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听见了背后的人声、呼吼声、铁蹄声，天地间的无数声音交织在一处。
楚孤山在朵儿怀里忍着泪水向后一瞧，发现了一条长长的火龙，他忽然明白了，那是拿着火把的马匪，他们还握着那留流血的尖刀。
他的思考突然被中断了，朵儿把他放在了地面上，无力地说：“孤山，快跑。”
说完这些，朵儿立刻朝着背后迎去，既然跑不了，那就为你拖延一些时间吧。
“孤山，快跑！”
孤山猛然惊醒，喃喃道：“朵儿姐姐......“
来不及说太多，一眼万年。
孤山钻进了那高耸的谷堆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眼睛，小心地挪开眼前的谷穗。有人突然按住了他，肩上巨大的力量让他无法翻身，楚孤山伸着两只手用力的扑腾，但他他的手臂细白瘦弱，没有一点力气。
他努力抬起头，看见男人们扑在了那个他最依赖的人身上。
楚孤山从朵儿眼睛里看到了绝望，和不堪一击的凶狠。
“这就是绝望吗？”楚孤山想。
“不！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我......为什么是这样？！不该......怎么敢，你们怎么敢！”楚孤山嘶吼，愤怒嘶吼。
他用光了力气挣扎，可还是被那个人死死按住。巨大的力量就像无视了一切，越是挣扎越是痛苦。
可他还在挣扎。
那个女子......她曾在闷热的晚上给他轻轻用井水擦脸，她领着她看云海翻涌，看孤山落日......然后当他睡着时把他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摇晃......
他突然被那个人拽了起来，他看向了那个男人的脸，带着巨大的愤怒。
他看到了自己阿爸的脸。
老楚对着楚孤山冷笑，一甩胳膊把他扔了出去，楚孤山重重落在地上，满嘴鲜血，骨头不知道摔断了多少，他挣扎的想站起来。
老楚又是一脚，把楚孤山提出了几丈远。
马匪爆发了一阵哄笑。
“瞧他那样......“
“懦夫......”
“小子，哪个是你亲戚，是不是都死光了？哈哈哈......”
“长得倒是白净，找找他姐......嘿嘿......”
无数耻笑、辱骂像风一样袭来，声声击在楚孤山胸口。
老楚这时候冷声道：“这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马匪立刻闭了嘴，有一个人倒是坏笑着说：“老大，你打算让着小子跟咱们会西山吗？”
老楚不屑地说：“跟那村姑生出来的骨肉.......也叫骨肉？”
又是一阵哄笑，马匪们乐了：“那老大，摔死还是直接一刀砍了？”
老楚没有说话，想了一会儿，看着地上的楚孤山，像疯子一样说：“毕竟是姓楚，留下一命也好，不过我倒有个主意.......“
天空弥漫着血腥味道，不知道为什么，马匪们没有选择留下活口，强暴了几个年轻女孩后把所有人全杀了，血腥味让人心里发颤。
老楚不耐烦的对一个秃头说：“好了吗？他娘的，真他娘的磨叽。”
“哈哈哈好了老大，来看看兄弟们的杰作！”
楚孤山站在那个人的身后，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麻木，眼神空洞，仿佛下了一遭地狱又全身而返，便不再觉得周围的尸体和这些恐怖的男人有多可怕。
老楚打量了一圈说：“不错！”
只感觉天地间有些异动，老楚指间发红，一下点在了楚孤山头上，如同天命！
（天命咒：被施咒者绝对服从施咒者的意志，只不过维持不了太久）
楚孤山的双腿自己动了起来，楚孤山无力又绝望，这是人世间最深的绝望，他一步一步，沉重地像孤山山顶走去，每一步都很挣扎，无比挣扎。
因为楚孤山的头发连着长长一串东西，那是村子里所有人的头！
马匪们把村民的脑袋割了下来，一个一个接着系在了和楚孤山头发连着的铁索上。
“别忘了这个！”
老楚把一个人的脑袋放在了楚孤山怀里，是朵儿。
楚孤山一步步继续走着，他背后的铁索也慢慢展开，一个孩子，脑袋上连着一百多人的头颅，足足有十几丈的铁索，足足排了十几丈的人头！
头发要被这一百人的头颅拉扯断了，楚孤山想。
说不出的诡异画面，说不出的恐怖场景。
这就是绝望吗？
楚孤山抱紧了怀抱里的朵儿的人头。
在原来是你紧抱我，原来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理所应当抱住你。
楚孤山一步，一步，像着山顶挪去，背后的一百多个头颅真多啊，可自己不觉得害怕，那些，是亲人啊。
“朵儿姐，你怕吗？”
楚孤山喃喃道。
为什么不怕呢。这些是小时候把孩子吓的不敢出声老实睡觉的马匪啊。
一定怕吧，那你为什么还有冲上去呢。
还有阿爸......阿妈就是你杀的，我看见了啊......
可我还是不信啊，你为什么，会是马匪啊......
泪水终于涌现了出来，落在了朵儿的头上，混着血迹，变成了血水淌了下来。
可能连楚孤山都没注意到，自己泪水滴落的土地上，原本茂盛的草木突然枯萎。
生与死，阴与阳。
可以强行扭转生死的力量。
为什么，为什么？
这就是绝望啊。
孤山不高，他还能望到村庄里的一切，男人的火把，满地的尸体，燃烧的谷堆，血液汇聚成河......
他还能看见老楚和那些马匪对着他冷笑。
好熟悉的感觉......
曾几何时，满地荒芜，血流成河，人心惶惶？
曾几何时？
诸神恐惧，什么时候自己在在极高处俯视众生，众生颤抖。
自己好像在山顶呆过很多年。
只不过，那座山有点高。
记忆混乱，头痛欲裂。
楚孤山跪在了地上，抚摸着怀抱里的朵儿的头。他想把朵儿姐弄的干净一些，只不过，自己无法出去朵儿姐眼神里的恐惧和绝望。
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去年还是前年？
朵儿姐姐给了自己爱喝的果子浆，满嘴的甜蜜。
母亲呢？母亲呢？
楚孤山一个又一个把人头翻正对准自己，好看清他们的脸......
“水哥......阿牛....晴儿姐......黄叔......“
一个有一个，一个又一个，终于在最后两个里，看到了母亲。
“阿妈...你不是今晚要来山上看满月吗，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我带你来了......”
楚孤山擦着母亲的脑袋，把她的头也抱在了怀里。
满月终于出来了，天地万物一时间很是清楚。
楚孤山发疯一样丢下来怀里的东西，拼命的嘶吼，头要裂开了......
这是什么感觉......
他看到了很多，一时间他不知所措，他看到了那个人在冰雪里屠杀村寨，他看到了一座无比高耸的大山，高耸入云，他看到了杀戮、残忍、虐待、力量！
他看不到一丝怜悯！
这是谁的记忆！
接着他看到了成群的妖魔，看到了万宗朝拜，他看到了山般的巨狼，看到了海一样的大鹏，他看到了，一条巨大的苍龙！
这是哪个魔头的记忆。
记忆里的主角轻轻抚摸苍龙，记忆里的主角连屠千里。
烽火连三月，是的，记忆里的屠杀持续了三个月。
这是谁，滚出我的脑袋！
楚孤山倒在了地上拼命的挣扎，这是谁！
这不是我！不是我！
满月如妖！
他看到了血红的满月。
一时间呆住了，他嘴里喃喃道：“满月.....满月....满月镇妖龙...妖刀...”
话还没说完，他心神大乱，仿佛看到了人世界最荒谬的景象。
在铁链的最后的头颅，一直埋在阴影里。
他颤抖着拿起，看去。
这是老楚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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