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草木枯黄,午后的荒野除了垂死挣扎的昆虫偶尔发出一两声鸣叫,再无任何声音!一辆驴车的轮毂,因为缺少油脂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这在权征的耳朵里不亚于一场交乐,权征抬眼望去,一辆破旧的车子如同一个风骚的妇人一扭一扭缓慢的行驶在前面。两个木制的车轮左右摇摆的六亲不认,仿佛下一刻它们就要各奔东西。车辕上坐着一个老翁,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枝,时不时的抽打一下拉车的驴子。权征大喜过望,他实在太累了,脚上已经磨出好几个水泡,他太需要一辆车子了,此刻破旧的驴车在他眼里比前世的大奔还要可爱!“长者留步,长者请留步啊!”权征一边追赶驴车一边惨嚎道。或许是老天开眼了,或许是权征的声音足够大,车上的老翁终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向后看了看停了下来。等权征吐着舌头跑到跟前,上下打量了权征一眼后说道“你是谁家的孩童,家中长辈何在?追赶老夫所为何事啊?”权征累的如同一条狗,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回道“长者容秉,小子……小子本随……”老翁看他喘的厉害,贴心的递给他一个葫芦道:“喝口水,不着急慢慢说。”权征接过葫芦,咕噜咕噜的喝了个水饱后,向老翁行了一理道“多谢长者,小子本是随兄长前去都城的,谁知小子前两日和兄长争吵了几句,兄长怒急,便不再带我同行了。兄长骑走了唯一的马匹,小子年幼不会骑马,我看长者的驴子甚是温顺,不知长者能否割爱卖于我代步?”说完便可怜兮兮的望着老翁。那老翁道:“这驴子是我家中最金贵的……”“五两好银!”老翁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我年迈,家中农事全凭这驴子……”“八两!连车子也留给我”权征咬牙道。老翁清了清嗓子道“我家中…成交”看权征转身便走,老翁立马改口。妈的,谁说古人傻的?这一个个的沾了毛比猴都精。就这占便宜没够的样子不比高速路堵车时卖泡面的小贩差多少。权征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付了银钱。交易完成,一老一少假惺惺的客气一番,各自分别上路。有了驴车赶路就舒服多了,就是屁股有些遭罪。这点小小不适在遇到一大半的野三七之后,权征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大名鼎鼎的血参,就在眼前怎么能放过呢?权征在地上刨的忘我,在挖了整整一大筐之后,日头渐西,问题来了,今晚在哪里过夜呢?在荒野上露宿,这可不是个好主意。这个时代的荒野上野兽成群结队。权征和一头驴子简直是送上门的晚餐。权征不由想到唐僧在遇到悟空之前心情和自己差不多吧!悟空是别指望了,得尽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其实权征最害怕的遇见流民,野兽权征还有法子可以对付,比如火光,火光没用他还可以丢下驴子,自己爬到树上,何况他还带着桑叶从他父亲那偷来的弩弓。流民就不同了,他们是人也不是人,是人是因为他们也是直立行走,拥有智慧。不是人是因为他们会吃掉能吃的一切东西,包括人!他们甚至会吃掉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位慈祥的老者指着路边的白骨告诉他的,遇到流民你最好先将他杀死,否则就轮到他们杀你了。权征决定相信那个慈祥的老者,事关自己性命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权征焦急的在慌野上乱转,终于他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个背风的石屋,看样子像是一个巫师居住的地方,因为屋子里有一个神像,神像是用普通木头雕刻而成,刻的是一个女子侧坐在一头老虎背上。这是观音娘娘吗?在权征的认知里这是他唯一知道的女神仙,刚好观音还有一个叫金毛吼的坐骑。想到这一天的种种不顺权征决定好好祭拜一番,哪出几个黄馍馍放在一个陶碗里,权征端正的跪好,开始祈祷:“愿观世音菩萨保佑,今晚平安无事,保佑我可以平安的到达都城,保佑我可以无病无灾,保佑我可以心想事成!”为了表示诚意他还背一段摩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简单收拾一下屋子,将驴子牵到屋外的草地上让它自己觅食,权征又修补一下破损的房门,在屋子里准备了两堆柴火。一堆夜里取暖,一堆备着应对突发状况。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权征简单的吃个黄馍馍,又用丝线在门外设了警戒线,这才抱着弩弓,靠在门后闭目休息。半梦半醒之间,权征只觉得挂在小拇指上的丝线猛的一扯,立即便醒了过来。有人触动了警戒线!是人触动的。权征在心里分析。如果是野兽,驴子不会这么安静。妈的,菩萨白求了,封建迷信果然一如既往的不可靠。权征给弩弓上好弦,靠在门后,默默地瞄准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跨入房门。“别动,举起手来。”孟沉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刚刚准备转身,就听到背后一个稚嫩的童音叫道“别有多余的动作,不然我就射死你。”孟沉舟微微转头,用余光向后撇去。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架弓弩正瞄准自己。弩箭还是三棱型的破甲箭,这么近的距离若是被射中,就是自己也是凶多吉少。不由得心中暗暗发苦。“双手举高,趴在墙上。”权征再次说道。孟沉舟暗暗叹气,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只好举着双手面朝墙壁站好。“离墙近点”孟沉舟脚尖几乎碰到墙壁。“再近点儿。”孟沉舟几乎贴在了墙上。“双手慢慢的把腰间的兵刃解下来,不要有多余的动作。”孟沉舟心中气得发狂,但还是慢慢地将腰后的双剑解了下来,扔在地上说道“小娃娃,你是流民,还是剪径的盗贼?”权征回答道“都不是,我是良家子。”“既是良家子,为何行此盗贼行径?”“我怕你是。”孟沉舟都快被气笑了。就因为怕我是流民盗贼,所以你就先做流民盗贼?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自己失了先手呢?只好暂时压下心中怒火,柔声对权征说道“小娃娃,你家中长辈何在?为何此处只有你一人?喊你长辈出来说话,老夫不是盗贼。”“我父兄有要事要办,让我在此等候,明日才能回来。你说你不是盗贼就不是盗贼啦?盗贼又不会将字写在脸上。你要如何取信于我?”孟沉舟沉吟片刻道“老夫身上带有竹节和路引,能证明老夫不知道贼。”说道便将两块竹板丢给权征,让他查看。权征不为所动,看都不看身边的两块竹板,依旧举着弩弓道“你带火折子了吗?你去将那堆柴火引燃。”孟沉舟慢慢转过身,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将屋子里的一堆材火引燃。又慢慢的走回去靠墙站着。权征借着火光观察孟沉舟,只见这位长得广额浓眉,直鼻口阔,仪表堂堂。鬓角有些许白发,看起来35岁左右。身才高大笔挺,却确实不像坏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两块竹板仔细勘验。在大离,竹节就相当于户籍。路引就相当于通行证。没有这两样东西,一些重要的关卡是没法通过的。拥有户籍的便是良家子,奴仆和流民是没有户籍的。路引则由各地的官府发办,上面写明了居于何地,去往何处,随身都带了些什么物品。拥有路引的人,也基本上都是好人。仔细查验完这两块竹板,权征放松了下来了,将竹节和路引送还给了孟沉舟,拱手行了一礼道“刚刚对长者多有冒犯,还望见谅。长者还没用过晚饭吧?我这里还有一些糜子馍馍,若是长者不嫌粗砺,便用些吧。”孟沉舟见他长的唇红齿白,虎头虎脑,很是讨喜。又是一个七八岁的娃娃,实在不好多过计较。便沉着脸开口道:“老夫正肚中饥渴,速速去拿来。”权征谄媚的笑道“长者请先坐,我这就给你取来。”说完便将包袱中所剩的黄馍馍和白面饼子全部都拿了出来供孟沉舟享用,还贴心的送上了一罐子水。等孟沉舟,吃饱喝足,二人便开始闲聊起来。权征对他慢慢放下戒心,孟沉舟也回答了他一些路上所遇到的问题,二人越聊越投缘。简直有些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意思。当孟沉舟知道权征根本没有父兄随行,而是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又听权征说起离家出走的原因,不禁感叹他的胆大心细。高门大户里这种事情一点也不稀奇,兄弟姊妹为了爵位争的你死我活,却没有一个人像这个八岁的孩童一样主动放弃的。孟沉舟既赞叹他的魄力,又心疼他的遭遇,还恼怒他的大胆。一个还没有马腿高的娃娃便敢独自一人行于荒野,还不知道天高地厚想一个去都城。幸亏遇上的是他,若是遇见流民野兽,安有性命?“你既然想去都城那便与我同行吧,这样也安全一些。”孟沉舟说道。成了!终于给老孟忽悠瘸了。不枉费我浪费那么多口水。权征一辑到地,“多谢孟先生爱护,权征铭感五内。一路上权征就叨扰先生了。”次日清晨权征在屋外的草地上练习拳法,孟沉舟则一边吃着黄馍馍一边看他打拳。“好拳法,想不到你这娃娃小小年纪拳法竟如此老辣。只是你年岁尚小,不应当只练拳法,还要多多练习呼吸。功法结合才是长久之道嘛!”“多谢孟先生指点。只是这呼吸如何炼习?我却是从来没有听过。”孟沉舟惊讶道“教你拳法之人,难道没教过你呼吸法吗?我观你这拳法刚猛暴烈,自成一系,为何会没有呼吸法呢?”呼吸法?内功?少林易筋经?我这是遇见大牛了吗?难道我要成为乔峰一样的男人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啦。稳住,稳住。权征故作平静的回道“没有,我想不是他不教我,而是他也不会。先生,呼吸法能让人飞檐走壁,隔空取物吗?”“你说的那是仙法。呼吸法只是让你力气更大些,更容易掌控自己的力气。顺便强身健体霸了。”孟沉舟回答道。权征心里好一陈失望。孟沉舟抱着膀子在草地上来回走了几圈。又伸出大手,在权征身上一阵揉捏。直捏的权征龇牙咧嘴,才开口说道:“权征,你可愿拜我为师?老夫有套呼吸法名为破煞。同你的拳法一样,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与你颇为契合。若是你愿意的话,我便将这套呼吸法传授于你。”权征想都没有想就跪在了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响头。“亚父在上,请受权征一拜。”孟沉舟都没有想到收徒收得如此顺利,连忙拉起权征道:“快快起来,快快……你刚才叫我什么?”“亚父啊!如今我离家出走,家中都以为我落水身亡,其实我已经是一个流民了。即便是我到了都城,说不来历也会被当成奴仆发卖的。若是亚父不嫌弃,我便随了亚父姓孟,待亚父归乡也好为我补一个户籍。若是您不方便,便当我没说。”孟沉舟看着权征就像看着一件稀世珍宝,眼中不仅仅有欢喜,还有泪光浮动。嘴唇颤抖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愿认我为父?若是你只是想要户籍的话,到了都城告知官府来历,再由家中驱你出府,官府便会为你另立户籍的。”“若是由家中出面,那我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我若不死,便会牵连到我的母亲。他们要的不仅仅是赶我出府,而是借我谋算我的母亲。只要逼死我阿母,我外祖所留下偌大家产便全是他们的了。”权征苦笑的说道。孟沉舟疑惑的说道:“他们怎么确定你不是你阿父的儿子?”权征呵呵一笑回答道:“权家血脉奇特无比,每一个姓权的人左脚小脚指的指甲盖都是两个,从无例外,幼时尚且不显,随着年龄的增长便会越发明显,而我的确不是。所以我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我还活着。”孟沉舟也是头一次听到如此奇闻“原来如此。那从今日起你便叫孟狰吧!狰者,扫天地之污浊。”狰还是畜生呢!你怎么不说?权征心里吐槽,嘴上却老实说道“谢亚父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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