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相促迫,秋月饵仙丹

已是傍晚,太阳沉寂在那红色的山头,世界也随之变得昏黑。

红色树林里的一点白显得格外刺眼——那是一个剑客。他正与一群身高介于侏儒和正常人之间的矮子追杀。那群矮子农民穿着,头戴草帽,身穿破旧的布衣,手上拿着比他们还要高的长刀。

那是副奇怪的景象,就好像是一群孩子在和父亲嬉戏一般。

白发的头顶是一片一片的血红,脸上也都是血,全身都被血弄得湿漉漉的,就好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他的左眼紧闭着,那应是早些时候受的伤,已经瞎了。

还在的右眼反射出的景象是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人,有的脖子断了,有的肠子断了……那是副地狱的景象,但这只眼睛却露出了骇人的平静。

如此夜晚,在他短暂的人生中已经重复上演了无数遍,这世上各种各样的恐怖他都已见过。

死,更是见怪不怪。因此,他内心的平静更甚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但那不是所谓对生命的漠视,那是被现实苦海反复折磨无数个日夜后的麻木。

“不行了吗?”白发平稳地喘着气,他已经持续和数人战斗了两个钟头,取了十几人的性命,他已经很累了,随时都会倒下。

他的头发似乎也变得更加花白了。

“呵呵……”这是最后的一个矮子,他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头牛一样,似乎喉咙都破了,声音变得嘶哑。“要死的命,跑多远也没用。”

白发不想再废话,也没力气废话了,瞬间抽刀横切过来。但因为他的体力,那其实已经变得很慢了。

但矮子的体力也已经所剩无几。他也不收身闪避,拼尽全力才举起刀来,大声嘶喊着就冲了上去。

但白发的力道依旧很大,震得矮子险些脱刀。

白发咬紧牙关,嘴里都是血。随即冲步向前,举刀过头就是重劈,但也只是晃开了一道血口。紧接着又是连续的一文字斩,压得矮子喘不过气来,只能在刀锋的夹缝中生存。

但这是有代价的,白发已经要拼尽自己的所有气力了,手都已经有些发软,全身都在颤抖,似乎连身体都在求白发放弃。

现如今就是比意志力,看谁能坚持到最后的一刻,这迫使他们必须超越自己的极限。

刀锋撞击在一起时,宛如雷霆落下,霹雳之声炸在他们的耳朵旁,炸的虎口开裂,似乎连肌肉都要绷断了。

两人发出最后的嘶吼声,冲向对方,白发举起横刀甩向矮子,矮子却已无力应对,他的生命之火已经熄灭,最后只是维持在了蓄力的状态,没能挥出最后一击。

刀锋如闪电般划破两人意志力的最后防线。

活的是我……

白发再也不堪重负的跪了下来,他的全身都在发痛,喉咙,肺部,手,脚……似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穿透了一般。但他还是平时那副平静的神态。

他已经半只身子都已经靠进了阎王的地府,他看见了他过去砍下的那些首级在黑夜中飘荡,嘴里还在不停的咒骂,很嘈杂,似乎在骂皇帝?或是骂白发?还是在骂命运?不清楚,他们太吵了。

呵……孤魂野鬼……

他十年前就已是孑然一身了,死了也只是孤魂野鬼一个。

他又转回了现世,看着那月亮。

是首级吗?

月亮下似乎有个身影。

是那个“女孩”吗?

不知是死前的幻影还是别的什么,他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了。

“呵,月亮啊……”白发十年来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这清澈的月亮,那也是他现在唯一看得清的东西了,白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

那竟搅动了他那平静了十年的苦海内心。

多少人了?

他曾经以为他做的是有意义的事,那让他的生命再次活了过来,那驱使他活下去。

太蠢了……

白发的眼角泛起几道泪光,想起曾经的他,那个迷失的“他”。

“他们”的死依旧历历在目。

不思量,自难忘。

他只是个三十岁出头的人,但头发却已经早早变得花白。那平静始终的黑色眼睛下,是两道浅浅的泪痕——他十年前就几乎要哭瞎了。

他的嘴角也十年没上扬过了,他不爱笑么?或是因为他在乎的一切都已残酷地离他远去?

手上是多年挥刀的痕迹,破败不堪,长满了老茧,跟松树的树皮一样。刀也还是十年前的那把,明亮的橘色刀鞘也被血浸染成了暗橘色,隐约的冒着红光,别在腰间。

身上穿的是一件破旧的黑色飞鱼服。隐约冒出血光,那是多年杀戮生活的痕迹。左肩上是一块红色挂甲,那是他身上唯一一个一开始就是红色的物件。

我就是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刀,

早该断了。

人就是这样,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愿面对痛苦之事,直到不得不面对。眼下,那个“幻影”靠近了。

噢,是“她”?还是她?

她还在不停地叫喊,想要把白发叫醒。

我还不死?

白发眼中的世界尽管模糊,但终于是认出来了,快乐不易察觉地,短暂回到了他的世界。

他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痛的要死要活。但他却感到一丝奇怪的满足。比起上次的,这次只是肉体的痛苦而已。

“太好了!他还没死!”

是她!她在和谁说话?那个少年吗?

“他好像……还有些神志不清。”她有些紧张不安,似乎是要确认什么。

“但起码还活着。”

这是那个少年!

白发变得清醒起来,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这个世界。

月亮悄无声息的躲到了西边的山头,红色太阳再次从东方回归世界,黎明划破漫漫长夜,照在白发脸上。

“天亮了?”白发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但那全身地痛苦却又真实无比。

我在这躺了那么久,居然没死?

“你在这躺很久啦!”“她”或她?这是一种开心和调侃的语气。

时间变得更快了吗?我还以为可以结束了。看来我命不该绝啊!

白发居然破天荒地笑了。

啊,好痛!

“嘿,别动!”那个少年着急地喊道。

她把白发扶稳了,放在用驴拉着的拖车。

“孩子……”白发低声问道,所幸很安静,不然根本听不见。

“嗯?您叫我吗?”那孩子骑在驴上,略微转过头来。

“我有个朋友……”白发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叫黄戚,字泣。认识吗?”

那孩子疑惑地把整个身子转了过来。

“似乎认识……”少年若有所思。

“呵,他是你的叔叔吧……”

“对!”少年一惊,“他居然还活着!”

“你是叫黄愿吗?”

“是。但……您为何知道?”少年看向她,“你说的吗?”

“我没说啊?”

“那个朋友。”白发嘶哑地说。

“哦,原来是叔叔告诉您的,早该想到了”少年摸着脑袋,“那他现在在哪呢?”

“他已经死了。”

“这样吗……”

随后是一阵沉寂,少年倒也没报多大希望,但这样多少会有点失望。

“他死之前,托付我把一个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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