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隐隐约约有很古老的旋律和诗词环绕着,鼓点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很远又很近很近的地方。脸颊感觉到了拍打,有人在呼唤她。
“欸,还是没有醒过来吗?”
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还没有来得及想起刚才在湖上那些似梦非梦的奇怪境遇,就和一双紫罗兰色的好看双眸完完全全的对视,目光满怀相撞。紫罗兰色眼睛的主人有小巧笔挺的鼻子和红润可爱的嘴唇,她带着半环黑色的眼镜,刘海刚刚比着细细的眉毛,另外,她的头发是金色的,浅浅的很柔顺的金发,非常好看。她蹲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脸颊,蓝色的裙摆垂落在沙滩上,尖尖的长精灵耳朵后就是松散的束在一起的两支麻花辫子。湖水涌上岸来,她看见她睁开了眼睛,放心了一般笑出了声。
“还好醒了啊。”
“我...”她愣愣的看着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这里就是人鱼族的哥哥说的枫亭泽大陆吗!整个沙滩和能够看到的地方都充满了喜庆的味道,还没有完全熔化的雪覆盖在古木肥大的枝叶之上,可是雪后的新草已经等不及的长起了个子,绿色和白色交融着,新的和旧的季节交融着。岸边除了她和这个姐姐,空无一人。但是再往大陆里面走一点,就能够站在漫天的彩旗红绸缎之下,就能够拥入攒动的庆祝的人群中,能听到笙歌箫鼓竞相奏响激动的旋律,就能体会到忙碌和新生。
那个姐姐对她伸出了手,她乖乖的握住了,姐姐温柔的将她拉了起来,在雪后初生的绚烂阳光下,那个姐姐眯起了漂亮的紫色眼睛,柔声说道:“这是也是一个灵族的妹妹啊...”
“灵族?”
“嗯,”姐姐点头,“我也是灵族的哦,好巧,竟然在和风祭的早晨遇见了一个新生的灵族妹妹。你是灵族哪一个分支的呢?”姐姐蹲下身来,伸手拨开她的短袜,露出脚踝,她紧张的看着那个姐姐,可那个姐姐却权当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样慢慢说道,“是樱井家的呢。脚踝上有个樱花瓣子。”
“樱井家...”她小心翼翼的喃喃这个姓氏,姐姐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别害怕,一般刚刚来的小孩子都要经历这种被别人看脚踝的窘迫,哈哈哈。我刚出生的时候也是呢,当时不是在和风祭,而是在阳夏祭。有个也是灵族的前辈姐姐蹲下来给我看族部姓氏,吓得我直接踢了她一脚。好可怜的前辈姐姐,欸...”她撅起嘴思考了起来,“是哪个前辈来着...哎呀年纪太大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姐姐看着无辜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小妹妹,突然从无边无际的自言自语中反应过来,马上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今天雪季就结束了,刚刚才下完了去年的最后一场雪。你看啊,它们那边是不是特别热闹?那边在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哦!好棒啊,你的生日竟然在新年的第一天!”她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赶紧补充道:“你总不能没有名字,我给你起一个吧。我想想...对了!雪刚刚停下呢,雪后初晴,古书里读作‘霁’,你就叫作‘樱井昭霁’,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樱井昭霁...”她模仿着姐姐的读音读了一遍,姐姐立刻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我喜欢这个名字!”
姐姐开心的笑了,“那就好,有名字了才能逐渐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渊哦!”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吗?”姐姐咧开嘴,红红的嘴唇下雪白的牙齿很整齐,她笑着说:“我叫花城阳夏,太阳的阳,夏天的夏。”
樱井昭霁默默在心里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她抬起头来认真的和花城阳夏对视,胆子逐渐也大了起来。的确是呢,紫罗兰色的眼睛就像很热的季节傍晚的风,花香都是有颜色的。她从内心里很喜欢这个叫花城阳夏的姐姐,很喜欢很喜欢,睁开眼睛那一刻就很喜欢了,很喜欢她的与众不同的爽朗性格,很喜欢她非常漂亮的别致长相,很喜欢她的名字和她给自己起的名字。“花城...我叫你花城姐姐好吗?”
花城阳夏点头,“当然可以啦。”她拉起了樱井昭霁的手,指着延伸向大陆内部的小径,“我带你去看和风祭吧,那是枫亭泽一年伊始的灵魂,也是最盛大的祭典哦!”
昭霁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阳夏就拽着她在沙滩上奔跑起来。她奔跑着,偷偷看着阳夏的背影,耳边隐约听到很清脆的铃铛声响。仔细辨别,每跑一步就会有一阵“叮铃叮铃”,像泉水一样活泼的声音。原来是花城姐姐裙摆上挂着的小星星在唱歌,她的发绳上也挂着这种一粒一粒,闪闪发光的小铃铛,随着奔跑不住的欢歌。
“花城姐姐,可以给我讲讲枫亭泽的季节吗?”
“欸,当然啦,”阳夏挽住昭霁的手,慢慢停下奔跑,两人慢慢的在沙滩上向前走着,阳夏低头踢起松软的沙砾,“枫亭泽一年有五个季节,风季,灌季,沃季,阳季,雪季。每个季节有八十天,所以一年有四百天。从天气这方面来说呢,风季就是微风拂面之季,你仔细感受,现在,有没有感觉四面都有轻轻的暖风扑进你的怀中?”
昭霁认真的感受了一下,可是并没有一点点气流的波动。她很诚实的仰头看着略比她高的阳夏,充满歉意的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吗?”阳夏吃惊的伸出了手,张开五指,疑惑的感受着,“啊...也许这是风季的第一天吧,好像真的没有风。不过,也许过两天就能让你感受到了呢,你也别紧张和难过啊,不懂的东西千万要勇敢地问,灵族就是追求真知的一族。一般来说的话,雪季完了要先下一场连续几天的小雨,原野上的风才会慢慢在湿润和清凉中出生。风季是所有休眠都开始苏醒的季节,所有人民都有各自的工作从这一天开始。所以风季是很好的季节哦!你竟然就出生在风季的第一天,一定是个幸运的孩子!”
昭霁笑着点点头,认真的听阳夏说着。“风季完了,就是灌季了。因为在风季的基础上,庄稼已经被大家种下,但是它需要喝很多很多的雨水才能茁壮发芽。于是智慧的世界树就为枫亭泽安排了灌季。灌季顾名思义,浇灌的季节。整整的八十天啊,都会下着一种看起来似乎是青蓝色的雨,因为植物都茂盛鲜绿了起来,雨水把天空越洗越蓝,所以你看到的雨好像有颜色。”
“雨停了以后,枫亭泽大地沃野千里。雨天的清凉和逐渐上升的气温混合着,形成了枫亭泽大陆最可爱的气候,接下来的八十天就是沃季了。这八十天就留给人民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也不会有很紧迫的劳动需要完成,大家都认真的学习啊,玩耍啊,做这一年来说对自己最有意义的事情。很不错对吧?这八十天也是留给植物长个子的时候呢,毕竟没有什么极端的气候阻挠,你会看见整个枫亭泽都郁郁葱葱的!”
“接下来是阳季。这个是我出生的季节。很久很久以前,我在世界树下醒来,一个人鱼族的哥哥载着我渡湖,我就在炽热的枫亭泽沙滩上睡着。气候很焦灼,真的一切都是滚烫的。那天是阳季的第一天,太阳躲躲藏藏了整整一年,终于在这八十多天里出来舒舒的透一口气,所以尽管很热,也宽容它吧。这句话好像就是那个前辈姐姐告诉我的,不过那个前辈姐姐应该早就去世界树下重生了。因为我实在是记不起她了,而且我年龄本来就很大了。枫亭泽的生命就是这样,当你活了太久经历了太多,记忆也逐渐变得复杂的时候,你就可以乘着人鱼族的小船前往世界树的湖心岛。枫亭泽是没有死亡的。你就找一个舒服的位置,舒服的躺下,在世界树下美美的睡一觉。梦里你会梦见你自己的一生,会梦见你如何成长,如何工作,如何交到朋友。所有美好或酸涩的细小记忆都会呈现在梦里,在梦的结尾,世界树会温柔的问你:‘你愿意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新的一生吗?’如果你同意的话,再次醒来就是新的开始了,而所有认识你的人都会被世界树抹去和你有关的记忆,因为如果好朋友离去,剩下的那个仍旧留有记忆的话,是很痛苦的事情。”
“嘶...”昭霁轻轻的倒吸一口气,阳夏有趣的看着她惊奇的神色,非常理解的微笑了,“真的会有人愿意忘记自己的朋友吗?重来一遍又有什么好的呢?”昭霁不解的问。
阳夏仰头看陶瓷白色的天空,双手交叉着叠放在胸前,“我也不知到呢,你看啊,”她挽起花瓣状的筒状长袖,露出白皙的手臂,“手上没有任何百日花的印记,可是我这么老了,怎么说也不可能没有朋友吧。所以我就在想,我的好朋友也许也去世界树新生轮回了吧。她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她前去的时候一定和我说过,只是现在有关她的记忆消失了,我再也很难理解她重新开始的原因了。或许只有哪一天我决定新生的时候,才会重新懂得这种有趣的生命更迭方式。”
“别!”昭霁不假思索的伸出两只手,紧紧的抓住阳夏的右手小臂。“欸?哈哈哈哈!”阳夏先是一惊,然后扑哧一声笑了,“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啦,你很舍不得吗?”
昭霁迟疑了片刻,郑重的点头。两个人一起在沙滩和绿草过渡的小径上仰头开心的笑起来,阳夏拍了拍她的背,微笑着说道:“虽然年龄大了,但是还是有很多东西没有学习扎实,无论如何在我没有学会所有知识之前,我是不会去世界树的!”
“继续给你讲刚才有关季节的事情吧。阳季的第一天正在举行阳夏季,所以那个前辈姐姐就给我起名字叫花城阳夏,这就是我关于她的全部记忆了。可能我一直没有忘记她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吧。阳季呢,整个枫亭泽会进入夏休。所有人都呆在村子里不再做其他事情了,因为真的太热。除了有一些精力充沛的小朋友会跑出去玩耍,大部分的人都找了个屋子宅了起来。阳光是作物成熟的最后一味灵丹妙药,只要充分吸收了光,不用人再去干涉,那些植物都会迅速的奔向丰收的终点。”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季节了,那就是昨天刚刚结束的雪季。雪季也不会太冷,只是比所有的季节都要凉快很多。如果不多穿一点,被冷的生病也是有可能的哦。枫亭泽的雪花是甜甜的水果味,并且不同的地区雪的口味当然是不同的。枫亭泽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地势较低,地表多泽湖,植被以枫树为主。在这里是很难找到一棵果树的,可是甜甜的水果也不可缺少。雪会融化在河水里,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汩汩的流经原野,所成熟的庄稼也有了一股淡淡的清甜。皇族的人们会把雪收集起来做成水果糖果,在新年的和风祭上作为礼物分发给大家。走吧,我带你去那边祭坛下的集市拿糖果吃。”
“糖果?”
“嘘。”花城阳夏拉起她的手,竖起食指挨在嘴唇前边,扬起嘴角,神秘的示意她安静下来。昭霁乖乖闭上嘴,没有再做询问。花城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伸出手臂拨开挡住了小路的巨大枫叶,重重叠叠,拨开一片又是一片,她们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穿行在茂盛的丛林里。山坡上的草色相比起来更加深绿,长着白色大翅膀的蝴蝶在路旁的灌木丛中翻飞。路过阳夏衣服的风增添了一丝丝淡淡的木头气味,那些晃荡的小铃铛也好像有一种阳光的香味一样,因为昭霁的耳朵闻到了,像原野的自由自在,很悠长。“先闭上眼睛,我数三秒再睁开。”阳夏转过身来,抿起双唇。
“三...”
昭霁听到灌木簌簌的声音。
“二...”
昭霁被阳夏拉起,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她有一点点害怕,但是她没有放手,也紧紧闭着眼睛。
“一!”
“哇!!”昭霁忍不住惊呼出了声。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惊喜降落在了她睁眼的时刻。她们站在一个小小山坡的顶端,脚下就能看见欢庆和风祭的一方人民。所有能够悬挂的地方都张满了鲜艳的彩带,木制的商铺就像整齐码好的火柴盒一样,阳光从斜斜的屋顶坐滑滑板,扑在了每一个晶莹可爱的祭祀小挂饰上。穿着精致的好朋友们成群结队地穿梭在集市的街巷中,西边还有舞狮唱戏的戏台,十八般武艺也在武术师的身上表演的完美惊艳。卵石搭起的祭坛安放在集市的中央,人们里一圈外一圈,团团围住皇族的神职,好像是在求签和护身符。祭坛的周围安放着华丽的轿子,坛上人也很多。有好多粉色头发的白衣小女孩盘腿圈坐,她们吐出的缕缕气息就在祭坛上空聚成了浓浓的白云,还有一些穿着黑色金缕缎褂的少年少女仔细地选出一丝丝比较结实的气息,双膝长跪在祭坛边缘埋头纺织。祭坛中央搭起了一座木台,木台的梁柱上也系满了五彩的丝缎,每一根缎子末装饰有圆润的风铃。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少年立在木台上,他双手合十,贴在胸口,微微低着头,轻闭双眼,棱角分明的白皙面庞满是虔诚的神色。那神情就好像在听着父辈的叮咛,好像在领悟深奥难懂的祷告。他眉头轻轻皱着,很努力的样子,嘴唇不自觉地张合,似乎在诉说着,诉说着,一些神圣的愿望。
“那个男孩叫星野祇,是皇族不多的神语术师,”阳夏顺势坐在了山顶树荫下的一块苔石之上,“所谓神语术师,就是在祭奠上和神对话的神职啦。其实我一直觉得皇族的职业都非常的神圣,毕竟是在那么漂亮的祭坛上为枫亭泽一整年的风调雨顺祈福。我有一个旧交,认识了很久了,就是星野祇的妹妹星野沫。那孩子一年到头也很忙,所以好像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了。皇族整整一年都在忙碌着筹办每一季的祭典,风季的时候把作物的种子送到全国各族部,让希望在全枫亭泽大陆扎根;灌季的时候,他们要举行泽灌祭,收集起第一场浇灌之雨,放置在一只玻璃瓶里,并将它埋在世界树下;沃季的时候要举办沃野祭,阳季还要宣布全国进入夏休什么的。这些相对都没那么忙碌了,可是一到雪季,事情又开始多了起来,毕竟刚结束雪菓祭又要忙着准备最重要的和风祭。”
昭霁很认真的思考片刻,然后钦佩的说道:“确实呢,感觉皇族有好多工作,而且都是很盛大也很重要的工作。”
“对呀,”阳夏很赞同的点点头,“枫亭泽的大家就是这样啊,很忙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谁也不希望占别人一点便宜,每个人都不怕吃亏。只要每一天都很快乐,很充实,每一天都和昨天不一样就好啦。”
“每一天都和昨天不一样...”
“嗯,”阳夏摸了摸昭霁的头,“没事,才刚刚开始呢。慢慢融入大家,去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柔,这样的生活观点也是我自己觉的,但是其实每个人的生活态度都不太相同。你也会有自己的善良和想法,在未来的某一天,不知不觉就会形成。哦,对了,说要带你去吃雪季的糖果,怎么说着说着都忘记了。哎呀,”阳夏狠狠的叩住自己的脑门,“年龄大了,记性怎么这么差!”
昭霁轻轻扯了扯阳夏的袖子,“没关系的啦。你跟我讲了这么多有趣的知识,比糖更让人喜欢。”
“哈哈哈,果然是灵族的妹妹,对知识这么渴望。”阳夏开朗的笑了,“你离我稍微一点点距离,我带你到集市上去了。”
昭霁不知所以的往后退开了几步,阳夏抬起双臂,掌心相对合在眉心处,她闭上双眼,低声吟唱:
“世界远近之光,没有风到不了的地方。”
双手仍旧紧紧贴合,然后相互旋转一半,阳夏睁开双眼,紫罗兰色的眼瞳透出刺破苍穹的锐利。她伸出右手,悬停空中,划出一道连绵的曲线,顿时一道淡蓝色的光出现在她手指经过的地方,勾勒出了一块清澈的方形。蓝色的小光点越聚越多,就像仲夏夜里拥抱的萤火虫。昭霁愣愣的看着这神奇的魔法,好奇但又不忍心说话,怕打破法术的玄机。光渐渐淡了下去,清风却从刚才那方闪亮中逃逸,跑过昭霁的身旁,顺便调皮的掀起她的耳发。她微微在风里眯起了眼睛。可刚才阳夏手边分明空无一物,却在此刻悬停着一张青蓝色的毯子。毯子舒展在半空,四周点缀着淡黄的流苏,颜色很是清凉。阳夏朝她笑着招手,“快过来啊!”昭霁震惊的慢慢挪动步伐,阳夏也看出了她的惊奇,却好像是故意保持神秘一样站在毯子边等待她。昭霁走到了那张毯子前,不知所措的站着。阳夏低下头,兀自微微一笑,伸手穿过昭霁拘谨的双臂,揽住她的腰和背,轻轻将她抱起,放在毯子上。毯子看起来弱不经风,又怎么能稳稳承载一个人的重量呢?昭霁害怕的一把抱住了阳夏的脖子,“花城姐姐!不要!会摔在地上的!”阳夏扬起了嘴角,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昭霁尖叫了一阵,这才怯生生地睁开眼,试探的看了看,又一次和阳夏的目光相撞。她紫罗兰色的眼眸极其平静,也充满了鼓舞和宽慰的笑意,“不会的哦,哪怕四个人都是可以轻松的飞在天上的,相信我,这个是原族佐藤冰木原在很久以前做的风毯了,当作礼物被我挑选走了。”阳夏抚摸着昭霁的肩膀,温柔的说道:“人鱼族的人应该有给你介绍过风毯吧,还记得吗?”
昭霁紧张的咬住嘴唇,仔细地想了想,肯定的点头说道:“唔,有的。这个真的很结实吗?”
“那肯定。”
她听后,信任的放开阳夏的脖子,阳夏也轻轻的把她放在风毯上。真的没有想到,在空中漂浮的那么柔软的风毯,此刻稳稳地承住了本身就不重的昭霁,没有一点颤抖和迟疑。“你看吧,”阳夏也跳了上来,盘腿坐在昭霁的前面,“这是枫亭泽最棒的交通工具了,是风做成的,不仅柔软而且速度也很合适。我们灵族的风毯比别的族的风毯要慢一些,因为如果太快了,就容易错过沿途的好风景和新知识。”
阳夏拍了拍风毯坚韧的皮革,回过头来神采奕奕的朝昭霁眨了一下右眼,“坐好了哦!要实在害怕的话,搂住我的腰也行!”
风掠过耳畔。风毯带着她们向下俯冲,紧紧的贴着山腰的草坡,强大的气流让骄傲的草茎都弯下了笔挺的腰和背。原先那石磊的祭坛只能算作视野里的一只小虫,不过坐上风毯以后,它变成了蜜蜂,然后是甲虫,最后成了小鼠般大。“哇哇哇哇哇!”阳夏举起了一只手臂,高高举过头顶,她身上的铃铛在气流的逼迫下急促的震响,那是一串串毫不间歇的快乐。腼腆的昭霁也被阳夏的情绪感染,开怀大笑起来。目光能及之处,景致变得逐渐开阔,她们看到那原先渺小的祭坛随着快速靠近变得巨大,这个灰白色的庞然大物修建在无垠的原野上,就像青瓷盘里躺卧的巨大白面煎饼,平整,震撼。风毯停在了人群外围,周围人声鼎沸,鼓声铿锵。昭霁趴在阳夏宽直的肩上,侧着脸注视着阳夏同样也意犹未尽的侧颜。
“走吧,”阳夏轻轻抬手,将风拂乱的发丝绕到耳后,“去周围玩玩。”
阳夏率先跳下风毯,远远的跑了几步,转过身来冲她挥舞着双臂。昭霁连忙小心的从风毯上放下双脚,可是她个子并不足够高,离地面还是差了一截。那风毯好像能揣摩人的思想一样,默默的往下沉了一些,让昭霁的小靴子刚刚挨齐草地。昭霁睁大双眼,盯着身下的风毯。那明明只是一个物件,又是怎么做到这样体贴啊...果然枫亭泽的东西都有灵性吧。她刚刚离开风毯站稳,风毯就又化作一团蓝色的光,飞向阳夏。阳夏伸出手来,那光就钻进了她的手心,无影无踪。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阳夏把手放在昭霁的肩上,昭霁点了点头。她俏皮的挥了挥手,跑进了熙攘的人群中。昭霁站在原地,乖乖的,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着。人真的非常多,来来回回,谈笑声中能听出太平盛世的滋味。身后是热闹的集市,日头已过正中,眼见傍晚将至。红霞把街市染成玫瑰花瓣的颜色,店铺的主人也相继把红灯笼挂在了屋檐下。尚未点火。残阳也仍旧是鲜艳和坚挺的,远远的看过去,四面的丘陵连绵不绝。山顶上的雪还没有完全熔化,便也立直了腰板,用力去戳一戳晚空的酒窝。雪看起来是粉色的,微微的粉红,好像痛饮晚风之后,喝的有一点点醉了。
恍惚间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昭霁回首。阳夏将一个纸袋递到了她的面前,“那边买到的梨花糖,给你!”
“哦!”昭霁开心的微笑,“谢谢花城姐姐!”她接过纸袋,埋下头来,轻轻扯开,小巧的糖果做成了梨花瓣繁盛的样子,“哇!真的跟梨花一样白欸!”
“是吧,”阳夏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尝尝看!欸,别急,先去那边洗洗手。”
“哪里?”
“就往正对的这个小巷子走,左拐...”阳夏伸手指了指,最终还是不怎么放心,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我带你走过去吧。”
昭霁跟着阳夏穿过三五成群的人流,转过一个弯,一家卖面具的商铺的侧墙上修着几个水池,很小很小,只有一人两臂相围那样大。几个水池上架着一支翠绿的长竹筒,竹筒上分别开了几个小孔,水就从其中漏下,滴落在池子中。流过池子的水是活水,冷冽澄澈,水滴相互撞击推搡,水的皮肤也变得皱巴巴的。“这里是集市的水摊,水是从就近的饮用水源引来的,所以很干净。”阳夏左手搂住自己右边宽大的花瓣袖子,另一只手伸去竹筒边,轻轻一推,孔洞就被打开成了一个规矩的小正方形,水流便一涌而出,“这样做是为了节约水,使用过的水就经过水池流到了地下,干净的水就顺着竹筒跑回原来的水源地了。”
昭霁点了点头,将手迅速的放在晶莹的水柱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将手洗净。水哗啦啦的流着,反射着周围逐渐暗下的天色和仍旧火热的祭祀。水也映着刚刚点燃的灯笼和漫天的孔明灯,波光粼粼,好像流动的金银。她洗完手,学着阳夏的样子小心的推上滑片。阳夏不知道去哪里给她变了一张手帕,“谢谢花城姐姐!”她道了谢,双手接过,细细地将手帕包裹在双手上,等待柔软的布料将水渍吸干。手帕很可爱,鹅黄的底子上绣着一只可爱的长耳朵小狗,小狗通体是奶油一样的白色,长着卷作一团的尾巴。她抬起头来冲着阳夏一笑,捧着手帕,满眼是抑制不住的喜欢。昭霁认真的将手帕对折的整整齐齐,递给阳夏。阳夏没有立刻接过,知识低头打开纸袋,取出一颗剔透的梨花糖,温柔的喂进她嘴里,揉了揉她胖胖的脸蛋,说道:“这个手帕是送给你的,还我干嘛?跟着我,我带你去逛和风祭的集市。”
昭霁受宠若惊的含着慢慢在口中化开的梨花糖,清甜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尖,那绝妙的甜度让味蕾都感受到了风季的温暖。阳夏已经转身走在了前面,她忙小跑着跟上,边跑边开心的低头看着那小小一方手帕,将它好好的放进了腰带里。
和风祭是什么样的呢?各种各样的精巧小物件都可以遇得到,就像闪闪的小铃铛啊,玻璃塑的透明小人啊,彩陶的千百种花卉啊,都是很小很精美,可以佩戴在衣服上的那种。还有很多好吃的,比如荷叶面饼,各种馅的甜糯米糕,香脆鲜辣的烤肉,能够满足游览者的不同口味。
“花城姐姐,”昭霁的细弱的声音在吵嚷的人群中显得不那么清晰,“今天下午看到那些在祭坛上的小女孩和黑色衣服的人是不是就是眠族和原族啊?”
“是的。不过,穿裙子的那些可不是小女孩哦,”阳夏轻声纠正道,“只是看着小,都是一些老前辈了。她们眠族今天也蛮忙的,好不容易睡了一整年在今天零点苏醒,就忙忙慌慌聚到这边的祭坛上开始吐云。她们的气息就是你看到的那些浓的像牛奶一样的云。因为之后的进入风季会有一场雨,灌季的整整八十天都是落雨天,没有厚厚的云怎么行呢?”
“那她们是会在梦里看见枫亭泽的未来吗?”
“当然,”阳夏点头,“关于她们的梦,有很多典故都有记载。曾经还有专门的灵族部长去收集眠族的梦境,写成很多很有趣的书。”
昭霁的眼睛立刻神采奕奕,她立刻兴奋的问道:“那这些书在哪里可以看到呢?”
“灵族驿站,那里什么书都有。”
“灵族...驿站?”
“嗯,”阳夏自豪的嘟了嘟嘴,“我们灵族的驿站分布在全枫亭泽各地,只要进入一个驿站,就可以看到所有驿站存放的书籍,从古至今,没有缺漏。就近的一个驿站就在东南面的山谷里,我今晚应该要把你带过去,因为你要成为渊的话,必须要有扎实的知识储备。理论上今天所有的渊都要出发了,可是因为我要带着你,所以就破例来逛了一下和风祭的集市。”
“哦...”昭霁低下了头,闷闷的答应了一声,“那阳夏姐姐,是我要留在驿站学习,而你要出发了吗?”
“对。”阳夏面无表情地吃了一颗梨花糖,没有注意到昭霁低落的话音,“一般来说,所有的灵族孩子都要在驿站里自己学习上一段时间。”她缓缓回头,看到到昭霁眉宇间的失落,低垂的手臂,手里拿着的小风车都停止了转动。“诶,”阳夏轻轻走近她,抬起手放在她瘦瘦的背上,“我以前也是很害怕自己一个人的,但小时候似乎也经历了一段自己学习的时间。虽然想不起来具体是怎么样的,不过总有人最后陪着我。陪着你的那个人总会来的。”
昭霁微微撅着嘴,半信半疑的仰面看了一眼花城阳夏,可她那紫罗兰色的眼睛总是很让人心安。“好吧,”昭霁又低下了头,妥协的撇嘴,“那你继续给我讲一些有趣的知识吧,比如,那些穿黑色衣服的哥哥姐姐又是在干什么?”
“他们啊...”阳夏将手臂很自然的搭在了昭霁窄窄的肩上,“原族人的话,因为要捕捉马上出生的风,所以就用小眠比较结实的气息做成捕风网,准备将四处逃窜的风捉起来,日后做成风毯。”
“风毯是怎么做成的呢?”
阳夏眺望着夜空,星星的光逐渐被云彩遮住,晴朗的夜空也朦胧了下去。“先是风季抓住风,然后灌季趁着雨水丰沛把它们放在湖水里浸泡,让其柔软;沃季的时候埋入土里吸收肥沃的营养,使其劲韧;阳季就取出已经制好一半的风毯,挂在世界树的虬枝上暴晒,直至干燥;雪季最后进行纺织和装饰,并在季末分发给需要的族人。”
“那样的话...”昭霁脸上又勉强绽出了笑容,“确实很神奇了。怪不得呢,今天下午坐到风毯上的时候感觉特别踏实,而且风毯又像懂人的心思一样。原来制作一条风毯要那么久,而且那么不容易,果然那个人鱼族的哥哥说很佩服原族的人。我也觉得他们好了不起!”说到这时,昭霁突然又想起那个人鱼族的哥哥,她赶紧看向阳夏在灯笼火光辉映下红润的侧脸,掰起手指挨个数数,“我记得,五族人民分别是皇族,原族,灵族,眠族和雨族,为什么没有人鱼族呢?”
阳夏也先是一愣,然后皱起眉来,略微思考了一阵,不太确定的说:“这个...我关于这个的记忆也不太清楚,不知道正确与否。仿佛是在一本书上看见的。书上说好像世界树总共就结了五颗果子,因此我们是世界树的子孙。而你所见到的人鱼族,貌似是世界树生长到谰歌湖的根系,因为太长了被波浪冲刷断裂,所掉落到湖底的,就是人鱼族的子民。那些人没有我们的生死轮回方式,他们就是世界树的分化出的守卫,属于世界树直接的一部分。我记得...应该就是这个样子没错的。”
“这样啊...”昭霁想了想,把她说的话都用心记了下来,“花城姐姐刚才说到谰歌湖,就是包围着世界树的那个像海一样大的湖吗?”
“嗯,谰歌是她的名字。晚上的人鱼族会在湖底弹奏竖琴,随着水泡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些优美又没有根据的话。”
她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集市,灯光与火逐渐被夜色冲淡。山间的夜晚有些微冷,昭霁缩了缩脖子,可是偷偷瞥了一眼坦然向前走的阳夏,她跟白天在沙滩上的昂首挺背没有什么不同。模糊夜空上的云气重了,寂静幽邃的山谷里看着也不像有怪兽的样子,尤其阳夏还在旁边,铃铛声仍然回荡。突然一滴雨水砸在了她的鼻尖上,重重的,冰凉。“欸,下雨了吗?”昭霁抬起手抹了抹鼻子,果然手指湿漉漉的。说时迟那时快,阳夏闻言反应迅速的伸出手来,密密麻麻的吟唱了一段咒语,就听见“哗啦啦”的巨响,雨点劈头盖脸的攻入了狭窄的山坳。昭霁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阳夏的头,想象着下一秒雨豆子砸在皮肤上的生疼和撕裂,自己打了个寒噤。可是偏偏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小心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阳夏被她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愣住了。阳夏忍俊不禁,害羞的指了指头顶。昭霁往上看去,头顶已有一片厚厚的四叶草把她们保护着,雨水就顺着四叶草大叶子的边缘密密的滴下来。阳夏握着四叶草茎的手轻轻把她往叶子中间揽过,她们两个对视了一眼,阳夏笑着说道:“有叶子伞啊,瞧把你吓的。”
“哈哈哈哈哈!”
她们两个在无人的夜雨中大声笑起来。
“风季的雨来的很猛,所以刚才你一说有水滴到鼻子上,我就赶紧找叶子伞。”
“这个不是你变出来的吗?”昭霁伸出手接过了碧绿的伞柄,“我来撑着吧。”
“哪能是变的呢?”阳夏拍了拍腰带,“别看灵族的腰带又窄又紧,什么都能放。啊哈,我的风毯都放在里面的呢!不过东西多了,要好好找一找。”
昭霁打量着阳夏细细的腰,感到很奇怪,“可是你的腰上真的放了那么多东西的话,腰怎么还是那么细呢?”
“因为腰带是施了魔法的啊,可以无限放进去东西,不会占有质量和空间的。”阳夏解释道,说完踮起脚尖往雨中努力看了一阵,“欸,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亮光?”
昭霁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空气跟着晚上的冷雨一起流动,恍恍惚惚。半山腰确是有一豆蜜橙汁颜色的光亮,闪烁着,溢出了诱人的温暖。“是的,有灯光。”昭霁紧张的握住了阳夏的手,不知道那是来自什么的光亮。
“哦,那看来我没有记错。”阳夏满意的微笑,“走吧,那个就是最近的灵族驿站了。你找一下你腰带上应该有两把钥匙,有一把就是打开灵族驿站的钥匙。”
昭霁连忙低下头寻找,手顺着腰带摸索,果然指尖很快就感觉到了金属的冰凉和光滑。她麻利的把钥匙从腰间取下,拿起到和脸一般的高度,阳夏举起随手提的小灯笼照亮,小巧的两把钥匙闪闪发光。金色的一把是方形的,还有银色的一把是星星的五角形状。“对,是这把。”阳夏用食指点了点方形的金色钥匙。
她们一起向着半山腰的驿站走去,昭霁攥着钥匙,很想努力说点什么,可是却没有说出任何东西。还是很安静,雨水叩击着四叶草紧致的表皮,敲响很有节律的音韵。
“吧嗒、吧嗒、吧嗒...”
昭霁的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雨水的节奏,用指头肚子一下一下拍打着伞柄。
灵族驿站从外面看着很小。原木被随意的劈成木板拼在一起,拼成了驿站不修边幅的墙。不知什么时候刷的蓝色,黄色和紫色的漆已经被时间冲刷得若有若无。棕色木门中开了一方菱形的小窗,屋内的橙色烛光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小小的房间隐在茂密的树丛里,木头微微散发着腐朽湿润的气息。昭霁轻轻摸了摸粗糙的木门和柱子,拿出钥匙插进生满锈的锁孔,用力旋转,可是门还是无动于衷。
“我来。”阳夏接过钥匙,努力的扭动手腕,带动锁心转动,眉头因为用力而紧缩,阳夏咬牙切齿,“什么破门...这地方太旧了天哪!”
门发出了一阵年老且困难的低吟,“咔吧——吱——”昭霁连忙伸手捂住阳夏尖尖的精灵耳朵,自己因为听到了尖锐的摩擦声而难受的闭上了眼。
不过还好,门总算是打开了。
阳夏感激回头看了看昭霁,小心的推开了门。即便她已经很注意力度,老木门还是吱呀吱呀乱响了半天。“哎呀!”阳夏撇嘴抱怨,一脸不满。等昭霁进去之后,她站在门口甩干了四叶草伞上的水珠,胡乱的把伞收在几乎是迷你版的玄关。阳夏反手暴躁的关上门,门的颤抖声又响彻整个驿站。
“哇,真的有好多书啊!”昭霁努力抑制住激动,侧着身子从密密麻麻的书架中间穿过去。她把双手背在后面,仰着脸,目光慢慢的掠过所有书的书脊,要看完整整一排,一直到看不见下一本书的名字叫什么了,才往旁边轻轻一跃,看下一排的书名。昭霁伸出手指,仔细地指着那些书脊上印着的小字,认认真真的浏览过去。“嗯!”她开心的踮起脚,手刚刚扣住放在高处一本书的册页,险些没站稳。阳夏赶紧想跑过去扶住她,谁知昭霁打了几个趔趄又摇摇晃晃的站稳住,小手交叠着把拿下来的书放在怀里,自言自语的宣布道:“我要看这个!”然后又蹦蹦跳跳欢呼雀跃地跑向下一个书架。
过了一会儿,昭霁捧着三本厚厚的书跑到阳夏跟前,纤细的手臂自豪的举起那与她瘦小身材极为不相称的厚重书本,“我想看这些!”阳夏笑着接过,把书立起来看了看书名,又埋下头粗略翻了几页,喃喃的说道:“都是和历史有关的啊...”
“对啊!”昭霁扬着下巴,手掌宠爱的放在最上面的书上,“我知道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太少了,所以就挑了这几本书。”
阳夏赞许的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拿起了放在木桌边的手提灯笼,“多看书最好不过了。”她领着昭霁在驿站里走了走,外面看着只有巴掌大的小书屋里面内容却极其丰富。昭霁感到十分新奇地四处环视,猜想这驿站的储存大概和自己的腰带是同一个原理。阳夏告诉她哪里有沙发可以睡觉,以及哪里能够找到哪种书...交代的很全面了以后,阳夏走到玄关,俯下身拾起刚才丢在门边的四叶草,缓缓推开了门。
“吱呀——”
正在收拾书箱的昭霁刚才本来没有注意到阳夏已经走到了门口,她腾的站了起来,“阳夏!”
“欸?”
“你...要走了吗?”
阳夏偏了偏头,微微一笑,“嗯,我要去讲授知识了,今晚必须出发呢!拜拜!”她可爱的冲着昭霁挥了挥手,“我走了啊!要认真看书!”
昭霁失落的瘪嘴,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阳夏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去完成啊。昭霁只好机械的颔首,“注意安全,这么晚了。”
“好!”阳夏俏皮的眨了眨眼,打了个响指,小灯笼瞬间就被点燃了,小小的驿站更加明亮。她提起伞和灯笼,小心的钻进了泼墨一样浓稠的夜色和猛烈如瀑的雨帘中。
昭霁呆呆地站在木桌前看着阳夏走出去。
木门轻轻关上了。
一阵风从细细的门缝里可怜地躲了进来。可能外面太冷了。
桌上瓷台中单薄的烛焰一个踉跄。房间里险些陷入黑暗和夜的无奈。
“阳夏...”昭霁望着那扇关上的木门,独自一个人听着漫山遍野的雨,听着千万颗水珠同时摔碎的孤寂。虽然门是紧紧关上的,可是她却分明看到了阳夏自己一个人撑着伞被风雨四处推搡却仍逞强咬牙前行的背影。昭霁没有再犹豫,一把抓起收拾好的书箱,迅速的绕过桌子,发了疯一般冲向门口,裙摆扫过狭窄拥挤的桌子台子,拂倒一排排瓶瓶罐罐。可是她并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尽管自己差一点就摔倒在离门还有两步的地方。她一把推开门扉,凉风就夹杂着硬硬的冷雨,像扇耳光一样劈头盖脸。她努力撑着眼皮,目光追随着阳夏小灯笼的光,歇斯底里的喊道:
“花城姐姐!”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因为着急,在寒冷的夜里尤其的滚烫。她多么害怕如雷贯耳雨声盖住了她本来就小的声音,多么害怕阳夏没有听见,就这样消失在大雨滂沱的山谷小路尽头。多么害怕她会生病、会摔倒,多么害怕今天晚上离开了以后就很难再次见到了。
“吧嗒、吧嗒、吧嗒...”
那盏灯光停下来了!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灯笼转了个身。昭霁欣喜的紧紧抓住了驿站的门框,她竭力鼓起勇气,又再一次喊道:“花城姐姐!我...”
“嗯?”雨仿佛突然变小了,淅淅沥沥的声音中阳夏在不远处举着翠绿的四叶草,“怎么啦?”
“我...”昭霁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紧张的都能听到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纠结片刻,她想着要怎么对阳夏说。阳夏就站在小路上耐心的等待着她思考。昭霁终于勇敢的抬起头来,大声的说道:“花城姐姐!我...我想...我想和你一起走!想和你一起寻找知识!想听你讲课!想向你学习,将来成为和你一样伟大的渊!”
雨滴落在花城阳夏的四叶草上。
“吧嗒、吧嗒、吧嗒...”
“吧嗒、吧嗒、吧嗒...”
昭霁咬着嘴唇,咬的很用力很用力。阳夏没有走,也没有动。夜晚很安静很安静,除了雨和草叶玩耍打闹的发出的噼啪声,再没有其他声音干扰。
昭霁喘着气,扶着门,失落感已经像这雨雾一样四面升起。这时候,一阵的笑声打破了宁静,阳夏举起手,晃了晃手里的小灯笼,甜甜的扬起嘴角,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明明也很乐意,却仍旧调皮的做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阳夏举着伞,走到昭霁身前,将伞挪了一大半给她,然后紧紧挽起昭霁的手,微笑着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走吧!”
“吧嗒、吧嗒、吧嗒...”
雨真的变小了欸!
此刻,笑容也像烟花一样绽放在昭霁的眉宇间。
“嗯!”昭霁幸福的闭上眼睛,傻傻的笑着,挽住阳夏的手。
“走吧,小心脚下泡软的泥巴,尽量走干一点的石头上面。”
“好!”昭霁听话的留意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小心谨慎的走。她不经意间抬起了头,注意到仍旧浓重的化不开的夜色,黎明时分还有很久才会来临。可是收回目光那一刻看到了撑着伞、专心致志走路的阳夏,忽地又开心了起来。
白天也好,黑夜也好,如果有人能够陪在你身边的话,都很值得好好珍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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