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重生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啊!臣妾真的不知道,为何容妃的饮食里会混入凌霄花啊!”洛拾玥跪在地上慌乱的解释着,她看着上首的男人眼神逐渐从平静变得厌恶。

洛拾玥的心渐渐凉了下来,这个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从前被她害过的或者自己犯了错的妃嫔,每次要被惩处时,皇上就是这个眼神看着她们。

虽然洛拾玥已经知道,哪怕说再多,眼前的男人也不会相信她的只言片语了,但她不得不为了她自己做最后的争取。一旦她获罪,她的家族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她,洛氏族人众多,貌美的不在少数。没有用的人,是不值得费时费力去经营的。

“皇上,臣妾不通医理,如何得知凌霄花破血力胜,孕妇忌用啊!皇上!”洛拾玥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她只希望数十年的陪伴,能让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一点点的相信她。周围人的眼神,或嘲弄,或怜悯,或愤恨,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她只求皇上能看在数十年的情分,给她一点偏袒。

“这些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江瑾禾终于开口了,但说出的话却让洛拾玥如遭电击,皇上真的放弃她了。

“凌霄花多分布于川陕等地,你二哥是四川巡抚。你不知道,别人可未必不清楚。况且,你的婢女星梅可是亲眼所见,你二哥给你送来的书信夹杂着凌霄花的干花。你吩咐你的婢女星兰收好,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些凌霄花。容妃小产,太医却在她的安胎药里发现了凌霄花,你还敢说不是你。”僖妃在旁边煞有其事的分析着。此事是她发现的,人证物证自然全是她找的。这些话她此时说来,倒也无人觉得不妥。

“星梅,你说。”江瑾禾眯了眯眼,仿佛要看透这个胆大包天的婢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回皇上的话,奴婢曾在一月前看到二少爷给贵妃娘娘递来了一封家书,家书的内容奴婢并不清楚,但奴婢看到信封里面还有一个小纸包,纸包那是凌霄花,奴婢认得的,那是凌霄花的干花。”星梅慌慌张张的说着,仿佛在努力的回想着什么“当时贵妃娘娘发现了这个纸包,脸色一下子变了,赶紧把奴婢打发了出去,却叫星兰留了下来。奴婢心里生气自己不得主子重用,便偷偷留意星兰的举动。发现她把纸包藏了起来,再后来却传出了容妃娘娘小产的消息。奴婢一下子想到凌霄花又称堕胎花,便赶忙去翻星兰的柜子,却发现那个纸包已然不见。这时候星兰回来了,奴婢实在是害怕娘娘发现奴婢知晓此事,会杀奴婢灭口,去求了僖妃娘娘,求她保全奴婢。”

看着皇上的眼神逐渐冰冷,僖妃一下子跪了下来“是这样的皇上,当时星梅来找臣妾,臣妾觉得此事关系重大,应当由您来决断,这才带着人急急忙忙来找您。”

“星梅,你知道诬陷主子是什么样的下场吗?”江瑾禾语调微微上扬,让在场所有的人脑子里的弦都一下子绷紧了,暗自思衬皇上这是不是要保全贵妃了。

“奴婢不敢撒谎,奴婢不敢撒谎!”星梅一下子慌乱了起来,不停的把头磕在地上,不一会儿头上就是一个血印。

“星梅作为宸贵妃的心腹,宸贵妃的日常星梅可谓是无一不清,无一不明,这些话由她说出来到也显得真是可信。”说话的是郭美人,长的美艳动人,可惜家世不高,人也不怎么聪明,这才在美人的位份上一熬多年。僖妃听着有人附和了她,得意的勾了勾唇。

“皇上!臣妾的孩儿何其无辜,请皇上为臣妾和孩儿主持公道!”突然,一声惊呼从门口传来,易容儿拖着病体,由宫人扶着一路走过来。容妃是宫里出了名的美,即使是病容,也有一种破碎的美丽,更引人怜惜。从门口到大殿,这一点路仿佛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走到殿中央,她就不顾一切的跪了下来,美人哭的梨花带雨,连带着周围人也有一种唇亡齿寒之感。

“此事还未曾水落石出,贵妃娘娘是否真的有罪,皇上还未曾定夺,容妃这一通哭天抢地、惺惺作态是做给谁看,难道皇上还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故意冤了贵妃娘娘不成。”说话的是锦淑妃汪思雅,她是跟着皇上从东宫走过来的,汪家更是有从龙之功,她在宫中的地位不可谓不超然,从来没有谁因为位份而轻视过她。

锦淑妃幼时是在边境长大,平日里很是瞧不上文官家出来的那些妃子,无病**那一套看的她都累得慌。但她与国公府出来的洛拾玥却是异常合拍,两人很有惺惺相惜之感,纷纷感慨只可惜生做了女儿身,不能杀敌报国、封狼居胥。

大殿里一下子吵成了一团,以僖妃为首的一群人主张严惩洛拾玥,以儆效尤;以锦淑妃为首的一群人主张彻查此事,还宸贵妃清白;剩下的一群人,持中不言,明哲保身,生怕皇上的这一把怒火蔓延到己身。跪在殿中央的易容儿只一昧放声大哭,毫无平日里端庄的贵女风采。

洛拾玥的头也已经磕出了血,但她心里清楚,此事无论彻查与否,她怕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在宫中多年,她的手并不干净,星梅已然叛变,即使证明了她与这件事无关,随便扯出来一件,她这个贵妃也当到头了。

江瑾禾看着下面乱成一团,心里一阵讥笑,面上却是不显。洛拾珏给洛拾玥的书信里到底有没有凌霄花,他可是一清二楚。所有宫妃递出宫外的书信,或者从宫外家人递进来的信、物都会经他眼看一下。当时洛拾珏的信里就是一封普普通通的家书,根本不见任何凌霄花的踪影。

“砰!”是茶碗咋在地上的声音,看着四分五裂的茶碗,众人一下子噤了声,生怕皇上的怒火会波及到自己。

“宸贵妃洛拾玥,妇行有亏,言行有失,残害皇嗣,不思悔改,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思过。”

“容妃易氏,痛失孩儿,静容婉柔,深得朕心,晋为德妃,闭门修养一月”

“星梅,赐自尽!”

“今日殿内,一众嫔妃吵吵闹闹,实在不成体统。今日在场的所有妃嫔,一律闭门思过一月,罚抄女德百遍,小惩大诫。”

江瑾禾一道道的旨意惊得众人来不及反应,本来是后位有力竞争者的洛拾玥一着不慎,被废为庶人,实在令人唏嘘。

“臣妾,谢主隆恩!愿吾皇身体安康,永享安乐。”说完,洛拾玥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别人是不会明白她对江瑾禾的感情的,今日是她被奸人所害,是她疏于防范,后宫的争斗本是如此,她不怨江瑾禾。

洛拾玥被带了下去,是大太监林缘亲自请她去的冷宫,她没有大吵大闹,维持着贵女应有的礼仪。洛拾玥的宫女只被允许留了一个星兰来伺候,星梅已自尽,星竹和星菊她不知道是被遣送回了本家还是去了别的宫伺候,但想来日子也不会好过,她们三个终究是被她给拖累了。

“星兰,终究是我对你不起。”夜晚,洛拾玥坐在冷宫的床上,看着旁边的星兰,满含歉意地说。星兰原打定主意睡在地上,在她一顿威逼利诱下才哄得星兰陪她一起睡在床上。

“小姐在说什么话呢,奴婢记事起就一直伺候小姐,小姐说对不起,就是折煞奴婢了。”星兰急急忙忙的辩解起来,生怕她的小姐不要她。

“你看你急什么,我不过同你说笑罢了。也不知道星竹和星菊怎么样了。”洛拾玥不去伤感的说。

春去秋来,日居月诸,三年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冷宫的日子是格外平静的,没有人来打扰,也根本没人想得起这个当年荣宠一时的宸贵妃。洛拾玥仿佛回到了当时没出嫁的那段闺阁生活,每天帮星兰打扫屋子,自己种种小花,生活倒也相安无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冷宫的门再一次被打开,阳光从外面透进来,晃了一下洛拾玥的眼,她适应了一下才睁开眼。等她再睁眼时,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大胆,见到容德妃为何不行礼!”小丫头春娟颇为凌厉的说道。

洛拾玥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想站起来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深浅的小丫头,却发现趾高气昂的站在她面前的是易容儿。

“我当是谁,原来是容德妃娘娘,怎么三年过去了,您的位份倒是一如既往啊。哦,也是我忘了,您是一个念旧的人啊。”洛拾玥不卑不亢的说着。虽然身处冷宫,她看着却并不窘迫,淡定嘲讽,反正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易容儿被她一顿讽刺也不生气,只淡淡的说“洛拾珏死了,这件大事我觉得我应该来告诉一下贵妃娘娘,毕竟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你放肆,我二哥肱骨之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怎会如此心狠。”洛拾玥一脸怒气的盯着易容儿,企图从她平静的面容里找到她说谎的证据,但她失败了。

“你二哥功高震主,皇上对他早已有了忌惮之心。当年皇上以大不敬为由问罪了你二哥,流放的路上他却跑了,成了逃犯,最近刚刚缉拿归案,皇上说了,逃犯直接砍了,也不必来回话了。”易容儿说的一脸轻松,却不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扎进了洛拾玥的心里。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她轩然霞举的二哥就这么没了,被她最爱的男人下令杀了,还是因为她。是她害死了她二哥。

“贵妃娘娘还不知道吧,当年的事,其实皇上什么都知道。他知道那封信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纸包,所以你拿不出证据证明那封纸包里面不是凌霄花。他也知道你哥哥那封信里面,只是普通的家书,根本不是什么让你下毒的证据。但是,他需要一个借口,去铲除一个功高震主且得民心的臣子,洛氏一族这些年的风头也太盛了些,不过现在也不必担忧了,因为姐姐你就是洛氏的最后一个族人啊。”易容儿怜悯的看着洛拾玥,当年这个名动京城的绝世佳人,此刻像个疯妇一样跪坐在地上。

“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洛拾玥呆呆的问易容儿。

“因为我恨,凭什么这三年来只有我为我无辜的孩儿流干了眼泪,我却不知道是谁害死了我的孩儿。你们这些人都该死。”易容儿狰狞的抓着洛拾玥的肩膀“又有谁还记得当年我那个无辜的孩儿,他明明已经会动了,可是一碗药,我就被迫断了跟他的联系。”说着易容儿的眼泪也留了下来,她又何尝不是个苦命人呢。

“你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我杀的,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洛拾玥一把甩开易容儿的手。

“我知道不是你,当时你跟我说‘因为我自己被人害掉过孩子,所以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去害别人的孩子’我信了。”易容儿一脸泪痕的看着洛拾玥,岁月也并非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可是皇上不救你啊,即使他知道你是无辜的,即使他知道你二哥又何其无辜,但是他选择了抛弃你,因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是不配得到别人的保护的。”易容儿又恢复了端庄持重的样子。

“今天我来,就是告诉你,皇上说你二哥一人走太孤单了,让你去陪他,毒酒、白绫你随意即可。”易容儿身后的宫女很有眼色的端来了一个托盘,托盘上面的东西,精致的不像是冷宫里该出现的东西。

“白绫价贵,毒酒珍贵,原不是我这样的人配享用的。若有来生,不愿再来帝王家,只想庇护我洛氏一族平安度日。”说罢,洛拾玥触壁而亡。临死前,她好像听到了易容儿告诉她汪思雅当了皇后的事。当时她想,原来是她。

嘉德十五年,庶人洛拾玥暴毙于冷宫,帝大恸,罢朝三天,追封其为贤淑皇贵妃,于皇帝江瑾禾百年后,特准随葬帝寝。

圣旨一出,天下皆赞皇帝仁德,一时间民心所向。这些洛拾玥已经都不知道了,她早已经不在乎了。她这一生如大梦一场,经历过烈火烹油般的富贵,也经历过登高跌重的落差。

要说执念,她其实是没有的,但还是在临死前祈祷,如果能重来一世,她希望再不入帝王家,换洛氏一世安稳。

等再次有意识时,耳边是星兰和星梅在唤她“小姐,小姐,该起了,不然太太要等着急了。”是了,黄泉路上,应该是洛氏一族的陪伴。

等她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星兰一脸焦急的唤她,再一看,旁边赫然立着三年前就成了一杯黄土的星梅。

“所以,我这是,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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