众衙役惊呼着。

赵端云忙叫众人莫要强拦。来人正是她那婆婆。

“既然婆婆来了,且让我和她说几句话吧。”

李婆上前。

李婆摸着赵端云的脸,“好孩儿啊,你这一走,叫我怎一人独活啊。”

赵端云回道:“您莫哭啼伤心了,为了您,媳妇这便死也无悔。”

只见其脸上满是灰尘与伤痕,一双眸子灰暗,在望向监斩台时其中闪过一丝愤恨的光,但又很快熄去。

......

金乌中移,时至正午。

“时辰到了,那婆子且去!”

一差人上前拉开李婆。

“哎,你可还有何说的?”

监斩官冲着赵晴问道。

赵端云强撑精神回道:“小女子唯有一事相求。”

“说来!”

“求一领净席,待我站立,要丈二赵练,挂在旗枪上。若我冤屈,血溅赵练,毫不染地!”

“呵,这可依你。”

说着,便差人取席挂练。

“若小女子确实冤屈,便要天降飞雪掩我尸身!”

“哼,这六伏天道,就算你有冲天怨气也引不来半片雪!”

监斩官姚建猛地一挥袖,看了眼日晷,喝道:“时辰已到,行刑!”

令箭落地。

刀光一闪,香魂消断。

“哎呀呀,快看快看呐,血当真全溅在了赵练上!”

“看来这赵娘子是真有冤屈啊。”

“唉,这世道,被冤枉的人哪少得了啊!”

百姓们在四周议论着,语气神态中都满是惊异。

李婆婆扑倒在地,哀哭得难以起身。

刹那间,大风忽起,飞尘走沙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天色也顿时暗了下来。

“嘶,怎么突然有些冷啊!”

话音未落,鹅毛般的大雪便飘洒而下。

转瞬已有厚厚一层,掩盖住了赵晴的尸首。

“果真应验啦!果真应验啦!”

周围议论声更加嘈杂。

姚建面露惊色。“这,这......”

两事都应验了,看来这女子确有冤情啊。

但已然这样,又能做什么呢。

“来人来人,也不必等到雪晴,与我抬她尸首,还给那李婆婆吧。”

姚建说道。他神色黯然,似有些失魂落魄。

几名差役出来抬尸,其余打道回衙门,百姓们也都各自散去。

三五成群,言说着这事,隐约还有几声“狗官”的叫骂。

......

天色昏暗,鹅毛般的大雪纷洒而下。

张离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手上,冰凉的感觉涌现。

“这......这,六月飘雪?!这是此间有大冤情啊!”

张离回首朝着身后的赵苍惊叹道。

赵苍眉头微皱,接了一片雪,看着化在手中的雪水,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好了,梨子,再往前便是楚州城了,等进了城再去好好打探一下。”

张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继续赶路。

沙沙~

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上。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一座城池浮现,不过在大雪下隐约看不太清。

又快赶几步,入了城门。

只见街道上行人稀少,似乎都在议论着什么。

“梨子,咱先去找个落脚的客栈,也好打听情况。”

看着张离有意凑去听听那些人在聊什么,赵苍说道。

张离哪里愿意再等,回应道:“师父师父,你去找客栈吧,我先去周围逛逛,一会儿就去寻你。”

说罢,也不等回应便跑开了。

赵苍也不多加阻拦,由他去了。

张离找了个卖包子的小店,开店的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

“叔,给咱来五个大肉包。”张离说道。

笼屉打开,肉包的香气扑鼻而来。汉子麻利的捡出五个装入袋中。

“呵,真够香的。”

接过装好的包子,张离拿起一个便咬了一口,边吃边说道:“嗯,这味儿太好了!”

一个包子下肚,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叔,你说这盛夏六月的,居然下起了这么大的雪,真是稀奇了!”

那汉子拿着毛巾边擦手边回道:“小哥,你是从外地来的吧?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今晌午那李家娘子赵端云被斩了脑袋,在刑场上,死前说冤枉,发愿要血溅赵娟,六月飞雪。”

“如今这都一一应验了,唉,只能道声可怜呐!”

张离听着,问道:“那当官的就没啥反应?”

“呸,这狗日的世道,哪还能求得那狗官清明。”汉子愤懑道。

张离附和着,又追问道:“这冤屈想必是极大的,您能和我说说吗?”

“这得从前几天说起,我们这儿有个流氓......”

听着汉子的话,张离的脸渐渐变得通红。

“咚!”

恨恨一拳捶在柜台上,“妈的,岂有此理!”

那汉子脸色也有些激动,但却无奈叹道:“唉,咱平头老百姓,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说罢,转身拿起东西又开始忙活。

张离从怀中摸出几个大钱拍在柜台上。

“多的不用找了!”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之后,张离又从茶馆,酒楼这些消息多的地方去做了打听。

今日大雪,没多少人,老板掌柜们也都清闲。

事情的经过被张离问了个清楚,心里有了个底。

寻到赵苍找的客栈房间。

推门而入。

“师父,你是不知道,太让人气愤了!”

张离边说着边把刚才顺路买的吃食放在桌上。

找了个凳子坐下,“我跟你说,这事您听了绝对也会生气!”

“快说,跟我卖什么关子。”赵苍回道。

张离将事情原委道来。

含冤而死的是一位叫赵端云的姑娘。

在这楚州城中有个叫张驴儿的流氓,与他那同是无赖的父亲巧合下救了李婆,也就是那赵娘子的婆婆一命。借此竟要父子一人一个取了李婆和赵娘子。

李婆为人软弱,赵端云娘子却是个性子刚烈的,死活不从。

那张驴儿心生歹毒,欲下毒毒死李婆,以此威逼,却不想反倒毒死了自家老子。

公堂之上,张驴儿反咬一口,说是赵端云下的毒。

赵娘子虽有辩驳,但那狗官糊涂,严刑拷打。

感念婆婆年岁已大,为免去对李婆的杖打,赵娘子无奈认下了罪名。

斩首前发愿要是冤枉,便要血染白练,招来大雪。

之后果真如所言。

听罢张离所述。赵苍眼睛微眯。

“师父,这事儿咱得参一手吧?”张离问道。

“不急,初来此地,今天天色已晚,咱先稍作计划,之后再给他好看。”

“好!”

......

是夜。

雪才刚刚止住。

地上留下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月亮皎洁,轻纱洒向人间与这白雪辉映。

月明星稀,一片晴朗,全然不见白天时的疾风暴雪。

一个清瘦的人影站在法场前的一片空地上,恭敬的举着三柱香。

“唉,赵娘子啊,生在这世道,谁也难主宰自己的命运。”

“你且放心,人在做天再看,那恶徒和糊涂官,必会得到惩戒!天若不罚,我代天罚!你且安息。”

这人正是张离。

说罢,恭恭谨谨的三次鞠躬,后把香插在了雪地上。

“唉~”张离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去。

“多谢公子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张离不由的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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