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起床了。”
在他飘荡在潜意识中好像有人在呼唤着他，他竭力抬起沉重得眼皮，发现已经有一线光影闪了进来，他的嗓子好像要升起浓烟，哑得不像样子，背后黏黏腻腻的，似是出了一宿的冷汗，身上的衣服经过的海浪的淘洗一样潮湿。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瞬间袭来的酸痛感也拦不住他磕磕绊绊的脚步，他连拖鞋也顾不上穿，风火一般来到客厅，发现餐桌上是煮好的馄饨，撒了香油葱花，冒着蒸腾的热气，他赤脚走进厨房，发现卫筱晓正在刷锅，他上前抓住卫筱晓的胳膊，迫使她转过自己的身子面向他。
他发现母亲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他捋起卫筱晓把手臂遮得结结实实的衣袖，发现没有被打过而形成的青紫淤痕，倒是有几处经年的伤疤，他像是想到什么，又踮起脚去查看卫筱晓的后背，发现什么痕迹也没有了，就算伤口愈合速度快，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消失，而且，昨天遭遇暴行，今天却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新伤，这.....这根本不可能。
“那个混蛋呢？”卫雨脉一边仔细地查看母亲的腰背臂膀处，一边用发了狂的语气问她。
“什么...什么混蛋？”卫筱晓一头雾水，他不知道为什么儿子今天行为如此反常，好像要从她的身上找出金子一般翻腾。
“就是卫东海！”卫雨脉没有在任何地方找到卫东海家暴母亲的罪证，他已经开始有些抓狂了，因为他没有保护好母亲，哪怕他能替母亲挨一下呢，是不是母亲的痛苦就能少一点，可是，就算是身上的痛苦少了几成，那么，心灵上的呢，他卫雨脉又能与她分担多少？
“...你父亲...你父亲一个月前就死了...”
卫筱晓的回话像是一记重锤一样击打在他身上，砸停了他的动作，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发蒙。
“...死了？怎么死的？”
他明明昨天还回了家，还...
“...你父亲一个月前就被车撞死了，连尸骨都拼不上...”卫筱晓眼睛有些呆滞，额上支棱的一根白发像冬日临雪的一颗枯草，最后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命吧...”
卫筱晓将陷入思考一动不动的卫雨脉推了出去，安置在餐椅上面，她坐在对面，现在餐椅仍是三个，但是布局却稍稍发生了变化，母亲坐上了之前所谓“父亲”的椅子，一个座椅吞噬了两个位置。
“快趁热吃吧，等会还要上学呢！”
卫筱晓亲热地嘱咐他，她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之中恢复过来。卫雨脉透过没有被关上的卧室门看到之前挂在那里的婚纱照已经被摘了下来，不知所踪。
他觉察出自己莫名其妙又失去了一个多月的记忆，在这一个月里，他的父亲已经意外死亡，生活是否还有其他变动还无从知晓，他扒拉着馄饨，没有意识到眉头已经越蹙越高。
“我帮你杀了他吧？”
卫雨脉的脑子里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像是在梦中，可是又那么真实，使他瞬间出了一头冷汗，卫东海的死是一场意外吗？还是......
“今天你姊姊回家吃饭，记得早点回家。”
卫筱晓难得眉间带着笑意，她的整张脸也依着这笑好像年轻了个几岁。
“嗯，知道了...”
卫雨脉的思绪被打断，看着母亲的样子，他有一种莫名的解脱感。
父亲的死，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卫雨脉，你怎么今天没扎小揪啊，打篮球去啊？”卫雨脉的同桌林霄非常熟稔地把小胖胳膊搭在他肩上，“对了，你上次那个腾空扣篮也太帅了！”
卫雨脉一边听着林霄的喋喋不休，一边收拾着书包，初一的知识非常简单，一天听下来他快困得不行了。
“不了不了，今天我得早点回家，你们好好玩儿。”
卫雨脉匆匆忙忙离开了教室，把书桌里面塞得纸条书信都扔在了无人经过的垃圾桶里，他在课上打开过一封，发现是类似情书的内容，当他看到“想说些漂亮的话哄你，但想来想去最漂亮的只有你。”的时候，身上骤然出现的鸡皮疙瘩掉满一地的时候，他就觉得实在是有必要清理下书桌杂物了。
他觉得自己在学校有些意外地受追捧，有时有女生总是用特别害羞但仍然暗送秋波的眼神看着他，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被外班男生喊走说有什么什么比赛凑个数，开学几个月的时间，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擅长任何运动，他本来以为是六年前的自己身体素质好，但是他在中午大课间跑操的时候觉得很吃力，篮球投篮二分场地有时还够不上篮筐。
但是又会时不时听到林霄说以前自己带着本校校队打败了某某某被誉为“战狼”的篮球队，曾经在校外混混流氓欺负本校女生的时候出手相助，以一敌七，愣生生收获一众芳心......
卫雨脉严重怀疑，有什么东西夺了他的舍，借着他的皮子干了一件又一件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英雄事迹”，卫雨脉一边走一边神游，他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快抓住她，光天化日之下抢钱啦！！！”一声女高音闯进了卫雨脉耳朵里。
等等...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卫雨脉在巷子口驻足，看到有一团时速极快的黑影朝他这方向冲来，但是后面追她的人似乎更快，一下子把她按在了粗糙的墙面上，止住她豁出命似的奔跑，嘴上骂骂咧咧：
“你这小妮子，抢了钱还想溜？”
一个显得有些瘦小的女生被一个一只胳膊有她腰粗的大汉一手反剪，另一只手似乎想要在她身上流连，但是被女生不断地挣扎消磨住，大汉面上闪过不耐烦，一掌就将女生扇翻在地，他正欲再有什么动作时：
“住手！”卫雨脉走至两人中间，他还不到大汉的胸口，但是气势却不输半分，“你个大男人，想对人家小姑娘做什么？”
大汉似乎没有料到这么偏狭的地方还会有人插手，但看来人不过是身体单薄的学生，脸上的横肉便不以为意地抖了抖：
“你个小屁孩少tmd的管闲事！她在我场子抢人钱包，我教训教训她怎么了？”大汉说着，就想越过他把那女生拎起来。
卫雨脉一掌钳制住他的粗手，嘴上毫不示弱：
“哦，是吗？我刚刚用手机把这一切都录下来了，就算她偷了钱，你也不能这样对一个小姑娘吧，如果我把录像交给警察，说你挟持少女，意欲行暴，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呢，你的场子还能再开起来吗？”
大汉没想到这小子不是个善茬儿，而且，他抓着自己的手上的气力似乎也不与自己差上几分，他没有必要为了场痛快给自己招太多麻烦，他眼珠子转了转，收回了自己的手：
“害，一场误会不是，只要她把钱还回来，这事也就完了！”
大汉摩挲着自己已经被攥红的小臂，脸上的凶神恶煞消失，瞬间戴上了另一张面具，竟还能瞧出点老油条的笑模样。
一个钱包从卫雨脉身后穿梭过来像个废物一般被丢在了大汉脸上，把他脸上的笑意砸出来个裂痕，但碍着卫雨脉紧紧盯着他仿佛孤狼一样的眼神，灰溜溜捡着钱包走了，临出巷子门口啐下了口唾沫。
卫雨脉转身，发现少女正在抱着纤细的胳膊歪头打量着她，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两条粗黑的眼线拉得她的眼睛狭长却又不失灵性，此刻微微眯着，不过她的目光传递的不大是善意，很有韵致的眉皱起：
“狗拿耗子...”
她的嗓子有些哑，有种类于性感的沙音，在死静的巷子里好像被无限放大，卫雨脉却对这个声音有点记忆，在哪听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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