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任念舒咬牙吐出一句话,不远处,火光渐起,围成一个半圆,刚好把他们的退路全部包住。
热烈的火舌,使得周围的空气愈加灼热。那些杀手,封锁了所有间隙,牢牢把他们封在里面。任念舒抬手挡了一剑,身上却被另一个杀手砍了一刀。抬手一剑,一个劈砍,此时火光把她的身影照亮,火光中,抬手一个剑花,使出天机阁的标志剑招——鱼跃于渊 。
闪闪火光,猎猎剑影,男扮女装的她,已经不见女儿娇态,剩下是飒飒风采。
但是,旁边和尚却没有欣赏这等美妙剑招的心思,他惊喝出声,“小子,你居然也是天机阁的?”
“怎么,怕了?”任念舒抬眉。扬声,又是一剑——鸿渐于陆。猎猎剑锋,抬手解决了一个攻过来黑衣人,当然,只是让他无法攻击,失去战斗力。
想她毕竟在天机阁数年,师傅——那个天机阁住在最高层的,最神秘的女子,可是什么都教给了她,不仅教了她怎么做一个不会被杀的杀手,比如各色武功心法,还教了她各色掩饰身份的技巧,包括琴棋书画,女儿时新的装扮,都有涉猎。
她有时依在师傅身边的时候,还会跟师傅撒娇说,你这哪是培养一个杀手,简直是培养一个世家大小姐!
这时,师傅就会无声地抚摸她的发顶,露出一种她不懂的神色,似乎是怅然,又似是追忆.....
她当然也就不敢问了,只是顺着师傅的目光,望向天机阁北边山顶外腾起的云雾,飘渺的天空,以及那北边的山下的世事如棋,人间烟火......
“小子,你会水吗?我们一起跳吧!”和尚沉声问道,任念舒摇头说不会,师傅教她是在山上,她唯独不会——水!
山上倒是有一方寒潭,但那是禁区。
她越来越被逼至崖边,耳边浪涛声渐大,此处虽是天机阁山下,最近的村寨,旁边却是海,无涯海。
海风呼啸,更显地大火灼热。任念舒心一横,小声说,“我引开他们,你走!”反正都是死,虽然这么为了一个陌生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和尚去死,确实有些憋屈,但是谁让自己接受了人家的好意呢。
其实,她本来只想来,搭把手的,打不过,还是可以跑地......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狠!用火油攻!寸草不留!
任念舒看到了其中一个杀手,闪身时露出一个破绽,一咬牙,往那个方向冲过去。接着,就是脸上一阵剧痛,感觉到了被火舌舔过脸颊的滋味。
再然后,就是眼前一黑,浓烟滚滚,呛入口腔,意识渐渐涣散,不知道冲到何处去了。
耳边,依稀还有一声大喊:“今日之恩,今生必偿!”
任念舒当然不晓得,多年后,天机阁大乱,她对上阁内最大魔头时,这句话真地能实现,还实现地那么彻底。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意识去思考那个和尚到底死没死,因为她连自己死没死都弄不清了。
漫长的黑夜,任念舒感觉自己似乎被火热的烈焰持续灼烧,一时感觉冷,一时又觉得很热,有什么东西在啮咬着自己的胸前,一阵灼烧后,有什么似乎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在身体里游荡。
火热的能量冲击着自己的筋脉,这些能量左冲右突,后来都冲到自己的舌头上。一时间,她感觉世界都在舌尖上跳舞。她大口喘气,似乎能尝出空气有潮湿的新鲜水汽,这水汽有一丝鲜甜,后面是石头的湿润气息,砂土的沉厚气息,还有树叶在晨时凝上露珠的涩涩感。
世界好像一副画,交织在舌尖,缓缓荡漾出来,一切的味道都能被品尝出来。
我这是怎么了?任念舒脑中转着这个念头,手不自觉地抠着,确实是石头,砂子。
我在哪儿?我究竟怎么了?
任念舒眼珠不停地转动,眼皮却有千斤重的感觉,她使劲想睁开眼睛,脸上依然传来灼痛感,这抵消了她刚刚因为味蕾,带来的舒适感。
“你醒了!”旁边一个清冷的男声响起来。
这个人,我不认识!任念舒心里一惊,豁然睁开眼睛。他要干什么?
她睁开眼睛望向声音来处,却看见一张清冷,如雕琢的脸。纤长的眸子,飞扬的眉眼,明明是让人眼前一亮的长相,看人时却觉得淡漠。紧抿的嘴唇,显示主人经常处于长久的危机感之中,克制而敏感。
“主子,水找来了!”任念舒抬起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一看,自己是在一个山洞之中。洞内崖壁潮湿,洞底是湿软的泥土,外面正是一片树林,晨风摇荡,正跟自己味蕾品出来的环境一样。
再往洞口看去,只见一个士兵模样的男子,木簪扎着头发,身上是披甲,虽然脸上是欢快的笑容,脚步却显地他曾受过严苛的训练。
“你们是谁?”任念舒望向男子,喉咙因为被烟火呛道,还有些嘶哑。
“她活了,王...公子,她活了!”那个侍卫刚要放下手中水囊里接的水,便想要来看看她。
坐在洞口一方青石上的男子,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把水囊给她。
任念舒好不容易爬起身来,拿起水囊喝了口。旁边的侍卫,看着她,露出一种既好奇又嫌弃的神情。她微微皱了皱眉,自己的容貌她是知道的,虽然现在女扮男装,但是也是清秀的一个小郎子,这个侍卫看着自己为什么会有不自觉地嫌弃和好奇的神色?是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你醒啦,”侍卫看她有些疑惑,水都不喝了,在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他赶忙解释道,“我们不嫌弃你的,就是想向你问问,我们跟队伍走散了,请问你知道附近往京城的路怎么走吗?或者,怎么走出这片山岭?”
“京城?”任念舒露出疑惑的神色,她五岁就上了天机阁,现在刚从天机阁下来不久,也就是在旁边的梨花寨猫了几天,这几天都用来跟着那个疯和尚了。也就跟着他混了几天梨花寨,和旁边的几座高山。她还真不知道京城怎么走。
看着她露出疑惑的神色,那个侍卫又拿出两幅画像,问道:“那你看过这两个人吗?”
画上面是一男一女,男子眉清目秀,但是半张脸都留着胡子,鼻子下须子还翘起来,看着喜庆又热情;女子却身宽体胖,两颊生肉,五官几乎都挤在一起。
这哪看地出来谁和谁?任念舒心里吐槽。她再次摇摇头。
那个侍卫看来有些受打击,他收起画像,踱到那位公子那边,埋头附在公子耳边,嘟囔道:“公子,咱们白救这个小丑八怪了,本来还想,看他穿着,应该是附近居民,只是碰见了山火。我们救了他,至少能收留我们,可以躲避一下那些人,没想到不仅人犯找不到,连路也不知道。看来不是这附近的百姓。”
任念舒听了这些话,不满地撇撇嘴,我怎么就丑八怪了!她摸了摸脸,感觉到右脸上有些磕磕巴巴,看来是昨晚山火留下来的,就不知道伤成怎么样了,好像找镜子,水,也可以呀!哪个女孩子不爱美?
对了,水!
她突然想起什么,扬声道:“我不知道京城在哪里?但我知道如何出这片山岭。”
“你想起来了,你出去过?”侍卫有些惊喜地问道,和那位公子,一起朝这边看过来。
“我没出去过....”任念舒下意识摇摇头,那边那个侍卫几乎白眼都要翻起来了。
他眼睛还没落下,就听任念舒说,“你刚才给我的水里,我尝到了山外面的泥土的味道,这泥土的味道,和山里有瘴气的泥土味道不一样。还有山外面,镇子里酒水的味道。这个寨子,虽位居海边,但是这条河却没有海味,是往内陆流的,说明,出口顺着你刚取水的那条水道流走,就能走到山岭外面。”
“公子,我们能出去啦!”那个侍卫欢快地嚷起来。那个公子却是淡淡地,只是眉目间的寒气不再那么积聚,两眼露出好奇和感兴趣的神色,打量着她。
“你是如何分辨出山外的泥土味,和镇子里的酒水味的?”那位一直懒懒半倚石头的公子,终于开口问道。
任念舒却是一皱眉,眨眨眼睛,“尝一尝,不久知道了吗?”
那个侍卫却是一拍大腿,嚷道:“对呀!关键是,这么远,你怎么尝出来的?”
任念舒一脸茫然,“远?尝,尝不出来吗?我喝过梨花寨的酒水,不是这个味道呀?”
侍卫拿起水囊,饮了一口,呷哺了几口,眉毛都皱起来了,“这,这也能尝出来?”公子却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任念舒似乎从那目光中读出了几分嫌弃。
“公子,这是人才啊!何止是人才,简直是天赋异禀呀!”侍卫跑到任念舒跟前,拍了拍他,“小子,你必须得跟着我们干!你到我们寒卫来,爷给你升职!”
寒卫?这是什么?任念舒有些迷茫,皱眉回忆,凭她五岁前的认知,她可想不出来这大雍国什么时候,有寒卫?
“你若有事,可以用这个来找我。”那位公子却是拿出了一块玉佩,上面一个寒字,转手要侍卫递给她。
“公子,这?”侍卫有些诧异,这虽不是什么权力的腰牌,但也是代表公子的身份的。就这么给出去了,是不是太随意了。公子这爱才的脾气真是!不过公子心深似海,智计百出,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错吧。
好吧,就当这小子,是自己人了。
“我们寒卫,你到京城里一打听就知道了,这里我就不介绍了。不过,我给你透个底,我们正在追查一对窝藏高官贪污罪证的逃犯,就是刚才给你看的两个人,你看到了,认出来了,就要通知我们哟。给你记大功!”
他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们的处境说给她听,“我们查这个案,受到了京城里来的一些坏人的追杀,他们不想我们找出这些证据,对付那个贪官。所以小兄弟,你可不要随便透露我们的行踪哟。我相信你!”
说着,友好地拍了拍她的头,可任念舒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似乎是.......慈爱,的光芒。好像是看到可爱宠物的目光!
“我不会说出你们的行踪的,但是我也帮不到你们。我还有事,先走了。”她的确有事,还很急....她要去找水,看她的脸!
“公子,就这么让她走了?”侍卫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怅然地甩了甩手。
“没事,是友,非敌。”那位公子依旧保持着一手支着头,半躺的姿态,神色却有些飘忽,似乎思绪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似乎,在想一些旧事,在想一些,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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