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充满悲凉情绪的早晨。
“起来，快点起来！”罗安行走在那些帐篷之间，催促着，甚至呵斥着。
昨天的“狂欢”持续到了午夜两点，于是很多士兵们都起不来，或是昏昏沉沉的，没个样子。
常沐天仍坐在石头上，望着一无边际的湖。
罗安向常沐天这里望了下，也没咋在意。
倒是顾落比较平常，出了营帐后，到湖边洗漱下，开始系那些五颜六色的头绳，今天是流苏的，一条一条顺下来，俏皮不失庄肃。
”顾将军，今天就要水质监测了，上面让我们到那些没人的水域检测，一名技术人员跑过来说。
“好的，我收拾一下东西，对了，你把这个交给林上校。”顾落说着把一沓纸交给那个技术人员。
“这，这是调离申请吧，顾将军，为，为什么？”那个技术人员疑惑道。
“人总是要有秘密的，对吧，我想好我以后的结局了。”顾落目视前方地说。
“什么结局？”那个技术人员问。
“安度余生，我自己。”顾落说了一句，转身又进了营帐。
常沐天仍呆呆地坐在石头上，每一个人都不愿意靠近他说几句话，好像他已经成为一个瘟神一样。
瘟神，可笑。
只想把全身躺在石头上，感受早上的微风。
去他的末日。
“抽值水质。”顾落命令道。
“提取完成，水中富含矿物质，少量杂质，适合人体。”技术人员方孟田说。
“把实验报告尽快做出来，最好今天下午就有。”顾落眼中闪过一道光。
那是梦中的万千星河。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已经上午九点了，士兵们没有得到常沐天的命令，乱作一团。
罗安实在忍不住了，走过来小声说了一句：“你就放任不管了？”
“不管了。”常沐天的回答出人意料。
“不管了？咋回事？你准备干啥？”罗安问。
“我准备安度余生，独自。”常沐天说了一句，转身进了营帐，他终于感到了困，盖上被子就蒙头大睡，留罗安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啥意思？”罗安自言自语道。
在梦境里，不断飘过星轮山河，这不但不会给常沐天安慰，反而让他的心越来越慌。
该死，该死，别再想了，一开始你不是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她跟你本来就不是一种人生，有什么可留念的。
让这种人都下地狱吧。
常沐天大呼一口气，惊醒了。
都是顾落。
”下地狱吧。“常沐天大骂一句后，心里才好受些。
那道心中的伤口仍没有痊愈，时不时痛一下。
钻心之痛。
”报告出来了吗？“顾落问。
”出来了，将军您看下，对了，申请报告送过去了，在附近的顾中将让你去见他。“方孟田说。
顾中将，变异抵抗纪元初期对打击变异者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生下一子一女，儿子在晋络战役（迄今为止与变异者最惨烈的一仗）被后方导弹误伤，抢救无效牺牲，女儿倒是平平稳稳地成了一个技术人员，后经赵上将提拔，成为了少将，名叫顾落。
”嗯，我马上。“顾落匆匆回了一句。
青海驻扎部队，顾南兴居处。
”叮咚。“门铃声传来，顾中将连忙迈着不太利索的步伐开了门。
门外是顾落，她没有穿着野战训练服，倒是换了一件墨绿色的常服。
顾中将没有再多说话，回身进了客厅。
顾落跟着进去，这间屋子很简洁，沙发，茶几，电视机，什么都有了。
“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顾落问。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请。”中将说。
“您说。”顾落道。
“你所在的部队，有一个常上校？”中将指的是常沐天。
“是，有什么事吗？”顾落尽量想避开这个话题。
“他是一个好上校，晋络战役中，他才多大，还在上大学，可这边招兵的时候他第一个去的，和你哥一个连，你哥啊，是他班长，那时候庄中将（老庄，庄自令）不在这，赶到北京作战了，你哥这人毛糙，好几次负伤了都是常沐天拖回来的，二十几了，屡屡被一个十七八的孩子救了，你哥不服气，战役后半段了，你哥往前冲，结果呢？那导弹一下子就飞了过来，炸的血肉模糊，常沐天就是在那场血与火的较量之间成长的。”顾中将再谈到顾落的哥哥之死时，早已没有悲痛之情，或许人死的久了，也就被忘了。
被遗忘了。
“你知道我把你编到老庄那队里时，我就喜欢上这个孩子了，有稚气但不幼稚，也就半大孩子，跟你相仿，刚刚二十，我问老庄，你有把握保护我女儿吗？老庄只笑，不说话，那个孩子站出来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我可以！我当时就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你去依靠的人，你们是适合的，你也许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方上士（方孟田）都给我说了，昨晚，她其实一直在注意你们，只是不敢在你面前说罢了。”中将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巨锤，万钧之力，敲在顾落心上。
“不要太幼稚，不要太任性，常上校的话不无道理，即使是我，也没有这样的把握去大谈其谈胜利的几率啊。‘中将叹了一口气，躺在一把藤椅上，顾落这才发现，这个将军已经老了。
”我还能回去吗？“顾落问。
'可以。”中将拿出那份调离申请，上面的意见只有三个字——不批准。
原来这个已经过花甲之年的老将军，早把一切看透了。
顾落连忙回身，匆匆下楼，开着那辆不大的轿车往青海湖。
到了青海湖，常沐天仍在营帐内，顾落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只是在营帐外默默地站着。
”你，还恨我吗。“顾落小心翼翼地说道。
”恨你？恨你什么？“营帐内传来常沐天的声音。
”我.......“顾落话还没说完，营帐门就拉开了，常沐天站在门后，还是那么安静的看着她。
顾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断地摆弄手腕上的头绳。
”流苏的，很好看。“常沐天说。
常沐天抓住顾落纤细的手腕，到一片荒地中。
四目相对，这世上再也找不到这么美好的事了。
八月，树上的叶子慢慢枯黄，掉在地上，如此美丽。
像眼前的那个人一样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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