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王朝·武泉大漠
大漠,烈日,狂风,黄沙
浩瀚无际的一片苍茫。
在风吹砂石的尘埃声中,驼铃叮叮当当的响着。
一队身着黑色宽大衣袍的商队,拉着二十多头骆驼在风沙中摇摇晃晃的向北走着,经验丰富的商队首领靠着手里的罗盘指挥着商队的方向。
骆驼驮着重重的货物,用粗厚的麻布包裹起来。里面满载着从异域带来的玛瑙、翡翠、玉石和黄金,在几个包装精美的红木礼盒中,还带回来了几颗鸵鸟蛋,希望能作为礼物送给宇河汗国的大汗,进而得到觐见的机会来寻求庇护。
商队的首领用了近十年经营的积蓄,才负担起了这支百十号人的队伍,他先是来到了南洋郡,买了满满当当的丝绸、茶叶和瓷器,将它们带到异域后换来了这一驼队的珍宝。
他走过草原,跨过长城,越过戈壁,马上他就将来到宇河汗国的都城,武泉。
在荒凉的旅途中熬过了一个个日出日落,星夜交替,通过感受砂质的变化,他知道,再有最多二十里,那做屹立于宇河高原上的最大的都市就将出现在他的眼前,任何昂贵的商品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都能被迅速倾销,变成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之后,他就可以回到中原,买房置地,招奴纳妾,从此再也不用受这样的奔波之苦了。
按照过去行者的经验,在武泉城仅有20里的郊外,像这样中等规模的商队,已不可能再收流寇的侵扰,可以说,他已然完成了这次艰难的出行。
忽然,疾风四起,沙尘暴又来了。
一时间,砂石漫天,黄尘密布,刚才还毒辣的太阳,一下子就完全掩埋在粗大的尘土之中。
驼队一时踌躇不前,在风沙中止步。吃了满嘴黄沙的人们也靠着行李纷纷躲避风暴。
须臾,黄沙渐渐退去。
商队首领从骆驼上跌落,咳喘不止,缓过神来,定睛一看,脑袋“嗡”得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不知何时,大约二十几个响马装束的劫匪已经分成两队从东西两侧将他们悄悄包围了,在距离他们几百步以外的地方骑着马和骆驼来回踱步。
首领大喊着,马上让人群和驼队聚拢起来,做好迎战准备。家丁和仆从们马上手持长矛朝外熟练地围绕成一个圆形,装备有良弓劲弩的镖师们则在内侧开始穿着背负在骆驼上的轻型麟甲,首领、骆驼和货物被保护在正中心,并有十几余刀斧骑手围绕在首领身边,以随时准备掩护突围。
按常理来说,响马劫掠应以快杀快抢迅速完成,但这二十几号人却毫不慌张,等到商队列阵完毕,也只是在百十步外、弓弩杀伤性十分有限的一个距离,不紧不慢的来回踱步。
他们身穿皮制的轻甲,有的还戴着毛皮制成的游牧帽以减轻风沙的影响,马刀、长矛、弓箭构成了他们主要的武器。
首领见状,认为这些流寇围而不攻,应当是自知双方冲突起来,谁也占不到便宜,所以只想收点过路费。便招呼身边的小厮,让他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个装有二十两银锭的小箱给响马送去。
小厮哆哆嗦嗦的走向响马,在靠近到他们几十步的地方,响马们却突然调转马头,向外散去。
小厮便待在原地,打开装有银子的小箱放在地上,向响马招呼着,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这小箱银子是送给他们以求过路的。
而后,他们又将马头调转回来。小厮见响马要取银子,心里便踏实了许多,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便连连鞠躬示好。
只在一瞬间,调转马头的流寇,忽然张弓搭箭。
见到这一幕,小厮一下子就腿软摔倒在了地上,连滚带爬的就要往人群里跑回去。
哪有机会?
一阵箭矢流窜,还没等小厮完全爬起身来,便只感觉大腿和脊背阵阵刺骨的疼痛,随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小厮撕心裂肺的惨叫着,响马所用的倒刺箭把他身上咬的皮开肉绽,被箭矢撕开一条又一条伤口,这炙热的沙漠里,鲜血在他粗烂的布衣上留下一道道血迹,便被流沙完全的吞噬了。
首领见状,愤怒的吼叫着,应战应战!
话音刚落,镖师手中引弦待发的箭矢便朝着响马一齐射去。
由于过远的距离和时时扬起的风沙,这一阵流矢并未造成多少杀伤,只有三个响马被弩箭从马上射下,跌落到地上。
响马没有立即还击,而是驱赶坐骑撤到了一个更为安全的距离,他们一边围绕着商队盘旋,一边三三两两的放箭。
在两边箭矢的交加中,那三个坠马的响马因为失去了机动性,很快就殒命于了乱箭中。
首领知道他相对于响马有着箭矢数量上的优势,便一边让镖师一直射击,一边燃起狼烟呼唤官府的救援。这里已然是武泉的地界了,在精弓劲弩皆备且箭矢充足的情形下,逼退响马只是时间问题,等官府巡逻的军队一到,这些响马若不撤退无异于是自杀。
果然,几轮对射下来,响马停止了射击,并且又多留下了两具尸体。
但在完全占不到便宜的情况下,他们仍未散去,而是继续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周旋着,这让这个经验丰富的商队首领深感不解。
半晌,天空中突然飞过几只受惊的秃鹫,早已经停止射击的响马开始撤退到距离商队更远一些的地方,但仍足够注视着商队的一举一动。
这时,首领突然觉得事情不妙,但为时已晚。
他开始清楚的听到密集的马蹄奔袭声,紧接着沙土都开始颤动,声响从一开始的若隐若现直到排山倒海般的咆哮。
快,上马应战!不能再拖了!
他大声喊道。
他跨上骆驼,招呼着身边的刀斧手上马追击眼前的贼寇。
此时,那些围攻他们的响马却早已没了踪影。
快跑!他在心里这样想到,但是,他那装满了玛瑙和翡翠的宝物却不可能跟他一起长出腿来跑掉,那是他半生全部的积蓄,是他孤注一掷的全部赌注。
马蹄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他确信他已经落入了流寇的圈套,他必须马上做出决断。这一刻,这个一向勇敢和果断的商人却选择了迟疑。
马蹄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整个大地几乎都要震颤。
随后,一阵箭矢飞扑而来。
这是敌人的猛打盲射,为了压制住他们,阻断其逃跑的可能。
然而,就是这样的猛打盲射,一轮箭雨下来,外围的家丁就已有六七人中箭倒地。
首领这下终于晃过神来了,那箭矢数量之多,足足有上百,远远超出了他对流寇规模的预估。他随手抓了一个装有财宝的包裹,便提着马刀在身边骑手的掩护下朝北奔去。
没等调转好马头,便又是一阵恐怖的箭雨,直将他身边的一个骑手连人带骆驼就撂倒在眼前,血溅到他的身上,身下那受了惊的骆驼一下止步不前,任他怎么拉动马嚼子,那蠢物也只是一阵的乱踏。
不远处,这些可怕的流寇终于在风沙中显了形,他们列成横队分别在西、北、东三面方向提着马刀奔袭而来,数量之多,一眼望不到头。
而他的商队早就乱做一团了,两军未接,已然溃败。那些镖师和家丁或奔走逃亡,或吓倒在地,甚至于开始哄抢财物。
距离稍近些,三面打头的骑兵的队伍后边又突然变戏法似的从各自的两翼分别分出两队马弓手,朝着商人的队伍就是一阵密集的流矢。
一瞬间,哀鸿遍野,四散的溃兵在流矢中根本没有还手的可能,不一会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首领带着仅有的骑手朝着流寇包围的缺口突围而去,他丢掉身上背负的财宝,再也顾不得那半生心血,只希望这骆驼能跑得快一点。
流寇并未直接围堵他的突围,反而是分开了一个口袋型的缝隙,略微拉开距离后便迅速将入口合围,与此同时,前排的骑手立即调转马头持长矛策马杀去。
一个回刺,首领和他身边的骑手立即人仰马翻栽倒在这炙热的大漠上。
来不及有任何哀嚎和惨叫,他和他最后的余部便淹没在了马蹄铁踏起的阵阵血污和沙尘中。
三天后。
等官府的巡逻小队偶然来到这片沙漠时,尸骨已然在流沙中变得恶臭,飞旋的秃鹫清理着最后的一点残渣,而那些已经光秃的白骨多已被黄沙掩埋近半。
虽然他们见惯了这些荒漠中的尸体,但面对如此之多的数量时,他们中的不少还是忍不住连连作呕。通过残损的遗骸尽可能的清算出了遇难者的数目应该在八十人以上,并确认过这些已经被掳掠一空的尸骸中再无什么可以搜刮到的值钱的东西后,便急匆匆的赶回了城里交付今天的巡逻任务。
毫无疑问,不用调查,和过去一样,肯定又是响马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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