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回到家里时,小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看到母亲正在厨房做饭,便放下小书包,跑过去手把着门框叫嚷道:“娘。”期盼着母亲能先给点东西打打心慌。
饥肠辘辘的安平,全部心思都在打心慌上,完全没注意到母亲黑沉的脸色,那里知道那边心里正憋着暴风雨,结果吃的没见着,倒是等来母亲一声怒斥。
“你给我过来!”
安平被吓得小心肝一阵扑腾,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得母亲生起气来,垂手耷脑的走进厨房,一边慢慢往母亲面前磨蹭,一边偷眼看母亲的脸色,但见母亲面沉似水,目光严厉,心里更加慌乱。
“我问你,我早上放在篮子里的饼子怎么只剩一个了?”姚凤英沉声问道。
听到母亲的问话,安平头赶紧摇头辩解:“不是我。”这锅太大,可背不得。
他虽然才只有七岁,但从小被母亲严格管控粮食,自然晓得,在家里但凡和食物扯上关系的事都是大事。
安平的回答让姚凤英感到意外,自家孩子是什么样的品性,她还是很清楚的,安平自小就乖巧懂事,从不撒谎。
这么说,真不是安平?
这就奇怪了,安平没偷,静静又够不着,难道饼子长了翅膀自己飞走了?
安平之前确实从没撒过谎,但他在一天天长大,同时也在长心眼。这么点儿的小孩子可是还分不清好坏,突然多出点啥样的毛病似乎都不奇怪。
看来这孩子是得好好管管了,可千万不能学了坏,否则等长大后一旦走上歪路,再想管可就来不及了。
原本姚凤英只是想吓唬吓唬安平,让安平认个错,再说教一番也就是了。
现在她怕安平学说谎,便改主意了,打算狠狠教训他一顿,于是眼神愈加严厉:“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安平知道母亲没有相信他,心里虽然害怕,却不敢违背母亲,胆战心惊的抬起头来,望向母亲的眼睛,顿时被母亲严厉的眼神吓得心里一抽抽,眼里含委屈的泪花,却不敢哭,也不敢擦。
“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偷嘴?”姚凤英边问话,边仔细的观察着安平的神色,看他回答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安平依旧是摇头:“没有。”
虽然没从安平的神色上看不出异常,但姚凤英依旧无法确定他有没有撒谎。因为若饼子不是安平偷吃了的话,她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
“不是你还能是谁?静静?她能够着篮子吗?”
安静能不能够着篮子,饼子究竟是谁偷了,安平可考虑不了,他现在只想把自己摘清,含泪辩解道:“我不知道,我没偷嘴。”说罢,又强调了一句,“娘,真不是我。”
“不是你?”姚凤英来了真火,弯腰从灶台边捡起一根烧火棍,在安平面前掂了掂,吓唬他,“说实话,说实话就不打你,要是嘴硬说瞎话,小心你的皮子!”
安平小身子一哆嗦,心知这顿打多半是逃不掉了,一边缩紧了身子骨准备着迎接母亲的烧火棍,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倔强的替自己辩解着:“我没说假话,我说的是实话。”
姚凤英吃不准了,毕竟没有看到安平偷嘴,孩子又坚持不承认,要是硬按到他头上说不好就是一桩冤假错案。
但是就此放过,她又不敢肯定孩子没撒谎。没把握的事,她觉得还是预防一下好,于是用烧火棍在安平屁股上象征性的抽了一记,警告道:“你给我记住了,在家长面前不能说谎,说谎就是坏孩子。”
“知道了。”安平嘴上答应着母亲,心里委屈的厉害,禁不住又辩解了一句,“娘,我真没说假话,我不当坏孩子。”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姚凤英挥挥手,“去猪窝上给我拽点儿柴火回来。”赶紧把安平打发走。
安平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逃过一劫,急忙转身逃之夭夭。
猪窝边,安平正一根根的从柴火垛上往下抽柴火。
街头转角一个小小的身影转了出来,看见安平,马上雀跃着跑过来。
“哥哥。”
小身影还没到跟前,就高兴的喊起来。
安平转过身来看到来人,正是妹妹安静,急忙道:“慢点跑,别跌倒了。”
安静欢快的跑过来,衣襟鼓荡着风儿,安平却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妹妹的一侧衣兜鼓鼓囊囊,看上去沉甸甸的,应该是装了东西。
没等安平来得及询问,安静已经来到跟前,从衣兜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赫然是大半个饼子。
安平目瞪口呆。
“静静,这……这哪来的?”
安平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母亲刚刚因为丢失饼子把他训斥了一顿,静静现在就在他面前拿出来一块,这饼子怕不就是母亲丢失的那个吧!
静静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哥哥,一双小手捧着饼子递到他面前,说道:“哥哥快吃,别让娘看见了。”
这下坐实了,这就是母亲丢的那个无疑。
“静静!”
安平慌忙往家门口望了一眼,还好,幸亏母亲没出来,一把拉住妹妹,并把她手里的饼子接过来,急得脑门冒汗:“你怎么敢偷饼子?娘会打你的。”
安静委屈的嘟起了小嘴:“我饿,我吃了就不饿了。哥哥也吃了就不饿了。”
安平反手把饼子藏在身后,然后好奇的问妹妹:“你咋从篮子里拿的饼子?”
安静立马得意起来,兴冲冲的说道:“我拿棍子把篮子捅歪,饼子就掉下来了。”
小丫头这是神童啊!
这办法看似简单,但要知道静静才五岁,安平都七岁了,也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做,人家静静却已经悄然实施成功了。
安平将饼子拿到面前,使劲看了几眼,咽下嘴里的口水,又看了看妹妹,最终没舍得吃,一手拿着这半个饼子,一手拽了几根柴火,往家里走去。
安静见哥哥没有吃,咬着手指头跟着哥哥往家里走,眼神透着疑惑。
小厨房里,安平在前,安静在后,对面,母亲正弯腰往灶膛里添柴。
“娘。”安平鼓起勇气,把拿着半个饼子的手,伸向母亲。
姚凤英直起腰,看见安平手上的饼子,愣了一下,然后才问道:“哪儿来的?”
“我……”安平偷眼看了看妹妹,嘴里喃喃着,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把妹妹供出来,“娘,你打我吧,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安平的小动作怎么能瞒得过姚凤英。
她没理安平,目光望向他身后的安静。
安静的脖子缩了缩。
姚凤英马上确定了心里的猜测,脸色一沉:“静静……”
不等母亲的火发出来,安平赶紧截断:“娘,不是妹妹,真是我饿急了偷的。”
姚凤英收回目光,转向安平,看了看后,又转向安静,在这两个孩子身上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
两个孩子都是纤细瘦弱,在同龄的孩子中算是最瘦小的了,偏又大的听话懂事,小的机巧精灵,都是那么的惹人疼爱。想想这两个孩子跟着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姚凤英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把搂过两个孩子在怀里,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的泉涌而出。
虽说凉水台地少,但这些年来为了填饱肚子,各家各户可是没闲着,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干副业的,有做小买卖的,还有外出务工的,最不济也要把嘴甩到外面一张,也能给家里剩下些粮食。
数年拼搏下来,村里吃不饱饭的人家一年比一年少,甚至于有些头脑灵光又勤快的人,家里已经多少有了些积余。
眼见着日子有了盼头,乡亲们的干劲更足,光景是日新月异,迅速向着脱贫致富前进。
手有五指长短不一,人也一样,能力有大小,觉悟有高低。
姚凤英家男人叫安成民,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心只顾起早贪黑,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土里刨食。说好听的叫踏实勤劳,说白了就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所以他们家的日子一直改变不大,饿不死也吃不饱。也得亏姚凤英持家仔细,这才没有负债。至于积蓄,那就别想了,是半点儿都没有。
姚凤英其实是个要强的女人。看看左邻右舍的日子,再看看自家,她心里是不服输的。怎奈何自家男人太死心眼,这日子是越过越落比,连累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受苦,从落地到现在,连一口饱饭都没吃过,怎能不叫她的内心里愧疚伤痛!
姚凤英这一落泪,可吓坏了两个孩子,相继也跟着哭起来。
安平边哭,边拽着母亲的衣袖,连声道:“娘不哭,娘不哭,我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惹娘生气了,娘你别哭了,你打我吧。”
安静更是吓得“哇哇”大哭,无助的泪眼在母亲和哥哥身上转来转去,期冀能得到些许安慰,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偷嘴吃惹下大祸了,开始撕心裂肺的大声尖叫起来:“啊——,娘,我怕,再也不敢偷嘴了,我怕,哥哥抱抱,娘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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